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攤丁入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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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二十七日,狼湖城被攻破的消息傳到了盛樂城的戰場,柔然突厥聯軍聞訊匆匆撤離,被庫莫奚契丹聯軍纏住不放。

    四月一日,齊國大軍趕到盛樂城,與庫莫奚契丹聯軍一起,將二十萬柔然突厥人徹底擊潰。

    四月二日,李準帶領禁軍從西河郡渡黃河,再渡延河,偷襲定陽,直奔姚萇大軍後方,姚萇聞訊退兵入潼關,被反攻的河東郡守軍和李準的禁軍殺的大敗,斬首五萬,姚萇畏懼兵敗被罰,投降齊國。

    四月八日,陸崢率領齊國,庫莫奚,契丹聯軍二十五萬,抵達雁門關,封死了拓跋鮮卑和敕勒人的後路,展開大戰,將之擊潰,敕勒人被滅族,斬首八萬。

    此次大戰,曆時四個半月,十萬齊軍死傷三萬,其中因風寒症死亡兩千餘,民夫死傷五千。雁門關守軍死傷四千,趕來支援的兩千樓煩關守軍死傷一千三百餘人,河東郡戰事,死傷三萬餘。齊國國庫耗費大半,幾近空虛,而隨後的傷亡撫恤,無論是陸崢,還是齊國朝廷,都是一筆巨款。

    五月十一日,陸崢返回鄴城。王不疑被派往秦國議和,相約三年之內互不相侵,王猛病況好轉後被送還秦國,不過按照他的病情,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郤希文出使晉國和親,晉國皇帝將武昌公主司馬慧嫁給齊帝,封為貴妃。

    六月中,裴映南產下一子,取名陸雲昭,取自詩經,倬彼雲漢,昭回於天。陸鳴芩由郡主被冊封為黎陽公主,連庶出的兩個兒子也被封為男爵,隻是陸崢上疏由張伯益出任鹽州刺史,秦開出任朔北大都護府大都護,出連奧奪出任朔北大都護府副大都護之事遲遲得不到回應。李準被封為安陽縣公,鎮軍大將軍,實職卻也無絲毫長進。

    陸崢火冒三丈的前往郤府商量對策,下了馬車便急匆匆入了郤府,卻和一人撞了個滿懷,眼看來人要倒,陸崢急忙將她抱住,定睛一看,頓時便舍不得撒手。

    郤希文咳嗽了一聲,陸崢如夢初醒般放開麵前的少女,拱手行了個禮,少女福了一福,低頭道:“晉國公萬安。”

    陸崢目送她離去才戀戀不舍轉身道:“原來郤大人的女兒生的這麽美,之前卻藏著不讓我見。”

    郤希文展手道:“晉國公,節堂說話。”

    兩人坐定,仆役奉上茶點,陸崢才開口道:“此前大戰,錢財花費無數,陛下卻什麽好處都不給,這樣下去,如何安撫手底下一幫將領?我明日便要發難,郤大人以為如何?”

    郤希文嗬嗬笑道:“晉國公缺錢的話還有裴尚書這富貴老丈人嘛,不過發難這事,郤某倒是覺得可行了,如今國庫空虛,各州兵馬連開拔的錢都拿不出來,這冀州還不是晉國公隻手遮天。隻是禁軍那裏還有田大將軍,皇城卻不能全在晉國公掌握中。”

    陸崢道:“那我明日便試一試,看看田大哥站哪邊。郤大人,我之所以要將權柄握在手裏,那是因為我意欲革新稅法,我的稅法,對窮苦老百姓有益,卻會大大損害世家門閥的利益,若不能牢牢掌控軍權,稅法革新無法推行不說,我也會下場淒慘。”看看王安石,張居正都是什麽下場。

    郤希文點頭道:“之前行的是漢時的編戶製度,田稅雖輕,人頭稅卻重,漢朝時期,武帝討伐匈奴,增加稅賦,百姓無法負擔,紛紛賣身為奴或隱秘丁口逃稅,使得全國戶口減半,武帝也為此下了罪己詔。這種稅法最大的弊端,便是催生出廣擁田地卻納稅極少的豪強人家,這些人廣納部曲扈從,又壟斷了讀書進學之道,慢慢便形成了所謂的世家門閥。先帝為此將編戶製度改為按田畝計稅,田稅重,人頭稅輕,派官員重新丈量田畝,但這地方官員全是世家子弟出身,他們如何會認真推行先帝稅法損害自家利益?這些世家豪族隱瞞實有田地數目,誰也沒奈何,到頭來,依然是國庫空乏,如前次大戰一場便掏空家底,也不能乘勝追擊,隻能和秦國議和,和晉國修好。”

    陸崢負手起身道:“我要行的稅法,卻不僅僅是繼承先帝遺誌,而是更細化一些,攤丁入畝,征收地丁銀。首先,將先帝每畝地十收其四改為十收其二,其次,不再強迫農戶服徭役,而是改為征收丁稅,再由國家就近雇傭人力,如此,百姓可免奔波之苦,特別是那些沒有田地的貧窮農戶,本來就窮,還要千裏迢迢服徭役,路上還要負擔自家吃食,這是不給人活路。”

    郤希文沉吟道:“晉國公確是仁慈之人。隻是,農稅如此輕,能否負擔兵役之重?而且,這世家門閥的奴隸部曲,不算入丁籍,你這丁稅也收不到他們頭上啊。”

    陸崢爽朗笑道:“郤大人,我這丁稅,卻不是按人頭收的,而是按田畝收的。民間呢,因為要按人頭繳納丁稅,所以不敢多生養後代,加之女孩力氣小,不能幹農活,宗族紛爭時也不能為本族本姓打架,左右算起來都賠本,老百姓往往便會溺死女嬰,隻留男丁,這樣下去,如何繁衍人口?我那並州,因為紡織廠的原因,女孩有了用處,又頒布嚴令,這溺死女嬰之事才有所收斂,可這也是治標不治本。”

    他說的口幹舌燥,飲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又道:“若是按照田畝計收丁稅,這丁稅就和家中有幾口人無關,這麽一來,老百姓不用隱瞞丁口了,也不用溺死女嬰保留男丁來避稅了。”

    郤希文捋須道:“晉國公說的有理,可否更詳細一些?”

    陸崢笑道:“郤大人,我打個比方吧。譬如某地有甲乙丙三戶,原本每個人丁需繳納五貫錢,他們的丁口數分別為八、十、三,田畝數分別為五、二十、十,如此,他們分別要繳納四十、五十、十五貫的丁稅,合計一百零五貫。這其中,甲戶最窮,人均不足一畝田,卻要繳納四十貫丁稅,丙家最富,人均田地三畝多,卻隻需繳納十五貫。攤丁入畝後,由官府統計田畝總數三十五畝、人丁總數二十一人,丁稅還是一百零五貫,但征收標準卻變了,一百零五貫三十五畝田均攤,每畝是三貫,因此三戶人家分別要交的丁銀就變為十五、六十、三十貫,很明顯,田越多所要交的丁銀也就越多。”

    郤希文哈哈大笑道:“若是真能推行,那世家門閥們可就要血虧一筆,再也沒那許多餘錢來養部曲了。”

    陸崢坐下,將茶水飲盡,這才道:“以後要拿映南老子開刀的,現下如何敢要他的錢,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郤大人也知此事凶險,須得各地軍隊受我指派,若有豪族不服,老子便給他亮刀子,如果沒有軍隊支撐,我怕小命不保啊。”

    郤希文道:“晉國公真是文武全才,郤某佩服之極。”

    陸崢吃了口果子道:“這法子若是施行,國庫一年稅銀可翻八倍。”康熙末年國庫一年才八百萬兩銀子,到了乾隆初,一年就有六千多萬兩,原本雍正這法子就是學的張居正一條鞭法,可張居正之法還有一點便是稅賦全折成銀子收繳,如此便可杜絕官府亂攤派火耗銀。所謂火耗銀,便是糧食在運送或儲存過程中被雀鼠偷吃造成的損耗,這部分也要老百姓買單。可明末偏偏遇到歐洲三十年戰爭,白銀流入銳減,通貨緊縮,世麵白銀稀少,全被富戶儲存留待日後升值,農民根本沒法拿糧食換成白銀繳稅,再加上天災,活不下去隻能造反,這就被建奴撿了大便宜,奴役華夏三百年。

    陸崢又把火耗銀之事和郤希文說了,末了才道:“這丁稅每畝差不多是糧稅的一二成,糧稅呢,用棉花,麻,絲帛,錢財繳納都可行,隻要錢數對上就行,各地特產不同,給農戶些自由選擇,不過這樣一來,可就折騰地方官了。這地方官製原本也該改改,地方官員隻管行政事宜即可,審理案件,應該有專門的法官,各級法官隻對上級司法機構和同級上級監察機構負責,不受地方官轄製,另立一套朝廷層層直接管轄的體係,這樣才能減少冤案錯案。”

    “晉國公對律法之事也有見解?”

    陸崢笑道:“不瞞你說,郤大人,我原本就是靠律法之事過活的,日後,我還想革新本朝律法,這大齊律有諸多弊端,且繁複異常,還有些前後相觸,應該加以精簡,同時附上案例,供各級法官精研。”

    郤希文道:“晉國公盡管去做,郤某必定鼎力相助。”他叫過管家問道:“蕾兒回來沒?”

    管家答道:“老爺,小姐和晉國公方才衝撞到,似是受驚,回閨房了。”

    郤希文道:“叫她過來見過晉國公。”

    陸崢心裏暗笑,郤希文這是想當他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