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屠龍之術-權力均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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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送走張有田,郤希文又過來了。

    陸崢笑道:“今日我家裏真是熱鬧的很。”他對自己的妻妾說道:“這會兒你們隻能回避了。公主殿下,特別是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叫郤侍中看到,他又要羞死了。”

    長公主嬌聲道:“我還不高興坐呢,腿都麻了。兩位妹妹,我們自個兒玩去,留他一人在這裏。”

    郤希文上前見到一眾女眷,躬身道:“見過長公主,見過諸位郡夫人。”

    長公主還禮,對丫鬟仆役招呼道:“給郤侍中泡壺好茶擺上果子你們便退下,別打擾國公談正經事。”話音未落便有人捧著各色果盤茶點過來,長公主點頭道:“近來這些下人總算懂了些規矩。”

    待所有人都走遠,陸崢才問道:“郤侍中是有要緊事?”

    郤希文笑道:“沒要緊事便不能到晉國公這裏坐會兒麽?”

    陸崢打趣道:“郤侍中可不是能閑的下來的人,哪像我,整日和一幫女人廝混便覺得通體舒泰。”

    郤希文搖著團扇道:“也虧得你整日鶯鶯燕燕的才打消陛下疑心。說正經事吧,桓溫病逝了。”

    陸崢卻沒吃驚,隻淡淡道:“這樣一來,秦晉之戰,秦國更是無所顧忌了,在我這裏吃的虧,在晉國那裏都能討回來吧。”

    “那麽,晉國公明年有何計劃?”

    “沒什麽特別的計劃,安邦撫民。”

    郤希文道:“明年是要紮身在這朝堂好好鬥上一鬥?”

    陸崢點了點頭,“已經到了最後關頭,這是最關鍵的一步。”他問道:“郤大人,我有一事不明,陛下如此精明之人,怎麽不汲取晉朝八王之亂的教訓,趙王,楚王,吳王,都是握有實權重兵之人,對天子權柄豈不是一種威脅?”

    郤希文卻不說話,隻在矮案上擺了三隻茶盅,這才道:“為何漢高祖不殺了呂後呢?他難道不知日後會有外戚專權之亂?”郤希文指著一隻茶盅道:“這是外戚之權。”又指著另一隻茶盅道:“這是開國功臣勳貴之權。”最後指著第三隻茶盅,“這是皇族之權。”

    陸崢這才明白過來,說道:“郤大人是說,本朝的權力平衡是皇族之權,世家豪族之權,我這樣的軍事勳貴之權?”

    郤希文飲了一口茶,緩緩道:“晉國公一點就透。想那曹丕,將宦官,外戚,皇族全都替兒子拔除了,後果是什麽?皇帝無人可用。一旦幼君繼位,皇權衰微,頓時就被架空。若是如此也就罷了,曹丕偏偏還推動了九品中正製,結果是什麽?君權旁落,全被世家豪族把持。司馬師廢帝時,皇帝曹芳和郭太後竟然毫無還手之力,曆朝曆代,你可曾見過這麽容易奪取的君權?”

    郤希文歎了口氣,又道:“每當建立新朝,總有矯枉過正之勢,曹家顧忌東漢時期外戚宦官專權,便將外戚和宦官完全阻隔,曹丕自己爭儲辛苦,便將皇族也都排開,這樣一來,皇帝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司馬氏當權,又因著曹魏皇帝傀儡之態,唯恐重蹈覆轍,便大肆分封諸王,二世皇帝又是個癡兒,豈能不釀成禍患?杜絕宦官,便是堵住了皇帝的耳目,同時也杜絕了皇帝通過任命親近宦官鞏固皇權的可能,杜絕外戚,也同時杜絕了皇帝通過任命可靠的母族親族護衛自己權力的可能,杜絕皇族爭權,一旦江山異色,便是天子易姓。”

    陸崢恍然大悟道:“曹家一旦勢衰,便被司馬氏篡位,可司馬氏亂歸亂,卻還能在南國苟延殘喘,皇權雖然衰微,但天子姓氏畢竟還是司馬,無論怎樣都強過曹魏。陛下的心思是,肉要爛在自己鍋裏,便是新皇掌握不住局勢,新上位的天子姓薑總比姓了旁姓要好。”

    郤希文道:“正是。晉國公且看著,不久之後,陛下還要大封宗親,替太子夯實地位。日後晉國公麵對的,可不隻是皇帝一人,而是整個皇家,他們鬥歸鬥,一旦外姓人要染指神器,卻會結成一心。”

    陸崢怔住道:“我丈人真是厲害啊,身後事都打點的妥妥當當。”

    郤希文喃喃道:“我自小便有人教授這些,自然比旁人對這王道霸道之術精通一些,但陛下出身草莽,這身本事全是自己悟出來的,可謂天資使然。”他望著陸崢笑了笑,說道:“晉國公年紀輕輕便能在朝堂進退有據,也是天資之人,旁人是羨慕不來的。”

    一個仆人從影壁後出來,遠遠的喊道:“老爺,南陽商社有信來。”

    陸崢道:“拿過來。”他看完信大笑起來,對郤希文說道:“晉國亂上了,秦開攛掇著杜子恭趁桓溫病死煽動教民作亂,尋陽,江夏,廬江,廣陵,淮南,汝南,南陽全亂了。”

    郤希文皺眉道:“已經亂到齊國來了?”

    “嗯,等大亂被守軍平息,便將這些流民全引到並州鹽州,充實當地。我置了許多田地,等今年秋收過了再囤一批糧食,便全分給這些流民和今年俘虜安置的胡人,這二州久處戰地,荒田不少,正需要人來開墾。”

    郤希文歎道:“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些百姓可受苦了。”

    “郤大人,原本你的計策裏,鬥倒魏王後,還要攛掇趙王和世家互鬥,一來使其兩敗俱傷,二來催動世家門閥投靠蜀王,沒成想,這後麵的大棋還沒開始下,蜀王就已被立為太子了,省了我們許多功夫。”

    “當時郤某也未曾料到晉國公的勢力會擴展的如此之快,竟能左右陛下心意,不過,此是便捷途徑,路上的對手卻並未俯首,晉國公日後的路可就艱難一些了,該來的總會來,遲早而已。”

    十月上,長公主誕下一女,取名陸鳴芩,來自詩經,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裴映南也懷上了身孕,正是食不下咽之時,陸崢對自己的播種速度深感滿意,充溢著一種子孫滿堂的成就感。

    冀州兵的訓練和分田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原來的軍官不知派係底細,全部被架空,隻能一點點的往上爬,裏正和鄉正一個個被派下去,巨鹿郡的高級學堂也快落成開學了。伴隨著冀州陸崢體係瘋狂擴張的是身體日漸衰弱的齊帝,太子已經開始監國。

    到了臘月,齊帝的身體終於有所好轉,便親自教導太子薑沐恩處理國事。秦國攻下了益州梁州,任命符融為益州刺史,張耗為梁州刺史,用這兩位名臣猛將坐鎮蜀地,可見苻堅對此極為重視。

    五鬥米教之亂終於被平息,大批的流民湧入齊國,一時間各地流民遍地,滿街都是骨瘦如柴的乞丐,陸崢上疏朝廷施粥食賑災被采納,也是替齊帝祈福之意,他再派人各處指引,領著流民往並州和鹽州去,並州高級學堂畢業的文官分赴兩州各郡縣接納流民,分田拓荒,統計戶籍,之前被俘虜的胡人奴隸也被釋放出來,和漢人打散一處設立鄉裏。大義二十一年的年關在一片混亂和新生中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