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八零年,有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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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十點前後, 快坐不住的齊惠桐終於聽見了開院門的聲音, 她蹭一下站起來,出屋一看, 隻見兒子左手蘋果右手肉,提著兩大包立在門邊, 他眼神落在後進院子的鬱夏身上。

    這小子極少直白的表露喜好, 平常高不高興都是那樣, 這也是齊惠桐著急想給他尋摸個好姑娘的一大原因。

    就不說綜合性大學裏文科班上能說會道的男同學, 隻說京醫大好了, 小夥子們追起女生都不含蓄,人家喜不喜歡全擺在臉上讓你看得明明白白,要是雙方都有意轉身就能處出一對, 過段時間來看,學校裏哪還有多少單身?女同學們要不是鐵了心不想找, 誰身邊沒個人?

    看人家, 不見得最聰明,也不見得畢業之後就能得到國家重用, 在娶媳婦兒談戀愛的問題上卻領先喬越一大截。

    幸虧沒讓人知道他先前拒絕過什麽,否則真跑不了要被套麻袋。

    齊惠桐有這樣的自信,她昨個兒從校園裏路過還聽人談起鬱夏, 話裏沒一個詞是不好的,這樣的姑娘誰不喜歡?

    早些時候, 齊惠桐這心還七上八下的, 這會兒見著人就放下一半來。喬越肯陪著逛自由市場, 還買了這麽多東西,裏頭甚至有他不愛吃的菜椒……這足夠說明很多問題了。這時候,鬱夏也注意到齊教授人在院子裏,她趕緊招呼說:“我在市場裏挑花了眼,老師等著急了嗎?”

    說著她還有點不好意思:“第一次來您家中,原本應該帶上伴手禮的,我看來看去都沒挑好,就買了兩樣水果。”

    齊惠桐嗔她一眼:“你還是學生呢,破什麽費?”

    說著她伸手接過鬱夏提那兩樣,又朝傻兒子那側飛了個眼刀:“杵這兒幹啥?還不把菜提廚房去?”

    喬越不想去廚房,隻想和詞典妹妹……哦不,他隻想和鬱夏呆一塊兒。

    他心裏委屈巴巴,還是聽媽的話將肉和蔬菜提進廚房放下,出來就看齊惠桐女士親親熱熱牽著鬱夏的手,正把喬建國同誌介紹給她。

    喬爸一臉欣賞看著愛人這個禮貌得體的學生,這模樣的確不賴,穿著打扮卻還是樸素的,自進門之後也沒表現出瑟縮和怯懦,一直都是落落大方,周身氣質溫柔嫻靜也很給人好感。

    喬建國轉過身去就暗自點頭,這姑娘的確出挑,非常優秀。

    齊惠桐將鬱夏引到沙發旁邊,招呼她坐下,看傻兒子終於跟進屋就喊他過來:“喬越你過來,幫媽招呼一下鬱夏,我去把湯煲上,米飯蒸上,菜也要拌一拌。”

    鬱夏哪有臉閑在這兒等開飯?她才坐下又跟著站起來:“喬越同誌提了一路的東西,累了吧?老師您讓他歇會兒,我跟您進廚房去打打下手。”

    “用不著,這都是我做習慣的。”

    幾乎是同時,喬越說:“我不累,我身體棒棒的。”

    齊惠桐&喬建國:……

    這是我兒子?

    這是我那個一言不合就冷場,問他三句也不見得會回一句的兒子?

    他是給人掉包了吧!

    鬱夏最終還是進廚房去幫了忙,哪怕來者是客,幹坐著等開飯的客人也太沒眼力勁了。齊惠桐在處理排骨,鬱夏就在旁邊切肉備用,看她伸手去提刀齊惠桐還不放心呢,結果鬱夏那刀工還挺嫻熟,看著像是經常做的。

    “你在家是不是經常做飯?”

    “您也知道我是s省農村的,家裏有三個小孩,上麵一個姐姐,下麵還有個小幾歲的兄弟。我爸媽要下地掙工分養活全家,像燒飯喂雞洗衣裳這些活就得我們來幹。”

    齊惠桐想起正在外省進修的閨女,這麽一對比,喬曼真是再幸福不過了。她正想感慨一句,就發現門口讓人遮了光,回頭一看,那死倔死倔的臭小子就跟電線杆子似的杵在門邊,齊惠桐樂了,問他:“你跟來幹啥?”

    喬越一本正經的騙他媽:“爸讓我過來看看,這邊要不要幫忙?”

    齊惠桐原想說不用,他長這麽大沒幹過什麽家務活,進廚房那不是添亂來的?就這時,她看到了擱在一旁的菜椒,其實就剛才,這對師生已經將中午的菜色討論好了,她們準備拿白蘿卜燉一鍋排骨湯,做個萵筍炒肉,再配兩個時蔬,說的是醋溜白菜加菠菜炒蛋。

    喬越不愛吃菜椒,她們本來沒準備做,齊惠桐想著等臭小子回研究所了家裏再拿菜椒炒個肉,她和愛人都挺喜歡。

    這會兒瞧他心心念念跟過來,還扛起老喬的大旗主動說要幫忙,齊惠桐就想逗一逗他。

    “那行吧,你把菜椒洗洗,洗幹淨切絲兒備用。”

    喬越明擺著就是套近乎來的,他媽也真狠,平常催著說你看哪個姑娘好去追啊!還說什麽媽都支持你,媽一定能當個好婆婆!……關鍵時刻她就是這麽支持的???

    喬越頂多猶豫了半秒鍾,就在“好的”和“那還是算了”之間,選擇好的,跟著擠進廚房幫忙。

    他將搪瓷盆清洗兩遍,接著放進半盆水,滿臉嚴肅和綠油油肥嘟嘟的菜椒做起鬥爭。這如臨大敵的模樣看得齊惠桐一愣一愣的,喬越麵對菜椒的態度和在研究所裏做項目也差不多了,甚至比做項目還緊張。

    這滑稽的一幕鬱夏自然也沒錯過,她努力忍著不要笑出來,並在喬越無從下手的時候給他指點。

    “你洗得夠幹淨了,別再換水,把菜椒放在那裏。”

    “放那兒就行,待會兒我來切吧。”

    “誒你是不是把那幾個全洗了?炒個肉而已,這有點多。”

    鬱夏過一會兒搭個腔,她說什麽喬越都聽著,不僅聽著還跟著反省:“那今天先給你切,我再學學”、“你不是愛吃這個?多炒一點沒關係。”

    齊惠桐就在正麵戰場上,被塞了滿滿一嘴狗糧。

    她這個凡事以自己為中心,基本不為別人考慮,智商超高情商極低經常讓人尷尬得下不來台的兒子竟然學會體貼人了!

    聽聽他說的!

    他還準備回去學學切菜椒的正確姿勢,還說什麽你喜歡就多炒一點,我沒關係……

    那一瞬間,齊惠桐就感覺未來老婆才是真的,媽恐怕是假的。

    喬越還在問鬱夏為什麽喜歡菜椒,鬱夏切完最後一刀,將肉絲裝進碗裏備用,一邊清洗菜板一邊回說:“我倒是沒有特別喜歡,隻是以前餓怕了,餓過飯就不敢挑食。”

    喬越眉心都皺起來,又問她:“農村不是一塊兒種地統一分糧?咋還餓肚子呢?”

    “就是因為記分員看不過來,你搶著幹分那麽多糧,偷懶也分那麽多,大家積極性不高,都是能躲則躲,說去解個手就能耽擱半天,這樣地裏收成能好?每年交完公糧剩下就不多,秋收之後分下來的糧食一般隻夠吃半年,年底的工分錢工分糧我家幾乎沒有,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那會兒家裏特別困難,餓得沒法隻能去挖芭蕉樹根,就那個也有人搶。”

    鬱夏說這些距離喬越真是太遙遠了,他想了想,哪怕國家最困難的時候,他們家也沒吃過什麽苦頭。這樣一對比,再想到餓肚子餓到不敢挑嘴的鬱夏,他這心都揪起來。

    聽他倆聊這麽沉重的話題,齊惠桐趕緊幫著調節氣氛:“先吃苦後享福,鬱夏你也別去想以前那些不愉快的,想想以後,以後總會越來越好。”

    喬越也跟著點頭,他像是下了重大決定似的,拿起一個正在瀝水的菜椒說:“菜椒也挺好。”比芭蕉樹根好多了。

    對它從來都是排斥和拒絕的喬越同誌下定決心準備試試,既然鬱夏都能吃,他也能!

    看兒子又是給鬱夏遞剪子又是替她放水淘菜,往常綁也綁不來廚房,今兒個心甘情願不說忙完之後他還意猶未盡。想想以前回來立刻鑽進書房到飯點才會準時出現在桌上的臭小子,齊惠桐真得感慨一句:婚姻是最好的學校,老婆才是人生導師。

    她原先沒少為喬越擔心,今兒一看,全是多餘。

    中午這頓飯險些樂死齊惠桐,鬱夏這個人平常不麻煩,比如說桌上沒湯她不會抱怨什麽,在有湯的情況下,吃飯之前她會選擇先喝半碗。

    看鬱夏舀湯,喬越也往他那碗裏舀了兩勺。

    看鬱夏喝完吃菜,他就跟著吃菜。

    鬱夏給自己夾了一筷子綠油油的菜椒,這時候喬越露出了苦大仇深的表情,他在接下來的兩秒鍾之內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設,好像下重大決定一樣伸出沉甸甸的筷子……

    得有好幾次,齊惠桐差點笑出聲來,她憋住了。

    她眼睜睜看著自家傻兒子施展出一係列蹩腳的招數,你說說,長著一張光風霽月的臉,要前途有前途,要才華有才華,追個女同誌咋就這麽捉急?

    齊惠桐抽空打量過鬱夏,她猜測以小姑娘敏銳應該已經讀出喬越的意思了,就是不知道她怎麽看。

    怎麽看?

    喬越的心思根本就是明明白白的,鬱夏倒是沒去分析合不合適,能走多遠,她問了問自己的內心,覺得並不是無動於衷,喬越在傳遞心意的時候,她是愉悅的,樂在其中,並且欣然接受。

    既然這樣,還深思熟慮什麽呢?

    喜不喜歡都是發自肺腑的事情,不是能靠理智掌控的。

    鬱夏心想順其自然,她吃飽喝足幫著將碗盤收進廚房,還想要洗,就被齊惠桐趕了出去:“讓喬越帶你去書房看看,咱家別處都沒看頭,那書房還拿得出手,你要是覺得沒意思出去轉轉也行,去旁邊公園走走,或者看場電影都不賴。”

    出來上大學是該踏實奮進,同時作為不滿二十的年輕女孩兒,也該好好享受青春。書要好好讀,戀愛也可以談起來,回頭愛情/事業雙豐收,那才令人稱羨。

    鬱夏就順著齊教授的意思去書房看了看,喬家的藏書的確不少,文學作品有,理工科資料也多,又因為家裏媳婦兒都是學醫的,醫學書籍占了差不多整麵書架。鬱夏在房裏轉了一圈,喬越悶不吭聲跟著,看她駐足才會幫著介紹。

    要是平時,鬱夏篤定已經徜徉在知識的海洋裏了,今天她沉不下來,至少這會兒沒心思看什麽書,她的心思幾乎全放在落後一步的喬越身上。

    又走了幾步,到背光的轉角,鬱夏回過身來直視喬越。

    被喜歡的姑娘直喇喇盯著看,這種事擱誰身上都是刺激,尤其喬越還是個情商低到爆炸零經驗的工科男。

    鬱夏甫一轉過身來,他呼吸就急促一點。

    鬱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他手腳都無處安放,心裏更是七上八下的。

    直到鬱夏雙眼都帶上笑意,嘴角微微上揚……這時候喬越感覺自己就像升到半空中的熱氣球,整個人飄啊飄啊踩不到實處。

    “你知道嗎?齊教授偶爾會同我說起你。”

    “說什麽?”

    “她說兒子一門心思想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心裏除了科研就是項目,以後搞不好會和計算機結婚。”

    喬越:“……”

    看他有心想解釋又嘴笨不知道該咋說,鬱夏撲哧就笑了:“我能問你個問題嗎?你是不是喜歡我?”

    被被被、被發現了!

    這回就不是耳朵尖泛紅,而是通紅通紅,喬越就像是煮熟之後蜷縮起來的蝦子,他整個冒著熱氣,平日裏堪比計算機的聰明大腦徹底癱瘓,完全不起作用。

    看這反應,鬱夏笑得更歡,她上前半步將本來就很近的距離拉得更近一點,她揚起頭迎麵直視喬越,這張臉笑起來燦若朝霞。

    喬越心跳噗通噗通在加快。

    恍惚之間,他注意到鬱夏宛若嬌花的唇瓣上下碰了碰:“我見到你很高興,且期待與你有更深入的交流和往來。”

    鬱夏說完就在心裏讀秒。

    一、二、三,他傻著;

    四、五、六,他還是沒反應過來;

    七、八、九,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聽見了什麽,不敢置信的低頭朝麵前的美麗姑娘看來。

    鬱夏扶額,無奈的看著這傻子:“你是沒聽懂嗎?還要我接著說?”

    緊接著她就被攬進一個溫暖的幹燥的懷抱,呼吸之間都帶上了淡淡的洗衣粉芳香。

    喬越開心得想飛起來,就這會兒你給他一顆衛星,他能單手托運上太空。他抱了好一會兒才鬆開手,想起來問說:“鬱夏同誌你願意做我女朋友,與我一起為明天努力奮鬥嗎?”

    “我願意啊。”

    擁有了女朋友的喬越簡直就像一隻開心到爆炸的哈士奇崽子,他牽著鬱夏就不撒手,起初是說最近立了個新項目可能會有一點點忙,不過他盡量平時把事做完,周末會空出時間來。又問鬱夏宿舍樓裏有沒有裝電話機,鬱夏搖頭,“那你有事就找我媽去,給我帶話也找她。”

    鬱夏就笑吟吟看著他,問說:“那要是像‘寶寶我想你了’這種話,也讓齊教授帶嗎?”

    臉上還看不出,喬越那耳朵已經緋紅一片了,他忍著害羞認真想了想這種可能,接著從煙灰色夾克內袋裏摸出一個錢夾朝鬱夏遞去:“那你要是真的很想我,就找個地方給我打電話好了。”

    噗……

    這個新上任的男朋友在鬱夏心裏已經比哈士奇還要可愛了。她接過錢夾,照原樣塞回喬越的衣服內袋裏:“那我忍忍好了,我存起來周末一塊兒說給你聽,打電話費錢費事兒。”

    喬越總感覺哪裏不對,研究所的同事們談戀愛好像不是這樣的。他想了想又沒個所以然,就點點頭說:“我也會想你的。”

    鬱夏問他:“那你說我是誰啊?”

    “是女朋友。”

    “你女朋友又是誰啊?”

    “是夏夏。”

    ……

    等他倆從書房裏出來,整個小四合院裏都彌漫著濃鬱的狗糧氣息,齊惠桐看兒子牽著人家姑娘的手,這神速的進展著實讓她一驚。

    喬越在鬱夏麵前原形畢露,在他爸媽那頭倒是很穩得住,還一派鎮定的說:“媽我帶夏夏出去走走,待會兒直接送她回校。”

    齊惠桐都懵了,順著應了一聲,直到他倆走出去老遠,遠得瞧不見人了,她才猛然回頭看向喬建國:“老喬你看到沒有?剛才那個不是我在做夢?咱兒子這就把人追到手了?”

    喬建國也在咋舌:“這效率,有我年輕時的風範!不愧是我兒子!”

    齊惠桐就沒他這麽樂觀。

    “我覺得這事情不像我倆想的那麽簡單……”

    “那你在這兒瞎猜有啥用?等喬越回來再問他不就行了?”

    “等他回來不得是下周?”

    “那你給他打電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