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生得意須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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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商談許久,郤希文因晚上要去魏王府,先行告辭。

    陸崢又要了幾碟點心,讓茶館小二從附近酒肆裏端了些酒菜過來,美酒在手,氣氛全有。幾人坐下喝了幾盞,說話越發爽利起來。

    陸崢問江固道:“之前囑咐你和曹田替我尋些匠人,可有眉目了?”

    “現下這酒肆就有釀酒的匠人,他家釀的唐渡春在鄴城還算小有名氣。”

    “嗯,等這酒肆的事兒辦完了我要見一見那些匠人。”

    江固驚訝道:“陸大哥連釀酒都懂?”

    陸崢裝出一副行家模樣微微點頭道:“略知一二。我想釀造烈酒,比現下你們能喝到的都烈上許多,三碗即醉。”

    出連花托興奮的搓了搓手,對陸崢的崇拜之情又加了幾分,他拿過酒壺,給在座人等都滿上,這才飲下一口,嘿嘿笑道:“今日陸大人打那醜臉,小的真是看得過癮極了。”

    陸崢道:“今日幸虧有李準的勳二府禦林軍在,要不然我們少不得要吃虧。不過擅自調動禦林軍終究不妥,現在是憑著田將軍的麵子,也無人敢說什麽。等咱們都有了份量,再出這等事,肯定要被人拿來大做文章。還是得有自己的部曲扈從,做起事來才方便。”

    江固點頭道:“不過養部曲也是頗費錢財,一人一年三十貫錢,一百人就是三千貫。”

    李準淡淡道:“非但如此,部曲多了,皇上也會格外關注,畢竟這世道,利器在手,殺心自起。”

    陸崢招呼道:“喝酒,喝酒。”他沉思一會兒又問曹田道:“可有幫我置地?”

    曹田咽下口中吃食,滿臉愧色,說道:“陸大哥,我到處問了,大片水澆地都在豪族手裏,這些人又得罪不起,剩下的都是荒地,拿來耕種肥力不足,還得從老遠的地方擔水,很費人力,總之,不宜耕種。”

    陸崢卻堅定道:“全都買下來。”

    曹田嘟囔著,“陸大哥買這種地幹嘛,隻能做養馬場。”

    陸崢道:“沒有水,咱們打井也可,引水也可,總能解決。地不肥,棉花嘛,鹽堿地裏也能長,產量還不錯。種的糧食夠自己吃就成,種個幾年,地也就肥了,到時候打的糧食就多。買地最大的作用是安置流民,陛下關注的是部曲扈從過多的,可不會關注招募流民墾荒的。”

    江固拍掌道:“朝廷對墾荒之事還有優撫,三年免征納糧。”

    李準問道:“陸兄招募許多流民是要......”

    陸崢低聲道:“且戰且耕。老弱婦孺去耕田,精壯的選出來每日操練,農忙再去耕田即可。咱們雜七雜八把他們一家子都招募了,一來打消旁人疑心,二來家人都在我們手裏,他們作戰豈敢逃跑畏死。”

    李準憂心道:“可是流民身體孱弱,如何能戰。”

    出連花托也道:“陸大人若是要挑選扈從部曲,流民可不堪用,都瘦弱的很,便是給人買去做仆役,也是做最下賤的活兒。”

    陸崢笑道:“你一個外鄉人怎麽對這個也如此熟悉?”

    出連花托嘿嘿笑道:“我部以前也常將虜獲的奴隸賣給中原的人牙子,聽人牙子講,齊國和秦國的老爺們喜歡草原上的奴隸,去做護院,扈從,養馬,耕地都不錯。倒是中原的流民,個個麵黃肌瘦,手裏沒把子力氣,要養許久才能幹的了重活兒,不劃算。”

    李準歎道:“已有永嘉之亂,還要重蹈覆轍。”

    出連花托不知李準話裏意思,摸著腦袋一臉茫然,陸崢自然明白,便打岔道:“出連花托說的有理,不過齊國對外族諸多防禦,草原上的奴隸可買賣的甚少,更不許他們聚眾而居,還是招募流民更合適。”

    江固又道:“那些流民裏還有許多女人,不少以前就會紡麻,還有些會織絲,我想陸大哥的那個棉花紡織和這些應該差不多,這些女人都能做得。”

    陸崢笑道:“江固兄弟就是機靈。”

    出連花托在旁不安道:“陸大人,那我能做些什麽?”

    陸崢道:“那些地力最不濟的種上紫花苜蓿,用來養馬。庫莫奚人有好馬,咱們拿東西去和他們交換,換來的馬先養在地裏,再尋個鋪子開間唐肆販馬。嗯,你從前說你育過良馬,比現有的馬種都要好,就是沒法大量繁殖,這樣的馬,咱們就高價賣給那些富貴人家,隻要馬好,他們不會吝惜錢財。”

    一提到馬,出連花托便滿臉自豪,眼睛發亮,他爽朗笑道:“陸大人,您盡管放心,別的我不敢打包票,馬的事兒,我稱第二就沒人敢稱自己第一。”

    陸崢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自然相信你。但你要操心的不單單是馬,我還要將那些人都交付你操練。這些流民,原本都是農民,有的人這輩子都沒碰過馬,更別提騎馬了,我要你將他們練的和庫莫奚人一樣,騎在馬上如同走路。”

    “不用教他們在馬上對戰嗎?隻要會騎馬就行?”出連花托滿臉不解。

    “你挑一些有資質的做騎兵,其他的就做馬上步兵,隻要會騎馬就行。咱們眼下還在鄴城,處處都有陛下眼線,不能把攤子鋪的太大,既然如此,就隻能求精。我要練出一支神鬼莫測,機動性極強的步兵,用速度來彌補兵力上的缺陷。”

    出連花托心裏念叨著“機動性”這個詞,大概就是說跑得快吧,他咧開嘴笑道:“小的明白了。”

    陸崢凝神細思,輕輕敲著桌麵,忽然問道:“可知哪裏有人口買賣?”

    曹田道:“我知道,雀兒橋下就是,流民往往在那裏聚集居住,人牙子也常在那裏出沒,挑揀些好的賣去大戶人家為奴為婢。”

    陸崢環顧眾人道:“明日,曹田和江固就去購田置地,越多越好,錢不夠再跟我說,待此事辦妥,咱們再一起去雀兒橋看看。”

    眾人談完正事,又嬉鬧喝酒,直到夜色漸濃才各自散去。

    月光清亮,整個鄴城仿佛流溢著一層薄薄的水銀,陸崢和曹田踏月而行,酒勁一散,正是微醺,十分舒適。曹田聲音輕快的說道:“陸大哥,我看上你家那個寧寶蓮了,她模樣可愛,又聰明,我想娶了做老婆。”

    陸崢道:“寶蓮人是不錯,不過你可想明白了,她是女奴,身子肯定已被之前的主子要了去。”

    曹田輕歎一聲,又道:“我早想到了,我在軍營長大,也沒和什麽姑娘接觸過,和寶蓮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人很舒服,很快活,我很喜歡和她呆在一起。陸大哥,你說,人生在世,何必要在意那許多,自己舒服才是最緊要的,是不?”

    陸崢看著曹田,聲音沉靜,緩緩道:“曹田,你倒是很有慧根,這天底下像你這樣看的通透的人不多。像我,像李準,像出連花托,像江固,還有田將軍,王大人,郤大人,人人都為了求而不得的欲望掙紮,沉浮,痛苦,虛榮。”他淡淡笑著,“我祝你和寶蓮百年好合,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娃娃。我要為寶蓮備一份豐厚的嫁妝,讓她風風光光的嫁入你家。”

    曹田眉開眼笑,“多謝大哥。”他心情大好,高聲喊道:“我要成親啦。”

    陸崢也笑起來,“馬上就要宵禁了,你這麽大聲,會把鄴城郡的差人招來,咱們今日才和他們打了架,他們尋了機會,免不得要折騰我們一番。”

    曹田縮了縮腦袋,小聲道:“我都忘了宵禁這事兒了,咱們快走。”

    陸崢在他的馬屁股上抽了一鞭,曹田的馬兒就帶著他向前狂奔而去,夜風中傳來曹田愜意的叫喊聲。陸崢大聲笑著,也揚鞭催馬,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