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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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定康公主便離開了,剩下陸崢一人看著床榻上的血跡發呆,他出神了好一會兒,拿出刀子將那一塊布裁下,疊的整整齊齊藏入懷中。

    早起,陸崢穿戴的整整齊齊,坐在桌前等著自己即將到來的橫禍,一等兩個時辰,日頭升至中天,除了柯茂照例進來給他收拾內室,便再無一點動靜。

    陸崢終於按捺不住,喚柯茂進來。

    “柯茂,今日可有人來尋我?”

    “將軍,無人尋你。”

    陸崢想了一陣,揮揮手道:“嗯,沒事,你下去吧。”

    柯茂正要出去,又轉過頭來說道:“將軍,昨夜的事除了我們這個院子裏的便無人知曉,田將軍也沒有追究的意思。”

    陸崢臉一紅,道:“好,我知道了。”他想到昨夜種種,攥緊拳頭暗下決心,要成為這個時代的最強者,再也不要當任何人的棋子。

    有人敲門,陸崢道:“進來。”

    李準將環首刀放在桌上,臉上似笑非笑,慢悠悠說道:“若我猜的沒錯,公主昨日來過?”

    陸崢麵無表情,承認道:“是。你如何得知?”

    李準猜中,訝異道:“陸兄你莫非......我昨日睡的晚,聽到女子腳步,偷偷窺見公主蹤跡。”他左右搓拳,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那個了?”

    陸崢緩緩笑了,說道:“是。若不如此,我們二人會終生遺憾。”轉而,那笑意冷冰冰起來,“何況,公主畢竟是公主,韓圖又能拿她怎樣?”

    李準失聲叫道:“陸兄何必如此,如果這事被韓圖知曉,逼的他狗急跳牆,擾亂了皇上的部署,日後滔天之怒,陸兄如何承擔?”

    陸崢瞟了李準一眼,“李兄,人隻能活一世,何苦給自己找那麽多不快。這事我自有打算,你從前說,亂世之中,首要便是成為別人不能輕易丟棄的棋子,而我要的,是不做任何人的棋子。此事我坦然相告,沒有半分隱瞞,那是因為我拿你當摯友和兄弟。你若是怕日後牽連到你,趁早和我切割幹淨便是。”

    李準怒道:“陸兄說的什麽話,我李準又豈是貪生之輩,隻不過此事關係重大,我怕耽誤了陸兄的大好前程。”

    陸崢摩挲著青瓷茶壺,悠悠道:“我的前程在自己手裏。”

    李準無奈歎息道:“陸兄,你這膽子,我真是佩服的緊。”

    夜間,定康公主的婚宴正在進行。雖然狼湖城內到處貼著大紅喜字,彩燈高掛,但遠沒有上次步六狐弄疆訂婚時那麽熱鬧風光。克羌三部親貴如今隻剩下步六狐葛路圖和乞幹宏利,落座的還有齊帝剛剛扶持的禿鹿傀,吐賀真,烏朱駕頹。齊國這邊官員都到了,陸崢跪坐在田青身邊,表情平靜的像是正發生的事和他無關。一身克羌喜袍打扮的朔方王和定康公主出現在宴會大廳門口,在座人等紛紛行禮,陸崢伏下身子,看到定康公主的腳步從他身邊經過,心跳突然快了一個節拍。

    定康公主和步六狐韓圖走至主位攜手坐下,她看了一眼陸崢,想到今夜之後便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忽然揪心之痛陣陣襲來,她按住胸口,平靜下來開口道:“諸位請起。今日我與朔方王完婚,不僅是我二人的喜事,更是大齊和克羌的喜事。”

    田青從席中走出,拜道:“恭賀公主,恭賀朔方王。願公主和朔方王永結同心,願我大齊和克羌永為兄弟。”

    定康公主見陸崢垂目跪坐,一動不動,故意問道:“長史大人沒有賀詞嗎?”

    陸崢從席中走出,拜道:“願公主和朔方王永結秦晉之好,願我大齊和克羌脈脈相通,一體同心。”

    韓圖聽到嗬嗬冷笑,心道:“秦晉相好,其後相攻。脈脈相通最後化為一體,那這世上還有我克羌麽。”

    其他人也紛紛離席獻上賀詞,韓圖起身道:“本王和王後謝諸位大人,諸位俟斤。願我克羌和齊永不相侵,睦鄰友好。”他拍拍手掌道:“上膳!歌舞伺候!”綠腰舞娘紛紛進場,一時之間大殿之內又是歌舞喧天,羅裙擺動,一派繁華景象。

    當中領舞舞娘美目輕轉,魅惑的目光在陸崢身上流連忘返。陸崢隻覺得這女人眼熟,想了半天才記起,哦,那日在青狼河邊監刑,她就是站在韓圖身旁的那位美豔齊國女子。當時看她望向韓圖的眼神,顯是對韓圖情根深種,如今卻來誘惑我,所圖為何?

    陸崢心有疑慮,免不得對那舞娘多看上幾眼,卻被定康公主瞧了去,她叫過竹清,對她耳語了幾句。片刻後,便有小廝端著一盤鹿肉過來對陸崢說道:“公主賜陸大人鹿肉一盤。公主口詔,長史大人,你吃些鹿肉補補身子,免得夜夜笙歌,虛不受用。”陸崢一口酒噴出來,連連咳嗽,小廝趕緊放下鹿肉拍打他後背,替他順氣。陸崢抬眼看去,定康公主正入神的觀看歌舞,毫無異色。

    陸崢尷尬道:“多謝小哥,我沒事了,你下去吧。”

    田青盯著跳舞的女子,心思卻不在上麵,“陸兄弟,昨晚的事你作何解釋?”

    “大哥,小弟一時魯莽,情之所至才有此舉。那時公主,她說......如果要將清白之身交給朔方王,她寧願一死。”陸崢這一日想明白了,他是田青舉薦的,又被田青當做心腹培養了許久,如果事情傳揚開來,田青也難免被牽連,最好的方式自然是捂住此事,當做並未發生。

    田青正色道:“事已至此,隻能就此了結。但你不可再見公主,否則別怪我田青不念兄弟之情,此事關係國之大策,我不能任由你胡來。”

    陸崢低頭向田青淺淺一揖道:“小弟明白。”

    宴會未完,陸崢便推說身體不適,先行離開,回自己屋裏自斟自酌,打發這難捱的時間,他眼圈赤紅,目光已有幾分呆滯。一陣輕巧的敲門聲響起,陸崢歪歪倒倒前去開門,便有一個女子撞入懷中。他將女子扶正一看,竟是那領舞的舞娘。

    陸崢放開她,重又坐回酒桌前,歪著頭問道:“說吧,你要替你主子辦什麽事?”

    舞娘淺淺一笑,坐到他身邊,給他斟了一碗酒道:“奴家哪裏有什麽主子?”說時遲那時快,陸崢反手將她手腕脈門扣住,舞娘臉色突變,卻發現另一隻手也被陸崢反扭過去,陸崢用力一拉,舞娘整個人就跌入了他懷裏。

    陸崢冷冷道:“能繞過外麵重重防衛進入這個院子,你可不是什麽奴家。說,你是誰?韓圖派你來幹什麽?”他右手發力,那舞娘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她咬牙道:“我是熾舞,是朔方王的女人。”

    陸崢將她推倒在地,將碗裏的酒潑掉,又倒了一碗,飲下一口道:“所為何事?”

    “朔方王想離開狼湖城,求陸大人成全。”

    陸崢鼻子裏一聲冷哼,“此事風險不小,我有何好處?”

    熾舞理了理淩亂的頭發,“這件事陸大人還要討要好處?朔方王早日離開你的定康公主難道不算好處?”她站起身來,又恢複了方才風情萬種的神情,“定康公主失身於你,朔方王已知曉。若是他拿此事做文章,齊帝理虧,為了安撫他難道會吝惜陸大人的人頭?”

    陸崢道:“熾舞姑娘,你若是和我談條件便好好談,我這個人,平生最恨被人威脅。若是朔方王想告發便去,我死了,公主也不會獨活。你也知道公主在皇帝心裏的分量,到時他的怒火不會隻有我一個人承擔。”

    熾舞的心思都被陸崢看透,不禁有些慌張,“那陸大人想要什麽?”

    陸崢神色不改,說道:“不是我要什麽,是皇帝陛下要什麽你們可曾明白。熾舞姑娘有一句話倒沒說錯,陸某也希望朔方王早日離開我的女人。”說完他哧哧瘋笑起來,瞳孔裏跳動著仿佛是從地獄竊取的鬼魅火焰,“朔方王若不與定康公主行夫妻之事,我便保證讓他逃出。”

    陸崢接下來的話,與其說是講給熾舞聽的,不如說他在自言自語,他狂笑道:“我和朔方王互相憎惡,然可助他者唯有我,可助我者也唯有他。朔方王到底是要逃出生天,複國雪恨,還是要一個心思全然不在他身上的女人?”

    陸崢一席話猝不及防,說的熾舞心裏空蕩蕩的,她幽幽道:“陸大人以為,江山和美人哪個比較重要?但凡男人,多會選擇前者吧,畢竟世間女子千千萬萬,又有哪一個真的不可取代。”

    “江山悅心,美人亦悅心,對於男人的占有欲來說,又有何區別。我比朔方王走運,用不著選擇,可我又很羨慕他,陸某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

    陸崢繼續飲酒道:“姑娘請回,信或不信,悉聽尊便。”

    其實陸崢心跳的厲害,很希望韓圖能答應這個條件,但談判的時候最是忌諱被對方探得自己的窘境,相當於提前亮明了底牌,所以陸崢隻能裝腔作勢,顯出一臉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