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連環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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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猛皺著眉頭,聽著這潮水般的聲音,心裏卻隱隱有些不安。

    陸崢抬手壓了壓,片刻之後,閱兵場上又是鴉雀無聲。他高聲道:“各營校尉,隊正,夥長,什長,照平日操練,給天使瞧瞧咱們太原府兵的本事!”身後的親衛齊聲高喊,將話傳了出去,一會兒的功夫,太原府兵便列著整齊的隊形,昂首闊步,踏出鼓點般沉悶有力的節奏,依次散開,各自操練起來。

    田猛和公孫塗相視一眼,都是驚訝無言。列出這般整齊的隊列便已是極為難得,行軍的時候居然還能絲毫不亂,步子都千人如同一人,外行人隻覺得好看,內行人自是知道這其中的功夫。

    兩人一路走,一路饒有興致的看著那些古怪的訓練項目,不時地發問。

    公孫塗道:“這些士兵一直來來回回的走來走去,是做什麽?”

    陸崢躬身道:“天使,這些是新兵,他們在練習正步走和齊步走,如此,行軍列陣才有章法。”

    “新兵?太原府兵可都是造冊的,朝廷也有人數限製。”

    陸崢道:“天使誤會了,這些士兵不是募來的,是原本不在役的軍戶,大戰在即,人手短缺,都拉出來訓練。”

    公孫塗驚奇道:“臨時使役,又是春耕時節,他們竟沒半點不情願,相反士氣倒是高昂的很,陸將軍,你是給了多少好處?”

    陸崢笑道:“為臣者盡忠,原本便是分內事,豈有不情願的道理。”

    公孫塗心道:“我原當你在鄴城和周邊各郡到處置產從商是替自己撈取錢財,卻是小覷你了,這太原府兵身上穿的手裏拿的,哪一樣是朝廷那三瓜兩棗買的起的,這臨時使役,想必又花銷了不少。”

    田猛指著一群新兵道:“這群人直直的站著不動又是練的什麽?”

    陸崢略一頓,說道:“耐力。田將軍,別看他們隻是站著,要站成這種姿勢卻是累得很,新手站上半個時辰,保管腰酸背痛。”

    田猛撇嘴道:“田某可是不信。等會兒某過來試試,看看陸將軍是否誆騙我。”

    陸崢哈哈大笑道:“田將軍盡可一試,我這裏,田將軍想看便看,想問便問。陸某一介武夫,最不知如何弄巧欺人,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公孫塗道:“陸將軍這裏騎兵人數有些少,牽製敵方騎兵怕是牽強,幸而陛下早有遠見,派了田將軍過來相助。”

    陸崢道:“田將軍助我,自是事半功倍,但有一事我卻得言明,我要將禁軍中的令旗官都換上我軍中的,如此方能如臂指使,進退有據。”

    田猛笑道:“陸將軍的旗語不見得比我田家家傳的好使。”

    陸崢也笑道:“那是自然,不過指揮萬餘人,總要統一號令方能調度自如。”

    田猛抱拳道:“一切聽從陸將軍將令。”

    三人再往前走,便看到有士兵在軍官的指導下練習攀岩,兩百丈蛇形衝刺,兩百丈障礙魚躍,過獨木橋等,說實話,穿著盔甲,這些動作的難度比現代更大。但若說古人營養不如現代人,力氣耐力靈活度也不如現代人,就是瞎話了,農村耕種一生的老農力氣耐力絕對勝過城市中的宅男。

    田猛瞠目結舌道:“陸將軍,你這裏府兵都是按照禁軍敢死隊練的?”

    陸崢說道:“我這裏,沒有什麽敢死隊,人人都是敢死之士。”

    田猛看得入迷,喃喃道:“這個繞著彎兒往前跑的法子確實不錯,叫敵軍的弓箭手射不準,陸將軍這裏,人人都可做夜不收。”

    公孫塗問道:“這些士兵身上穿的,既不是麻,也不是綢緞,看起來鼓鼓囊囊的倒是暖和。”

    陸崢看著他肩膀上搭著的上等狐裘,說道:“這些士兵穿的是棉衣,裏麵填充了棉花,去年剛收了一批,全製了軍裝。”

    “棉花?”

    “跟麻也差不多,都是窮人家穿的。”

    公孫塗點點頭,指著校場盡頭的磚瓦房道:“士兵住的?”

    陸崢點點頭,公孫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陸崢,真是好大手筆,花那麽多心血,一個軍士身上花銷的錢比禁軍還多,任他富比石崇,怕也養不了多少兵。這麽看來,他倒沒什麽擁兵自重割據一方的心,倒是我先前小人之心了。

    公孫塗微笑道:“陸將軍真是愛兵如子,無怪乎麾下皆是健兒死士。”

    陸崢笑了笑,回道:“我隻想練出一支強軍,替陛下掃清一方,也好博得封侯之功,迎娶......”

    公孫塗點頭笑道:“也是佳配。”

    正在此時,柯茂匆匆趕來,在陸崢耳邊低聲說著什麽,公孫塗不明就裏,疑惑的看著他們。

    柯茂從懷裏掏出兩封書信,還有一個精巧的漆盒,雙手奉上。

    陸崢拆開書信的漆封,越看眉頭皺的越緊,一張俊臉青筋暴起,指節也是攢的發白,顯是極為憤怒。

    公孫塗小心翼翼問道:“陸將軍,出了何事?”

    陸崢將書信遞給他道:“公孫侍郎,你自己看吧。”

    公孫塗越看手越是抖的厲害,太原王氏,太原令狐氏,反了!

    陸崢冷冷道:“公孫侍郎,這兩人攀咬到我,又是誰的主意?是魏王的意思?陸某究竟做了何事,要被這二人扣上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難道......難道是魏王要......”

    田猛擠過來,看這二人臉色極為奇怪,也顧不得什麽上下有別,一把搶過書信,細看之下,也是一身冷汗,猛然反應過來剛剛陸崢沒說完的那個字是什麽。是了,魏王聯絡秦國,鮮卑人,敕勒人,還有掌管著壺關的冀州刺史王蘊,甚至是掌管著半支禁軍的令狐成,要謀逆篡權。陸崢若是附逆,便不會將書信給我和公孫塗看,這信中去勾結戎狄的,必不是他,一定是那魏王,可那王氏令狐氏卻不敢在信中昭示魏王身份,便將這樣一個罪名安在一個小小的太原折衝府都尉身上,若是事情泄露,還能保住他們的主子,更可除去如今這支齊國強軍支柱。

    田猛眼神冷冽起來,將這兩封信揣進懷裏,低聲道:“公孫侍郎,魏王是要謀逆造反麽?”

    公孫塗急道:“你胡說什麽?無憑無據誣陷親王謀逆,可是要反坐誅滅三族的。”

    田猛怒道:“憑據?我懷裏的就是憑據,王蘊和令狐成的字跡印鑒,豈是他人能隨意造偽的。”

    公孫塗氣道:“那信上所說煽動謀逆的人是這陸崢,和魏王哪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田猛冷笑道:“哦,陸將軍謀逆,然後便將這謀逆的罪證給你我欣賞?公孫大人,某雖是武人,卻也不是沒腦子。”

    他退後一步,一揮手,親衛便將公孫塗團團圍住,手也按住劍柄,隻待一聲令下,便要拔劍鋤奸。

    公孫塗怒喝道:“你們要幹什麽?謀反嗎?我是天使上臣,豈容爾等如此放肆。”

    田猛喝道:“是上臣,是逆黨,如今卻無人能知。公孫大人,你身為魏王黨羽,和這件事是否有關聯,那要等陛下明察之後再做決斷。”

    陸崢道:“田將軍,為今之計,是要趕緊告知陛下,抓捕王蘊,令狐成,以免其狗急跳牆,臨時起事,謀害陛下。另外,大戰在即,這太原腹地,王氏塢堡,令狐氏塢堡中卻藏著上萬精兵,緊要的,就是趁他們還不知事情敗露,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田猛喃喃道:“對,對,我得帶著罪證馬上趕回去告知陛下,遲則生變。”

    陸崢道:“田將軍,你帶著一隊人馬,輕車簡行,迅速回京向陛下示警,到時,請務必在陛下麵前替我滌清這不白之冤。”

    田猛猶豫道:“可禁軍......”

    陸崢道:“陛下詔令原本就是將禁軍交於我調動應戰,事發突然,你卻不能帶著這許多兵馬隨行,陛下自能體諒。”

    田猛心道:“若他真是信中所說的謀逆之人,斷不會讓我知道此事,更不會放我回京城預警,此時就在他軍營中,一聲令下我便隻能束手就擒。”

    田猛放下心來,抱拳道:“如此,田某告辭。這公孫大人,事情未弄清之前,將軍還需好好看管。”

    陸崢還禮道:“我理會得,將軍莫忘記告知陛下我的冤情。”

    田猛道:“陸將軍放心,陛下是什麽人,某都能想得到的事,他老人家隻需瞧一眼就能明白。”

    陸崢道:“如此拜托田將軍了。”

    田猛點點頭,招手一吆喝,親衛們紛紛上馬,一行人策馬狂奔而去。

    陸崢轉過身,淡淡問道:“公孫侍郎,說吧,魏王這般陷害我,到底我是哪裏得罪了他?”

    公孫塗苦笑道:“此事當真和魏王無關,王蘊和令狐危令狐成父子雖是魏王心腹,但也不能說,他們做的事都是魏王指使,知人知麵不知心,魏王又怎猜得到此二人狼子野心到這地步。”

    陸崢沉默一陣,說道:“我如何相信你方才講的?”

    公孫塗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你要去攻王氏,令狐氏塢堡,我可替你騙得一家,卻無法分身替你騙另一家了,他們得了消息,必定堅守,那時,便隻能強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