第十一章 孫延齡斬將桂林郡 汪仕容敗走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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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仕容抵達桂林之後,直奔孫延齡的將軍府而去。撫蠻將軍孫延齡,其父親孫龍,原是定南王孔有德帳下的一名低級軍官。孫延齡長相俊美,通曉音律,琴棋書畫樣樣能行,一眼就被孔有德給相中了。孔有德把自己的獨生女也四貞嫁給了他。這孔四貞可了不得,她是孔有德的掌上名珠,原是許配予吳三桂的幼子吳應崇,但吳應崇夭折,因此,孔有德死後,孔有貞一度做了吳三桂的養女。後來,孔有德戰死桂林,清廷為示皇恩浩蕩,便把孔四貞收為孝莊太後的養女,這一下,孔四貞就成了四格格。

    汪仕容進了撫蠻將軍府,也就是原來的定南王府,遞上了名貼。汪仕容一身白衣,身背五笛,紅唇玉齒,狀若美貎,要不是離得近了,看得真切,孫延齡還以為站在自己跟前的是位妙齡少女呢。

    孫延齡忙給汪仕容讓座,寒暄:“哎呀,久聞汪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呐!”

    “多謝將軍謬讚,”汪仕容也不客氣,開口問道,“孫將軍現在過得愉快嗎?”

    孫延齡一聽,有點發蒙,不知道何意,就說:“當然快活啦。不怕先生笑話,孫某在廣西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內有格格相伴,外有美妾如雲。最近皇上又晉封孫某為撫蠻將軍,那榮耀真是無以複加啦。人生能活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麽奢求呢,您說是吧。”

    汪仕容笑了笑,說道:“哎呀,將軍之豔福真是汪某所不能及呀。可我在外頭聽說的情況,怎麽和將軍您所說的,不大相同呢?”

    “嗯?你在外頭聽說的是什麽?”

    “什麽怕老婆、妻管嚴啦,這還是好聽的,那難聽的——哎,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孫延齡急了:“什麽難聽的?但說無妨!”

    “什麽綠烏龜,綠頭巾……”汪仕容活還沒說完,孫延齡臉上已是一陣紅,一陣白了。原來這裏頭有個說法:孫延齡出身低賤,孔四貞日子久了,便有些瞧不上他。偏這孫延齡又不甘人下,想把家權都從四貞那裏奪過來。結果四貞就不把權讓給孫延齡,而是讓給包衣戴良臣。結果這戴良臣一時之間,成了廣西的太上王。因此這民間就在傳孔四貞和戴良臣有一腿,什麽難聽話都說,早就傳到孫延齡耳朵裏啦,汪仕容今天故意把他這傷疤一揭,孫延齡就掛不住了,竟嗚咽起來:“唉,實不相瞞,我這狗屁將軍的實在是太窩囊了,表麵上風風光光,實際上背後的痛苦誰人能體會……”

    汪仕容一看火候到了,便說:“孫將軍,這點小小的難事,看把你愁的。”

    孫延齡急忙問道:“先生,這麽大事,你怎麽隻說小小的難事呢?素聞先生有張良再世之才,還請先生教我!”

    汪仕容歎了口氣,說:“汪某倒是有個好辦法,可我怕你不肯聽呀!”

    “先生,您還沒說,怎麽就知道,我不聽呢?隻要不再讓我受這窩囊氣,我一定聽!”孫延齡咬了咬牙說。

    “好!將軍你的困局在於因婦而貴,而孔四貞為什麽高貴呢?因為她是清朝的四格格。也就是說,孔四貞並非天生高貴,隻是因為清人而貴。那麽如果有一天,這清延要是倒台了,她還是貴嗎?”

    孫延齡用疑惑的眼神望著汪仕容:“先生,您的意思是?”

    “將軍,恐怕你也聽說了吧。現在周王吳三桂已是昆明起兵,反清複明,一路勢如破竹,百姓無不擁戴。你我都是漢人,此時正是恢複我大漢江山的最好時機,將軍何不棄暗投明,反正報國呢?”

    孫延齡“霍”地站起身來,忿忿說道:“吳三桂反清複明?別講笑話了!這天下人誰都能反清複明,唯獨他吳三桂沒有資格反清複明!滅明的是他,殺永曆的是他,現在複明的又是他,你引別說笑了!”

    汪仕容說:“將軍此言差矣!豈不聞李陵歸漢是忠臣?誰能保證人一輩子不犯錯誤呢?你不能、我不能,世人皆不能。犯了錯誤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悔改,一路錯到底。人都好麵子,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你要是讓誰個當眾承認自己犯了錯誤,真是難呐,特別是在沒有人逼迫的情況下,遠的不說,就說你嶽父孔有德吧。他知道自己降清錯了嗎?知道,改了嗎?沒改,臨死前才承認。尚可喜現在也是這樣。所以說,周王反正是很勇氣的!”

    孫延齡覺得汪仕容說得有些道理,就重新坐了下來,說:“實不相瞞,孫某也早就對大清不滿了,欺負漢人不說,把咱們的文化也給毀了。但我反滿可以,我不能聽他吳三桂的,我要自己幹!”

    “自己幹?您手裏有兵嗎?有將嗎?即或有,您捫心自問一下,憑自己,幹得過滿洲八旗嗎?”汪仕容見孫延齡並不反駁,接著說,“所以,咱們不能意氣用事。周王雄兵百萬,上將千員,清廷怕他怕得要死,有這樣的大樹在,咱為何不去乘涼呢?”

    孫延齡點點頭,說:“好吧,我聽你的!”

    這時,汪仕容從懷中掏出一份密劄,遞過去,孫延齡打開一看,隻見上麵寫道:

    周王諭封孫延齡為臨江王,休命同天,王其勉之!

    “哎呀,周王竟然封我為臨江王,你怎麽不早說呐!”孫延齡是又驚又喜,又不解。

    汪仕容微微一笑,說:“如果汪某一開始就說得話,那豈不是顯得將軍您是衝著這王爺的爵位而非民族大義,來參加到反清事業的麽?您不貪徒虛名,周王也絕不會虧待了您。您現在是廣西王,比那什麽撫蠻將軍可榮耀多了吧?”

    “哈哈,汪仕容啊,無怪乎別人都叫你小張良,你暈說道還真多!”孫延齡喜不自勝。

    “王爺謬讚。”

    “不過我可提醒你啊,光是策反了我還沒用。還有兩個人,他們要不參加,也白搭。”

    汪仕容聽了疑惑:“哪兩個人?”

    “馬雄和戴良臣。馬雄素來與我不睦,那個姓戴的,你懂的。”提起戴良臣,孫延齡就要上火,“他們倆根本不聽我的,而且手握實權。”

    這還真出乎了汪仕容的預料,他向孫延齡詢問了一下兩人的具體情況,思索片刻,湊到孫延齡耳邊,壓低了聲音:如此這般,如此這般。

    汪仕容馬不停蹄趕到廣西提督府,見了馬雄,開門見山地說:“馬將軍,現在周王吳三桂所兵反清,自號反正,聽說就要打到廣西了,您打算怎麽辦呢?”

    馬雄時任廣西提督,手裏有兵權,想都沒想便說:“抄起家夥給他幹唄!”

    “能幹得過嗎?”

    “這…這幹不過也得幹啊,要不朝廷那邊怎麽交待?”

    “馬將軍,我看你也是英雄之後,咱明人不說暗話。”汪仕容知道馬雄一介武夫,不像孫延齡那麽多花花腸子,“現在清廷無道,民不聊生,周王吳三桂兵精糧足,義旗一舉,八方響應。你為何不順天時應民意,隨我等一同成就一番大業呢?”

    “這…其實馬某也早有此意,隻是苦於沒有機會啊。還有,先生,你說吳三桂真的能推翻大清嗎?”

    汪仕容看著他,堅定地說:“能!”

    “好!那馬某就跟著你們幹!”汪仕容見馬雄爽快的答應了,便把吳三桂的任命函給他看。馬雄接過來,顛過來,倒過去,半晌,紅著臉道:“先生,這上麵寫的什麽啊?”

    原來這人是個睜眼瞎——文盲!汪仕容心裏這個罵呀,這樣的飯桶也能當上一省提督?汪仕容把密函拿回來,說:“馬將軍,周王封你為懷寧公。”

    馬雄一聽,趕緊下跪謝恩。汪仕容雙手將其攙起。馬雄說:“想不到周王如此看得起馬某。不過,在這廣西地界,我也不全說了算,還有孫延齡和戴良臣二人,特別是孫延齡,素來與我不和,這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汪仕容大笑道,“想不到竟早被孫延齡料到!”

    馬雄一臉茫然,不知何意:“這從何說起呢?”

    汪仕容說:“汪某之前已經去進孫延齡那裏了,他已經同意反正,而且他還一個勁地誇將軍你勇猛善戰呢!你們之間的誤會啊,都是孔四貞和戴良臣挑唆的,孫延齡他本來要跟我一起來的,向你登門致歉,但他怕你這個暴脾氣,一刀砍了他,所以才讓我先來說一下情況。”

    汪仕容胡說一通,馬雄聽了頗為感動:“哎呀!這真是折煞馬某了!男子漢大丈夫,哪能因為這點小事,因私廢公呢?既然孫將軍如此大度,那末將願意隨先生往他那裏,籌劃大事!”

    汪仕容說:“好!馬將軍申明大義,那事不宜遲,這就隨我一同去見孫將軍吧!”

    汪仕容領著馬雄,來到孫府。孫延齡見馬雄來了,隻道是馬雄那強脾氣,竟肯親自前來,也是非常感動,忙整了整衣冠,起身迎接。兩人握手言歡,摒棄前嫌,汪仕容把計劃向馬雄也交待了一遍,三人遂歃血盟誓。

    晚上,孫延齡和馬雄以商量對付吳三桂為由,請廣西軍政界的各頭頭腦腦吃飯,除了巡撫馬雄鎮以生病為由沒來之外,戴良臣、王永年、傅宏烈等三十餘人全都到齊了,齊聚孫府。

    宴會開始,孫延齡居中而坐,馬雄在他右手邊,其他人分坐兩旁。大碟、小碗、美酒、佳肴一齊端上來,十分豐盛。

    孫延齡首先端起酒杯,致詞道:“戴大人好!王大人辛苦!傅大人辛苦!皇恩浩蕩啊,對孫某為撫蠻將軍,孫某定將肝腦塗地,以報皇恩!”

    “恭喜孫將軍,賀喜孫將軍!”

    接著,戲曲雜耍,歌舞表演,眾人是紛紛叫好,會場氣氛達到高潮。酒至半酣,王永年、戴良臣、傅宏烈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入了鴻門宴。不過這一會兒看孫延齡挺熱情的,招呼啊,說話啊,都挺正常,也就放下心,讓身邊的侍衛都各自下去吃喝了。

    孫延齡見狀,說:“今天召集大家來,主要是商量下吳三桂起兵的問題。大家都有什麽看法呀?”

    戴良臣首先發話道:“咱們廣西毗鄰雲南,吳三桂一造反,肯定得派人攻打這裏,因此卑職建議,由我、王大人、傅大人三人各領一支部隊,先發製人,直取昆明,斷其後路。孫將軍、馬將軍坐鎮桂林,後方指揮。如此吳逆可破矣。”

    王永年附和道:“戴大人真乃金石玉言,一語擊中吳三桂要害。卑職附議。”

    馬雄聽這二人一唱一和的,還挺認真,不禁好笑:“二位大人說得很好。但我廣西沒多少兵啊,防禦尚嫌吃緊,哪裏還有兵力去進攻呢?況且吳軍兵強馬壯,訓練有素,硬打怕是打不過呀。”

    孫延齡說:“馬將軍說的有理啊。吳三桂自號反正,頗得人心。咱們這廣西,原是定南王的封地,也是有實無名的第四藩呀。”

    戴、王、傅三人聽了一驚,孫延齡這自稱四藩,莫不是想跟那三藩一同造反?因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戴良臣說:“將軍此言何意?還請明示。”

    孫延齡說:“各位也都是老部下了,因此本帥也就不多跟大家打暗語了。清廷剃發易服,作惡多端,咱們都是明朝遺臣,幹嘛去保那無道昏君啊?現在周王吳三桂起兵反清,光複大明,上順天意,下得民心,我看大家不如一同歸正,共成大業,到時候周王一定虧待不了大家!”

    “一派胡言!”王永年騰地站起來了,叫道,“孫延齡,你想反了嗎?我等世受大清國恩,絕不會做出那苟且叛逆之事來,恕難從命!”王永年和孫延齡是多年的老冤家,他倆互相檢舉,互相揭發,今兒個你告我貪汙受賄,明兒個我告你驕縱枉法。事情鬧到康熙那裏,把康熙所得夠嗆,於是派侍郎勒克德渾下來調查,結果是各打五十大板,孫延齡免職,王永年下獄。這好容易,王永年才放出來,他可不想再跟著孫延齡幹了,於是拉起戴、傅二人,便要往門外走。

    “啪!”一聲清脆的酒杯落地,早已埋伏在兩側的二百名刀斧手一齊殺出,將屋裏的人,團團圍住。戴良臣見狀,亢聲道:“孫延齡,你想幹什麽?四格格還在呢,你就想造反?沒門!”

    孫延齡一聽戴良臣又拿孔四貞來壓自己,火氣就要大,提刀上去就想去砍他。到底孫延齡年輕,才二十多歲,老將馬雄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汪仕容交待過,投降的不殺。

    馬雄上前一步,擋在孫延齡身前,說:“各位,今天來,是想向大家宣布,我和孫將軍已經接受了周王吳三桂的任命,我為懷寧公,孫大人為臨江王。大家就算不為民族大義,單說這爵位、官職,作為漢人,你幹到死,能有這麽高麽?我勸大家良禽擇木而棲,周王是不會虧待大家的!”

    見此情景,與會的線國字、傅奇棟、李迎春、程可則等人都放下了兵器,齊聲道:“唯臨江王之命是從!”這其中也包括了傅宏烈。

    戴良臣、王永年一見急了:“傅宏烈,你瘋了嗎?你可是三番五次上疏彈動吳三桂,要不是皇上保著你,你早就成了吳三桂的刀下鬼了!你還有沒有良心?”

    傅宏烈脹紅了臉,低聲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漢不吃眼前虧嘛!”據地後來說法,他這是假投降,目的是從中反間,分化叛軍。

    “戴大人、王大人,聽到傅大人的活也沒有?我勸你們也識點時務吧!”馬雄說道:

    “我們誓死不降!大清萬歲!”

    “來人呐,”孫延齡發話了,再勸也無用,“把他倆給我拖出去,斬了!”

    “遵令!”刀斧手上來,把戴良臣和王永年架了出去。

    “孫延齡!你不得好死!”

    不大會兒,兵士捧著兩顆血淋淋的腦袋回來了。

    孫延齡和馬雄甩頭把辮子鉸了,一一扶起其他還跪在地上的官員:“諸位不必驚慌!戴、王二逆已被誅滅,但巡撫馬雄鎮托病不來,必懷二心。孫延基!”

    “在!”孫延基是孫延齡之兄。

    “你領一隊人馬,即刻包圍巡撫衙門!”

    “遵令!”孫延基領命而出。

    夜深了,孔四貞的心一直在呯呯亂跳。自從戴良臣被她提拔為副都統,一直掌管著中軍,每晚戌時都要過來向她匯報一次軍情。可今晚亥時都過去二刻了,還不見戴良臣來。孔四貞呆呆地望著窗外的星空,心中掠過一絲不詳的預感。

    突然,門被撞開了,一個人渾是血的爬到她麵前:“不…好了!四…格格!兵…變了!”原來是朱瑞!他是個苗人,臂力過人,孔四貞把他安插在孫延齡左右。朱瑞也參加了今晚的宴會,趁孫延齡他們不備,殺了兩個侍衛,跑回來告變。

    孔四貞焦急地問:“怎麽了?朱瑞,你有話慢慢講!”

    “快…走!要不…來不及了!”

    “已經來不及了!”這時,孫延齡帶著一眾人馬衝了進來,他對外頭高聲喊道,“把後院都給我圍起來!不要放跑了一個人,同時也不要傷害了王妃!”

    “王妃!誰是王妃?”孔四貞嚇得臉色慘白。

    孫延齡笑道:“王妃就是你啊,我的夫人!你現在已經不再是什麽狗屁格格了,而是我臨江王的王妃!”

    孔四貞反而鎮定了下來,冷笑道:“臨江王?吳三桂給的吧?”

    “是又怎樣?吳三桂起兵反清,光複大明,是我們所有漢人的領袖!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休了你的,你也是吳三桂的養女。現在那個王八蛋戴良臣已經死了,咱們還是恩愛夫妻。”

    “什麽?你把戴良臣殺了?你還是人嗎?吳三桂那不忠不孝的爛貨,誰要做他女兒!”孔四貞說著,抓起牆上的一把寶劍橫在自己脖子上,“後頭這樓是先父為國殉難之地,想我孔家一門忠烈,世代效忠大清,怎麽出了你這樣一個敗類!”

    “哼!”孫延齡從鼻子中發出一聲冷笑,伸手攔住她,說,“一門忠烈?你聽我講完下麵的話,要是你想盡忠,我絕不攔你!”

    孔四貞點了下頭。孫延齡說:“你知道你父親,臨終時說了什麽嗎?”

    “我父親臨終時還留了話?他老人家在此奮勇殺賊,城破自刎,必是教我等子子孫孫世代效忠大清,不辱孔家盛名!”

    孫延齡又是一陣冷笑:“讓我來告訴你真相吧。你父在此被李定國圍住,突圍無望,便說出了自己是孔子後人這個身份,沒想到卻被斥為汙蔑聖人。他老人家羞愧難當,對兒子們說,‘苟得脫,度為沙彌,無效乃父一生作賊,下場有今日也’。言罷,拔劍自刎而死。”

    “‘一生作賊’?!這不可能,先父他一生效力大清,怎麽可能自稱作賊,一定是你在騙人,你在騙人!”

    孔四貞狂笑著,手中的寶劍不經意間已經落下。

    “好好照顧她!”孫延齡吩咐道,頭也不回地走了。

    孫延基從巡撫衙門回來之後,向孫延齡報告了那邊的情況:馬雄鎮誓死不降,欲拔劍自刎,旁邊的士兵趕忙去攔他,結果爭奪中,劍不慎將那士兵的三根手指縱給削了下來!馬雄鎮這才作罷,被關押了起來。

    汪仕容在廣西大功告成,孫延齡和馬雄都爭著請他吃飯,又是賜金又是賞銀的,好不快活。但他畢竟有命在身,小住幾日之後,便辭了孫、馬二人,奔西安王輔臣而去。

    在吳三桂起義以前,王輔目被康熙單獨召見,賜豹尾槍,並抬籍入旗。一時之間,成了京中滿人爭相巴結的紅人。吳三桂聽說之後,好!挖老子牆角是麽?於是便上了一折子,請求康熙晉升王輔臣為陝西提督。王輔臣當時不過是個小小的固原提督,康熙又是賜搶又是抬籍,但官卻沒動,實際上是口惠而實不至,想空手套白狼。天三桂這折子一逆上,好嘛,差點兒把康熙氣個半死。你說批吧,一個省的提督,那麽大官,真心舍不得,而且關鍵人情還不在他這,王輔臣隻會記得是吳三桂舉薦的自己;你說不批吧,那又把王輔臣得罪了,原告的各種拉攏等於白忙活。吳三桂這一把,實實在在把康熙將了一軍。康熙思前想後,沒辦法,還是批了。

    這次,吳三桂起兵之後,康熙派瓦爾喀由四川征剿雲南。臨行之前,康熙特意囑咐他,先到西安去一趟,摸摸情況,穩住王輔臣。

    王輔臣何等人物,康熙這點小心思,他早看在眼裏。知道清廷對自己不放心,所以瓦爾喀來到西安之後,好吃好喝好招待,送些錢那也是自然少不了的。什麽,不收?那是送的數還不夠,數夠了自然就收了。不光如此,王輔臣還帶著瓦爾喀在西安城視察一番,今個逛逛史家茶樓,明個去看看秦陵。瓦爾喀甚是滿意,給康熙上密折,把王輔臣誇得一朵花一樣:既勤政愛民,又治軍有方,而且整個陝西局麵穩定,完全沒有受到吳三桂叛亂的影響。

    就在瓦爾喀把該辦的事兒辦得差不多了,準備開撥去四川這當口兒,汪仕容來了!這是該著小張良倒黴,他原來是打算先後王輔臣去個信兒,然後再來找他的,好讓他有個準備。但一想,王輔臣誰啊,自己熟的不能再熟了,完全就是自己人嘛。所以到了西安,想也沒想,直奔提督府而來。

    瓦爾喀正在提督府中,向王輔臣交待著他去四川之後的防務事宜,便聽著門外響起了笑聲。

    “哈哈,我說馬鷂子,見我汪仕容來了,也不出門迎拉!”

    王輔臣見竟然是他來了,頓時嚇得是魂不附體!他知道,瓦爾喀不是清軍中著名的大人物,又其貌不揚,汪仕容必定不認得他。果然,汪仕容隻道瓦爾喀是什麽師爺之類的,還是嬉皮笑臉的,說:“你這人,官當大了,連我這個老朋友都不認得了?”

    瓦爾喀仔細打量著汪仕容,見他三十多歲,身形修長,氣度不凡,便料定不是個一般的人物,於是也不言語,坐下觀察著。

    王輔臣一時啞語了,不住地使眼色讓汪仕容快走,可今天不知咋了,汪仕容東瞧瞧,西看看,但就是不看王輔臣的眼色!王輔臣大步來到帥案前,正襟危坐,說:“來者何人?本府不接待擅闖小民,有冤請到縣衙先去擊鼓!”

    汪仕容隻當是王輔臣戲弄他,便說:“馬鷂子啊,別裝了,我這次來,給你說正事呢。”說著,從懷裏掏出兩份密劄來,放在帥案上,“這是周王給你和張勇的任命函,他要你們……”

    “胡言亂語!”王輔臣急了,“來人呐,把這個刁民給我轟出去!”說著,就要把密劄扔還給汪仕容。

    “拿過來我看看。”瓦爾喀聲兒並不大,但整個屋子裏的空氣瞬間凝固了。瓦爾喀的親兵已經堵住了門口,拿著紅纓長矛,怒目而視。

    汪仕容這才慌了,他發現王輔臣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王輔臣哆哆嗦嗦地把兩份密劄遞給瓦爾喀:“請軍門過目。”

    瓦爾喀接過來,打眼一瞧,嗬,上麵都蓋著吳三桂的大印!不用再問了,必是逆使!

    “來人!”瓦爾喀斷喝一聲。

    “嗟!”

    “把這個逆使給我拿下!”瓦爾喀一聲令下,親兵立即一擁而上,將汪仕容摁倒在地。汪仕容都沒來得及反抗,便被捆成了個粽子!

    瓦爾喀指著汪仕容問:“王提督,這逆使你認得嗎?”

    王輔臣手心冒汗:“認得,是吳三桂援剿右營標下聽用官——汪仕容。”

    “嗯,很好。我來之前,皇上就已經傳了旨,凡吳三桂舊都,隻要不參與叛亂,仍任原職。王提督並沒有因私情而忘國恩,忠心可佳。”瓦爾喀笑眯眯地說著,“汪仕容這名兒我聽過,皇上那裏都記著號呢,現麵我就要將這逆使押解回京,王提督你不會有什麽意見吧?”

    “不……會,悉聽軍門之言。”

    “好!將汪仕容打入囚車,即刻押解回京,交聖上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