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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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個人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外麵天都黑下來,才意識到已經這麽晚了。

    她拿著小本子走出房間,卻在走道上迎麵撞上妙賢。

    她手裏的本子掉在地上,兩個人同時伸手去撿,他又快了一步。

    “這是什麽?”

    “還給我!”

    三夢伸手去搶,他就把胳膊抬高讓她夠不著。她身高很標準,可是跟他還是差了有差不多二十公分,踮起腳也拿不到他手裏的本子。

    她憋了口氣,威脅道:“別逼我出手啊!”

    話是這麽說,可她寧可急吼吼地跳來跳去,整個人都膩在他身上,也沒把他摁倒在地上,說到底還是因為舍不得。

    喜歡就是放肆,而愛就是克製,這話說的沒錯。

    妙賢笑了笑,把手裏的東西假意還給她的時候順勢一撲,把她撲進了旁邊沒開燈的雜物間裏。

    “幹什麽呀,放開我!”

    她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但能感覺到他的氣息,離得特別特別近。她稍微動一動,就要碰到他了。

    “想知道我的事,怎麽不來問我?”他聲音壓得很低,在耳邊像有回響,“真沒想到,你喜歡我到這個份兒上了,關於我的東西都要一五一十地寫在本子上。”

    “你又知道了?”

    “兒子告訴我的。”他是沒看到小本子上記了什麽,不過事先就跟如意說好了,如果媽媽問起關於他的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兒子很乖,她把他教得很好。

    三夢氣悶。這個小叛徒,這麽快就倒戈向著他爸了。

    其實記小本本這種小動作根本不算什麽,大學的時候比這離譜的她都做過呢,像個跟蹤狂似的,晶晶說她被他弄得五迷三道的真的一點兒錯沒有。

    可那是以前,是真正的陳一,而不是眼前這個分裂出來的陌生的靈魂。

    她還想多觀察,不想那麽快就硬碰硬地撕破臉,於是岔開話題問:“你剛才去哪兒了?”

    “去寺裏見長老,談點事情。”

    難怪又換回僧袍。

    “是借外景地的事兒嗎,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他又笑了,在她耳垂輕輕舔了一下:“你很怕有問題?”

    不要舔她那裏啊混蛋,太敏感了會有生理反應的好不好!

    要真是過去那個陳一這樣對她,她早就拉著他大戰三百回合了,管它是不是在雜物間!

    她硬著聲音說:“答應了別人的事,當然不好反悔。”

    “反悔又怎麽樣,我又沒什麽損失。”

    “你!”

    她才說了一個字,嘴唇就被他的手指按住。

    “噓……”他撥弄著她的嘴唇,“你就是太要強了,求我一句就怎麽樣,我們不是夫妻嗎?”

    又來了。他的動作熟稔又充滿挑豆意味,拇指給她嘴唇抹上一層水光,揉著揉著又往下走,落在她襯衫最上麵的紐扣上。

    他真喜歡看她穿襯衫,白色的,藍色的,格子的,又清爽又帥氣,從他們剛認識起她就是這個樣子,從來不做造作打扮。

    當然他更喜歡她脫掉襯衫後的那副皮相,健康漂亮,生機勃勃。

    可惜他錯過很多,現在回頭看一眼,理所當然想要留下。

    她卻按住了他的手,目光灼灼的,已經適應了這房間裏的昏暗,用一種警醒的聲調問他:“你到底是誰?”

    他是誰,她不是應該比誰都清楚嗎?又何必這樣問他。

    妙賢仍舊笑著,鬆開手,說:“放心,借外景既然是你朋友的事,我不會變卦。我跟長老們談的是其他事。”

    三夢鬆了口氣:“那要不要知會爸爸一聲?”

    “不用,他難得肯住院,不要打擾他休養。”

    “但是……”

    “光照寺現在的院家是我,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做主。”他說,“你到底想不想幫你朋友?”

    嘖,霸道蠻橫,剛愎自用,這一條她也要加到小本子裏去。

    說起圓覺大師的病,三夢說:“爸爸現在身體這個樣子,你要不要通知你大哥回來?”

    為人子,不說臥冰求鯉吧,至少在父母病重的時候回家來看看,寬寬老人的心。

    妙賢臉色微微一變。

    “已經通知過他了,要回來自然會回來,不想回來,勉強也沒用。”

    你到底對你大哥有什麽不滿啊?她隻是好奇,並沒有問出口。這個人格身上有很多妙賢平時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東西,他自己意識不到。

    “那離婚的事呢?”她問。

    上回還沒談完,被她的緊急任務給打斷了,他就再沒有提過。

    妙賢重新棲近她,眯起眼睛問:“你到底為什麽堅持要跟我離婚?你是覺得我討厭你,不想跟你每天麵對麵才不肯回這個家,所以才想出這個下下策,作為讓我回來的條件,不是嗎?”

    三夢仔細想了想,是,沒錯。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郝三夢,你要我怎麽說才會明白,我沒有討厭過你,我也不會再離開這個家,所以這個婚不離也罷。”

    道理誰都懂,可現在給她這個保證的人是分裂出來的另一個妙賢,而不是他本人啊!

    妙賢像是看穿她的心思,拉起她往樓上書房走。

    書房的桌上有現成的紙和筆,他把白紙放她麵前,筆遞到她手裏:“寫吧,你要不會寫,我來教你。”

    她一頭霧水,還真不知要寫什麽。

    他從身後攏過來,握住她拿筆的手,飛快地在紙上寫:我與伊人本一家,情緣不盡,生死相依。

    倉央嘉措的《道歌》,就這樣讓他給改了。

    他又拿出隨身帶著的印鑒,光照寺院家的印鑒可不是可不是拿來這麽用的。三夢想要阻止他,他卻隻是將手指摁在印泥上,然後在白紙最後留下一個紅色的指印。

    “到你了。”

    她也要印?!

    他不給她說不的機會,拉過她的拇指就按了下去。

    兩個紅紅的拇指印疊在一起,像一顆紅心。

    身後的人終於不再那樣劍拔弩張,放鬆下來,僧袍寬大的廣袖攏著她,漸漸收緊。

    “三夢……”他抱著她,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很輕很輕地說,“我渡眾生,你來渡我吧。”

    他心有魔障,怕是隻有她才能化解了。

    三夢怔了怔,偏過頭看他,差點溺斃在他的眼睛裏。他是真的生得好看,瞳仁是那種很純粹的深琥珀色,像深秋的湖泊,不管怎麽霸道乖張,這雙眼睛還是屬於她熟悉的那個陳一。

    寫在紙上,算不算海誓山盟?雖然明知他已經不是他了,可她還是控製不住的心跳加速。

    原來真正的戀愛應該是這樣的感覺嗎?

    說不清是誰主動的,或許是誰都抗拒不了彼此靠近,隻差一點點,兩個人的嘴唇就要碰到一起了。

    妙賢卻在這時別開了臉,把親吻又印在了她的肩窩處。

    三夢深深吸了口氣,像是猛然驚醒,手忙腳亂地推開了他。

    他也不生氣,背靠著牆,眉眼含笑地盯著她看。

    三夢匆忙地整理了下衣服站起來,看到寫了字的那張紙還攤在桌上,連忙抓過來,胡亂地折了幾下塞進褲袋裏。

    她……她才不是貪戀他這幾個字的甜言蜜語咧,就是留個證據,免得到時候他清醒了又不認賬。

    妙賢就看著她慌不擇路地拉開門跑出去,覺得她難得慌張的樣子都特別可愛。

    …

    電影《東歸》的劇組開始進入光照寺進行拍攝,按照約定,每天晚九點後到第二天早晨九點前完成拍攝,不妨礙寺院九點之後對遊客和香客開放。

    鍾靖斐也來了,據說是單位特批他過來做專業顧問的,醫院領導也是導演“鬼才程”的粉絲,說他籌拍這部劇都有四年之久,這樣的誠意值得尊重。

    說白了,還是這部戲和導演本身的影響力足夠大。

    梁晶晶和她的項目總監帶著製片人和導演過來跟妙賢見麵,一再地表示感謝。

    三夢也在場,其實真不是她自己要來的,完全是為了給好友撐麵兒。

    梁晶晶一見麵就用兩個手指朝她比心。

    妙賢準備了茶席,請出了寺中最好的明前龍井,茶碗用的是民國民窯青花盞,甚至還點了香。

    “鬼才程”程貴道破天機:“這香是老山檀粉?”

    妙賢點頭:“果然是內行看門道。”

    三夢一看,妙賢自己最喜歡的茶和香都被拿出來待客了,這麽大排場,不知道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會不會心疼死。

    妙賢看她在一旁百無聊賴,抿了一口茶,說:“聽說這部電影有一位叫袁晗的明星參演?怎麽沒請他過來一起喝茶?”

    三夢果然一凜,睜大了眼睛看他。

    雖然不知道他這麽問的用意,但程貴本來就不喜歡所謂的流量小生、流量小花,不太在意地說:“他隻是客串一個角色,不用跟組,拍的那兩天才會過來。”

    “哦,是這樣。”妙賢放下茶盞,笑意融融,“那輪到他拍的那兩天,務必通知我一下,我太太是他的影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