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君子能接住這一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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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從開始的極速奔跑慢了下來,然後變成在走。
君子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赤足在原野間踩出腳印,從開始的淡不可見到最後整個腳掌都陷入大地,由深到淺。
沒有人知道薛光明的劍道到了什麽境界,還是在很久以前就有傳說他以無矩,那麽現在他是什麽境界?
君子沒有停下腳步,堅定的走向薛光明的劍,向著薛光明走來,一步一個腳印。那些腳印出現在原野間在的草叢裏,出現在青石上,連成一道筆直的線。
不知道那些腳印會不會在來年一場的一場春雨中變成一個小小的湖泊,然後裏麵生出一些青色的苔和一些微小的不知名的生物,再然後裏麵變成一個小小的世界。
從君子出現在原野間,薛光明的劍就不再前進,靜靜的懸浮在離地三尺的空中等著君子的到來。
隨著君子離劍尖越來越近,感受到的阻力也越來越大。
當還剩下十丈距離的時候,君子已經走的極慢,每走一步,小腿以下都全部陷入大地,然後再拔出來,再邁步,像極了在水田裏插秧的老農。
大地已經不能承受如此重量。
蘇顏雖說對君子有信心,但還是忍不住想衝過去,夏至伸手攔住他,搖了搖頭,右手上方的空氣被烘烤的扭曲變形。
一丈的位置,君子的額頭一顆顆黃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龐往下滴,他的臉上已經有了些灰塵,身上有粘了些枯葉。
汗水打濕了他的頭發,黑發不再飛揚,汗水將他臉上的灰塵衝的一道一道的,看著非常的狼狽,卻不難看。
沒有人覺得可笑,君子筆直的身軀依然像一座山,臉上道道汗水衝出的痕跡是山澗垂直飛流的瀑布。
薛光明一直冷漠的臉變得嚴肅認真,君子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作為他對手的資格。
作為對手,薛光明當然要給予尊敬,從出劍後就一直背在背後手手伸向胸前的空中然後握住。
劍在遠處,薛光明握住了他的劍,中間隔著很遠的距離。
握劍,前刺,沒有光也沒有閃電,在一丈的距離長劍以超越目光的速度刺向君子,於是在人的眼睛裏那把劍還是懸在那裏,劍尖卻已經到了君子的胸前。
蘇顏掏出了懷裏的宣紙,夏至的右手已經抬起,掌教大人站起身子走出光明神殿,神輝籠罩下的身後十一個光明碟盤旋飛舞。
……
君子能避開這一劍嗎?
從天上白雲間飄落朵朵花瓣如雨,從山石間,斷崖上湧出朵朵青蓮如梯,在白霧的深處道道金光射向天穹。無數螞蟻慕著金光在迷霧間飛舞。迷霧裏有誦經聲,佛語,菩薩行走的聲音,金剛怒喝的聲音,螞蟻震翅的聲音。各種各樣的聲音匯集起來成為一道嘈雜的,巨大的聲浪,震得剛剛進入迷霧的書生耳膜生疼,頭昏腦漲煩惡欲吐。在這三天裏書生從天上,從空中,從白雲間用了無數的方法試了無數次進入迷霧,但每次都被那道聲浪給吵了出來。
迷霧對麵兩裏遠的山頭上,此時他正翹著二郎腿躺在一把由白雲扯成的躺椅上麵皺著兩道像女子一樣秀氣的眉頭發愁,說是發愁不如說在看風景,因為在他的旁邊放著一個同樣由白雲扯成的茶幾,上麵放著一套茶具,旁邊地上的青石上還立著一個紅泥小火爐,火爐上壺裏的水咕嘟咕嘟的響著,冒著繚繚的熱氣。
既然暫時進不了迷霧找不到飛來峰,他幹脆就在這裏等著,誦經的、說話的,走路的、還有會飛的螞蟻,看你們玩到什麽時候。
我躺在這裏喝著茶看著山山水水,反正我是不累,就看你們累不累。翹著的二郎腿左右搖晃,以前來飛來峰都不是這個樣子噠。
書生正躺在那裏悠閑的看著山花爛漫雲卷雲舒追古憶今思前賢時,當然這裏的前賢肯定是以前來飛來峰時的自己。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裏的風景很美啊……”,
書生條件反射的回答道:
“是很美啊”,話一出口書生驚得從躺椅上跳了起來,衣袖不小心打翻了茶幾上的茶杯,裏麵淡黃色的茶湯沾到潔淨的棉衣上像幾朵小菊花。
書生無疑是人間最強大的幾人之一,當然那些不在人間的老東西除外。
如今這位人間最強大的幾人之一卻被人站在了身後而不知,書生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次覺得這件厚厚的棉衣穿在身上實在是有些熱。
“師叔……”待看清了身後之人時書生的嘴張大的足夠放下自己的拳頭。
趕忙低眉順眼的恭恭敬敬行禮。
來的正是彩蝶,冷哼了一聲一巴掌就拍在書生的腦袋上。
蘇顏受傷,她本來就有氣,此時見書生優哉遊哉的躺在這裏曬太陽,再也忍不住。
也怪書生自己,彩蝶在書院的時候雖然說也訓了君子他們一頓卻是沒有動手,書生躺在躺椅上翹著二郎腿的樣子實在有些欠打。
哪怕就是站在哪裏坐在哪裏看著也要好些。
巴掌落在書生的腦袋上,書生不敢躲開,閉著眼睛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身子一歪就咕嚕的向山下滾去。
彩蝶冷冷的目光看著向滾下山的書生,又冷哼了一聲。
書生的身上就又出了一身冷汗,見自己的伎倆被師叔識破,連忙伸手抓住一顆小樹手腳並用的爬了上來。
頭上沾著幾根青草,臉上沾了不少泥土,棉衣也被山上的石頭劃拉出幾道口子,露出裏麵白白的棉絮。
此時的樣子自然是越淒慘越好。
“師叔,”書生陪著笑臉彎彎曲曲的喚道。
彩蝶沒有理他,看著對麵山頭的迷霧說道:“晨鍾、暮鼓、檀木魚。佛宗這次是不打算給交代了?”
“是啊是啊,”書生連忙附和,這些和尚太吵了。
彩蝶還沒理他,書生的性格她早就知道,隻沉吟了一會,便抬步向山對麵的迷霧走去,臨空而步。
書生連忙小心翼翼的跟上,想起自己剛剛還在腹謗那些不在人間的老東西,棉衣下的雙腿忍不住的打顫。
彩蝶回過頭來:“你冷?”書生連忙搖頭,整個腦袋配合著垂在後麵帽子上的兩根布帶子像幼童手上玩耍的撥浪的鼓。
彩蝶來到迷霧前,那些聲音更響了,誦經的快要變成嘶喊,說話的變成大喝,大喝的變成狂吼,螞蟻扇動的翅膀在山間卷起了一陣狂風。
確實有些鬧的有些心煩,彩蝶清喝道:“吵死了。”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真的是被吵死了。
一隻金色巴掌大的精巧的小鍾旁邊,青木倒在地上,眼耳口鼻都流出鮮血,內髒已經變成漿糊,死的不能再死了了。
一個眉毛雪白的老僧歪倒在蒲團上,手上一隻明黃色的檀木魚掉在身旁的地上,在他不遠的地方有一隻同樣小而精巧的鼓,鼓的旁邊照樣有一個死去的老和尚。
彩蝶一聲清喝,萬物皆寂。
彩蝶向著迷霧行去,三隻七彩的蝴蝶在前方翩翩而舞。
蝴蝶舞起的翅膀帶起一陣輕柔的風,風吹散迷霧,露出裏麵山花野草和青鬆,露出裏麵的山崖青石和泉水。
飛來峰出現在彩蝶和書生的麵前。
飛來峰是山,飛來峰是廟,廟在山上。
彩蝶領著書生向寺廟而去。
寺廟出現在他們麵前,一座石頭砌牆的小廟,廟頂蓋著青色的瓦片,並沒有一圈紅色的圍牆。
小小的石廟前有一片巨大的廣場,此時廣場上坐滿了黑壓壓的人群,有光頭的和尚,有赤腳的農夫和抱孩子的婦人,販夫走卒老弱婦幼,幾乎包含概括了人間所有的行業和各式各樣的人。這是一個小型的眾生團體。他們全都盯著彩蝶和書生,目光中有憐憫,有悲哀,有善意,有冷漠,還有仇恨。
目光帶著仇恨的竟大部分都是僧人。
複雜的人群複雜的目光看得書生渾身不自在起來。
人群的後麵有一麵露天的影壁,上麵的磚縫裏新鮮的灰漿顯示出這道影壁才立起不長的時間。
影壁上麵除了一個大大的金色佛字外什麽都沒有。想來在遠處看見的金光就是這個佛字發出來的。
人群坐在地上,複雜的目光看著行來的兩人,沒有人動一下。
人群剛好擋住影壁的前麵,廟門的前麵,沒有人動就沒有人讓路,他們擋住了彩蝶和書生。
阻止兩人走近影壁走進廟門。
書生走上前行了一禮,對最前麵的一個郎中模樣的人溫聲說道:“麻煩請讓一下路。”郎中看著書生,“阿彌陀佛,”郎中宣佛號,
“阿彌陀佛,眾人齊聲而宣。影壁上的金光佛宗刹那間發出更耀眼的金光。
金光刺的書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就著書生眯眼睛的刹那間郎中的手上出現一根尺長的金針,金針刺向書生的麵門。
彩蝶不為所動,
叮叮當當,書生十指急彈,全部彈在了金針上麵。下一刻郎中出現在書生的身後,金針刺向書生的後腦,郎中居然是無矩。
書生暗暗叫苦,同時又覺得有些委屈,蘇顏也是叫師叔,為什麽待遇就不一樣呢。
連忙身子一矮,避過金針,肩膀向著郎中胸口撞了過去。
郎中退了回去。
書生雙袖翻飛,卷起一陣狂風像鞭子一樣向郎中抽去。
郎中像書生一樣一低頭,袖子便隻抽掉郎中頭上的帽子,露出一個光光的頭。
原來是一個和尚假扮的郎中。
和尚抓住金針的兩頭,雙手各一用力,金針變長,和尚的手握住金針的中間,便成了一把有些細的金剛杵。
書生癟嘴,變魔術嗎?
連忙扯下空中的一團白雲,又揉又扯地變成一把劍,看了看覺得不滿意又一陣揉扯後劍變成了一把戒刀。
看了看和尚手裏的金剛杵,書生這才有些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