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幾秒鍾的時間，霍奇簡直要懷疑伊莉德是故意的了。他似乎能看到對方頭頂上徐徐冒出的紅色惡魔角，簡直跟她的養父布魯斯·韋恩如出一轍。

    ——你可是已經能成為bau正式成員的合格側寫師了啊伊莉德！你說你看不出來剛剛發生了什麽誰會信啊伊莉德！你是不是故意坑我的啊伊莉德！

    霍奇覺得很心塞，布魯斯還說什麽“自從伊莉德去了匡提科她就一點也不可愛了”，這會兒伊莉德分明是本相畢露……男人頓時覺得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布魯斯口中的那種“有趣”到底是“如何有趣”。

    場麵很尷尬，原本還坐在椅子上側身望向門口的霍奇不免站起身，在刻意沉默幾秒宣告他的真實想法後，才慢慢地勾了勾嘴角，笑容僵硬地衝伊莉德和阿弗點點頭。

    沒錯……布魯斯也是個有趣的人。”

    站在他們身後幾米處的迪克立刻響亮地咳了一聲。

    就算霍奇和布魯斯都是一副睜眼說瞎話的模樣，他們兩人都這麽說了，旁人自然也不會再深究，伊莉德意味深長地衝霍奇笑了笑，抬腳就走去廚房。霍奇的視線隨著她一並移向廚房，遠遠聽到伊莉德說了句“需要我幫什麽忙？”之後，他立刻扭頭看向阿弗。

    我能做點什麽嗎，阿弗？”

    你可是我們今天的座上賓，霍奇，”阿弗的臉上依然帶著矜持又溫和的笑容，不過他的態度倒是非常堅決，“可萬萬沒有要客人動手的道理，你隻要好好等在這裏就行了——放心吧，我會替你將伊莉德從廚房中請出來的。”

    這會兒在兩人身後咳嗽的人換成了布魯斯，不過阿弗隻是目光飽含深意地往那邊一掃，布魯斯就立刻閉嘴，舉著他的馬克杯，晃晃悠悠地往房間的另一端走去，聲音又恢複了那種“布魯西寶貝”式的懶洋洋。

    我可沒興趣幫忙，記得吃飯的時候叫我就行了~”

    布魯斯的身影消失在一麵用作隔斷的米白色石牆之後，那後麵似乎是幾間單獨隔開的房間，霍奇聽到了響亮的關門聲。那兒也許是書房，也許是別的什麽必須要保證私密性的空間，就算是布魯斯·韋恩這樣從不吝於向其他人展現自己生活的浪蕩公子，也是需要點時間的。

    等霍奇收回目光的時候，阿弗已經去了廚房，而迪克也步伐輕盈地踱到他的麵前。

    你別在意布魯斯，他就是這種人，”迪克神色輕鬆地衝霍奇聳聳肩，聲音中還是洋溢著一股極具個人風格的熱情，那種快活的模樣具有很強的感染力，“很多人覺得他行事說話都隨心所欲——但我向你保證，布魯斯其實是個挺好的家夥，他隻是……唔，有點護短而已。”

    我可以理解這一點，迪克，這不僅僅是護短，還有父親對於女兒的保護欲，這些都是人之常情。”

    跟麵對布魯斯時總是帶著點尷尬和別扭，亦或劍拔弩張的氛圍截然不同，在麵對迪克的時候，霍奇隻覺得整個人都非常放鬆，迪克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春日的太陽，充滿活力，熱情但又不會讓人感到太過，每個人在跟他接觸的時候都會覺得如沐春風，輕鬆又愉悅。

    他在bau中的評價也很高，特別是加西婭，幾乎對他讚不絕口——就連她對巴裏的評價也沒對他的高呢！

    當然，霍奇打心底裏覺得……像是加西婭那樣大寫加粗的外貌控，迪克的相貌、特別是身材比巴裏好那麽多，能拿到的評價自然也高多了。

    你們最近怎麽樣？我知道你們的案子一直很多，時不時就要在國內飛來飛去的，一定很辛苦。”霍奇剛想到加西婭，迪克就話鋒一轉，從布魯斯跳到了bau，一臉關切地詢問著他們的近況。

    多謝關心，我們所有人都不錯。另外，我比所有人都希望我們能少出點外勤，迪克，可惜變態永遠那麽多。”

    雖然說著有些喪氣的話語，霍奇的表情還是很輕鬆，這番話聽起來也隻像是自我調侃或者吐槽。迪克聞言也很上道地露出一臉同情，長籲短歎地拍著霍奇的肩，姿態熟稔地安慰了幾句。

    說真的，跟你們合作還是很愉快的，可惜啦，我可不想再在工作場合見到你們——不論是布魯德海文還是哥譚。哦，特別是哥譚，我們這的精神病已經夠多了，再來幾個連環殺手……嘖，大家都受不了的。”

    迪克說到這裏，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回憶——可能是上回那個把年輕男女做成關節人偶的變態——情不自禁地渾身哆嗦了一下，接著更是猛然搖搖頭，這才衝霍奇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

    既然說到神經病、變態和連環殺手，霍奇不免想到了上次來哥譚時遇見的那個“已知嫌犯”，也就是真名愛德華·尼格馬的“謎語人”，他不禁有些好奇地問起後續的情況：

    對了，上次的謎語人，gcpd是怎麽解決的？”

    怎麽解決？”一提到謎語人，迪克整個人都激動了幾分，原本活潑的神色也染上了幾分不屑的憤怒，他重重地噴出一個鼻音，有些咬牙切齒地道，“還能怎麽辦？gcpd可不敢把謎語人那樣的人塞進監獄，他最後還是進了阿克漢姆精神病院，真是便宜他了！”

    迪克說完後又小聲嘟囔了幾句，霍奇隱隱分辨出些“反正這些人都有免死金牌”之類的抱怨，不免有些啞然，整個人也沉默下來。

    在上次哥譚的那個案件結束之後，霍奇特意查看過他能從fbi係統中調出的檔案記錄，也在網上搜索過不少內容。

    那些內容……真的讓人“大開眼界”。

    就好像全美國的怪胎和瘋子都莫名集中到了哥譚一樣，這座終年被烏雲籠罩的城市就像一座巨大的鬥獸場，無數野獸在城內廝殺爭鬥，那些能一直存活的，或凶猛或狡詐的野獸們，則會占山為王、招兵買馬。他們分割了哥譚市的地下世界，以暴力、毒品、金錢和美色作為誘餌與手段，在永不停歇的交鋒中排除異己，壯大自身。

    甚至連毒藤女那樣看起來“與世隔絕”的人，也有自己的勢力和地盤，至於謎語人更是城中一個提得上名號的“老大”。除此之外，霍奇還找到了不少類似謎語人的存在，他們都非常可笑地擁有各自的綽號，“雙麵”、“企鵝”、“急凍人”等等等等，除此之外還有盤根錯節的各種黑幫，法爾科內和馬羅尼的家族早已沒落，新的勢力正在不斷崛起。

    這些“惡棍”中，給霍奇留下最大觸動的人不是曾供職於gcpd的謎語人，也不是為了愛妻走火入魔的急凍人，更不是心思狡詐在黑幫中摸爬滾打多年直至站上“王位”的企鵝，而是曾經供職於哥譚檢察院的檢察官哈維·鄧特，也就是現在的雙麵。

    霍奇特意查找了有關哈維·鄧特的資料，還找關係調出了一些他經手過的案件。哈維·鄧特行事風格比較激進，為了案子有時候會做一些不被法庭允許的“小手段”，但他誠然曾是個好人，布魯斯甚至公開稱讚他是“哥譚的白騎士”，並堅持“我們需要的是像哈維·鄧特這樣的英雄，而不是那種穿緊身衣的怪胎。”

    這樣的“好人”最終卻墮入了黑暗，真不知道布魯斯當時是什麽樣的心情。

    當然，除了這些惡棍外，哥譚還有一個無法分類也無法被忽視的特殊存在，一個徹頭徹尾的反社會型人格，小醜joker。

    霍奇也研究過他幹過的一些案件，他追求混亂，從不遵守規則，做事全憑自己的喜好，但他足夠聰明，能策劃精妙的犯罪，輕輕鬆鬆地挑撥人心，擅長用一切人類恐懼的事物和情感控製他人。

    甚至有人推測，哈維·鄧特的墮落，就是小醜一手策劃的。

    就算是在bau中工作了將近二十年，就算親自捕獲了不少連環殺人魔，霍奇也從未見過像小醜這樣的“純粹的惡”，你在他的身上已經看不到任何屬於人類的道德與良知。比這更可怕的是，這種惡還是無法被法律真正製裁的那一種。

    就霍奇看到的那些新聞宗卷中，小醜已經多次從阿克漢姆精神病院中越獄，他所經之地都遍布鮮血與死亡，哭泣和求饒的聲音永遠蓋不過槍聲與慘叫。故事的結局總是類似的，蝙蝠俠——也隻有蝙蝠俠——可以把小醜抓捕歸案，但結局之後的結局，永遠不是讓惡人償命的爽快完美劇情。

    我有看過哥譚市的一些法律宗卷，你們在醫療疾病免責這部分確實做得……”霍奇終究還是沒忍住，跟迪克談起了這個煞風景的話題，“……太寬鬆了些。特別是小醜——”

    迪克的反應來得遠比霍奇意料中大，整個人的氣場都在一瞬間完全改變了。在聽到“小醜”這個名字後，他重重地哼了一聲，眉目倒豎，雙目因為憤怒迸發出駭人的光芒，就連拳頭也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你還好嗎？”看到迪克這樣的反應，霍奇突然有些後悔提到小醜的名字了。

    哦，我當然還好，這跟你沒有關係，霍奇，我隻是……我隻是太厭惡這個人罷了。如果有可能的話，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親手殺了這家夥。他已經活得夠久了，他這樣的人就不應該能活這麽久！”

    迪克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他壓不住語氣中那純然的怒火。

    他是認真的，霍奇凝視著迪克的眼睛，立刻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確實是認真的——如果殺人不會犯法，他可能早就殺掉一個像小醜那樣的人了。

    隔了幾秒鍾，迪克猛然抹了把臉，原本憤怒的神色也漸漸平複下來，他有些歉意地衝霍奇扯了扯嘴角，笑容雖然還有些僵硬，也勉強恢複到了平日的水準。

    抱歉，隻是小醜這個人……實在給我帶來了太多不愉快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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