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帝都: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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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邊城一路向南,邊城在人們的視線越來越遠,越來越淡,直到看不見,成為另一個世界。
人類居住的地方實在是太大了,
從南到北,橫跨不知道幾萬裏。
大河山川,澤國水鄉,無數的神奇靈秀之地,自然也就誕生了無數的奇人異士,修行天驕。
有人在大河畔十年獨居,一朝悟道,劍氣如大河,縱橫不知幾千裏。
有人在深山峽穀隱居,看日升月落,觀星海軌跡,從此得天地至理,
人類文明如煙花般在這片大陸上璀璨綻放。
一路向南,
渡過大河,
越過山川。
有山名璃,
有城名璃,
璃山是群山,
璃城是帝都。
沒有人知道過璃山後是什麽,有傳說是仙境,有傳說是光明世界。
也有人說過了璃山後就是放逐之地。
同樣沒有人知道璃城為什麽叫璃城。
璃是離別,王依離字,因為這裏是帝君的城池。
離是別離,分離。
所以離字不祥。
但偏偏帝都就叫璃城。
蘇顏進璃城時已是暮色四合,大街上依然車水馬龍,有店家早早掛上了燈籠,燈籠上寫著自家店鋪的名字,照亮路人的同時順便給自己的店鋪打打廣告。
六月初三
宜
求醫、沐浴、婚嫁
諸事大吉
無禁忌
這一天,蘇顏入了璃城。
蘇顏沒有去閑逛欣賞這座聞名大陸的城市夜景,
雖然確實很美。
他很早就找了家客棧住下,晚飯也是房間裏順便吃了點。
喚小兒打來熱水後在房間的大木桶裏洗了個澡,不得不說,長途跋涉後再美美的泡個熱水澡是件很舒服的事。
蘇家有錢,但蘇顏不是一個奢華之人,但也不是一個刻意委屈自己的人。
鋪張浪費是敗家子,有錢不花是傻子。
蘇顏不是苦修士,也不是晨鍾暮鼓的和尚,也做不來清心寡欲。
坐雅致馬車的老師也是教不出來木杖荊衣的弟子,所以蘇顏的一身白衣總是幹幹淨淨,頭發也總是打理一絲不苟,不算富貴,卻足夠清雅。
在燈下認真看了會書,想了一些事情。窗外的喧囂漸漸淡去,再有一會就是宵禁的時間到了。
宵禁在璃城一直以來都存在,人們也早就已經習慣。不像汶水,汶水是財富之地,那就是一個不夜城。
帝都總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宮裏住著的那個男人是整個人間最有權勢的人,有些什麽奇怪的想法,也不算一件太奇怪的事情。
街道上徹底的安靜下來,隻剩下打更的拖著長長的腔調報更,間或一句:天幹物燥,小心火燭什麽的。
還有就是禦林軍巡邏時的腳步聲。
璃城這座龐然大物從白日和初入夜時的喧囂片刻間轉入寂靜。
哪怕是城裏那些世外之人也沒有誰來打破這份寂靜,
這便顯得異常,
但長期以來又會顯得理所當然。
異常的理所當然。
起身推開了窗,蘇顏的身影快得像一縷輕煙飄上了客棧的屋頂。
也許是在璃城的關係,想到在這裏也許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這兩天他的狀態不算太差。
今夜無雨,無風,月明,星亮。
不適合夜行,蘇顏也不是去做賊,
在屋頂盤膝而坐,將衣服的皺褶理的服服帖帖,蘇顏開始打坐。
無數的繁星鑲嵌在深藍色的夜空上不停的閃動,星與星之間似乎無關,似乎又相連。
從人類在這片土地誕生以來,無數的前輩先賢都仰望過星空,都在思索,星海與大陸的關係,星海與人類的關係,也曾試圖探究在星海之上的世界。
無數次的嚐試自然也會帶來一些收獲。
有人望星空出神,悟道。
有人以星痕為圖,布陣。
以星為示,預禍福,以星為引,定方位。
凡此種種,在那些已知的和未知的領域,浩瀚而神秘的星海與人類發生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一縷星輝入體,如清泉,如甘霖,經雪山,過氣海,最後從腳底湧泉逸出,沒有注入雪山,也沒有沉入氣海。
蘇顏用星輝洗體,每洗一次,身體就更潔淨一些。
這十多年來,蘇顏每天夜裏都做著同樣的事,長期的堅持,變化也是顯而易見,不說經脈血肉,單單是體內的骨骼也是晶瑩若玉,表麵彌漫一層淡淡的如同星輝般的光芒。
修行分三種,一種以意識顯氣海雪山引天地元氣,借大道法則。
一種是體修,鍛人體魄,藏天地元氣,煉到極處據說能納法則於體內,理論上甚至能自成一方世界,這卻是了了不得。
在講究道法自然的今天,自然被人們視為歧途,歸為邪道,如以往的明宗。
人生是苦海,以身作寶筏。明宗的理念與人們講究的道法自然背道而馳,所以被視為魔宗。
倒不是真的是赤門關外那些魔化的狼人一樣的魔。
魔宗是人們強加給明宗的,他們本身不是魔。
當然,更因為那些異族,比如關外的狼人,修行的方法都是增強肉身的力量。
不知道蘇顏引星輝入體,算不算邪道,沒人知道,自然也就沒有人評判,老師知道卻並沒有阻止,說明並不在意。
夜風輕拂,明月漸西。
城外田野的蛙鳴也漸漸稀少起來。
蘇顏睜開雙眼,骨骼似乎更晶瑩了些。
此時正是夜晚最寂靜的時候,連打更的聲音都小了些,唯恐吵醒了熟睡的人們。
突然,屋旁的柳樹枝齊齊的向著西麵輕舞,正在變淡的星光下一道蒙蒙黑影從旁邊的屋頂上極速掠過,看見屋頂上的蘇顏,傳來一聲低低的輕咦,微微一頓。
蘇顏微覺訝異,黑影的前方夜色裏空氣微微一蕩,緊跟著另一道身影就出現在黑影的前方,也不見什麽動靜,一伸手就將黑影捉在手中。
將黑影捉在手中後,也不抗在肩上,就這樣提著,如同提著一個口袋,那道身影向著蘇顏走了過來,不見風聲,也不見瓦片輕響。
待走的近了,原來後麵出現的那道身影是一個峨冠博帶的青年,劍眉星目,身上的衣冠穿戴戴的整整齊齊,幹幹淨淨,星光下不見一點塵土和一絲皺褶。
提著的黑影原來是個身穿黑衣的少年,長的倒也清秀,此時正一臉的懊惱盯著蘇顏,好像怪蘇顏的出現讓他被青衣青年捉住。
峨冠博帶青年行自蘇顏麵前,也不說話,一臉的嚴肅,及其認真的向蘇顏行了一禮。黑衣少年仿佛覺得不好意思,把臉低低的垂了下來。
蘇顏忙回了一禮,正待說話,空氣又是微微一蕩,青年已消失在了夜色裏。
見青年似乎沒有惡意,黑衣少年臉上也不見恐懼,倒像是被嚴厲的老師抓回逃課的學生。
蘇顏便也沒有多管,起身回了房內。
明晨還得早起,迎接早晨的第一縷晨光,每晚一個時辰的星輝洗體,早晨第一縷陽光的洗體,蘇顏已經這樣堅持了十年。
回到房間後,神識進入體內,觀察了一下雪山氣海,山海還是不大不小,海水還是不多不少,蘇顏有些滿意,這段時間一直很穩定。
然後便睡去。
當大街上賣早點的攤子的火爐上的鍋裏冒出滾滾的熱氣,第一碗餛飩被下到滾燙的鍋裏時,蘇顏已經結束了晨練回到了房間洗漱完畢。
仍是一身白衣,走在經過清掃後顯得特別幹淨的街道上,
於是整個街道顯得更加明亮起來。
蘇顏是第三個客人,餛飩攤子的老板先已經賣出去了兩碗。
薄薄的的餛飩皮在湯水裏透明得能看見碗體,上麵撒了十多粒切的勻稱的蔥花和一撮蝦仁,湯是棒子骨熬出來的湯,和著蔥花的香氣,
其時,
很好聞,也很好吃,
帝都的人們是很講究。
當蘇顏在餛飩攤前吃著餛飩的時候,昨夜被青衣青年抓走的黑衣少年正坐在屋裏的書桌前看著手上的書,
書名植桑,是一本講關於種桑養蠶的農業書籍。
從昨夜被抓回來後就一直看書看到現在,好像沒人管他身體吃不吃的消,一夜沒睡的他偏偏精神好的很,隻是看書看的有點厭厭的。
但不得不看,如果被發現了隻怕今天又要加功課,到時候怕是連午飯都沒時間吃,黑衣少年就有些恨恨的。
都怪昨夜屋頂那個穿白衣的人,如果自己不是看他一眼稍微耽誤了一下,師兄哪裏抓的住自己,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城外逮了一隻野兔在烤著吃。
烤的金黃金黃的,皮子焦脆而肉嫩。
沒有人懷疑黑衣少年做食物的手藝,就像沒人懷疑他是個吃貨一樣。
有時候他甚至想,自己跑不掉是不是因為自己做的東西太好吃了才導致他們把自己看的那麽緊。
看書看的要睡覺,看書看的已經快要絕望。
偏偏黑衣少年看什麽書都是過目不忘,不想看,偏偏又記得住。
怪人,
黑衣少年是怪人,抓他回來的青衣青年也是怪人,
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姐,四師兄,五師姐幾位師兄師姐那一位又不是怪人?
這個院子裏就沒有一個不是怪人,
黑衣少年這樣想著,他自己其實也是這個院子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