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我不要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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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郤蕾進了節堂,也不敢抬頭看陸崢,低頭行禮道:“見過父親,見過晉國公。”

    郤希文笑道:“郤遠,取箏來。”又對郤蕾說道:“許久沒聽蕾兒鳴箏了,奏一首廣陵散,給爹爹和晉國公聽聽。”

    陸崢心道:“是那失傳的古曲,那我可得聽聽。”

    郤蕾應了,還是低頭站著,待管家將箏取來她才坐下,微閉雙眼,緩緩奏起,此時卻沒了方才的局促,彈箏時的她,神采飛揚。這廣陵散說的是刺客聶政,曲始時,低沉幽憤,後麵卻越發慷慨激昂,一掃之前的陰鬱,大氣磅礴,連陸崢這等不通音律之人都聽得入迷。再看郤蕾,明明稚氣未脫,此時卻完全沉浸其中,俏臉揚起,頗有幾分颯爽之姿。

    一曲奏完,郤希文點頭道:“蕾兒琴藝精進了。”

    郤蕾起身道:“父親,女兒這便退下,不打擾父親和晉國公談事了。”

    郤希文提高聲音道:“急什麽。”他側身問陸崢道:“晉國公以為如何?”

    陸崢答道:“好聽。”

    郤希文盯著陸崢,嘴角一絲笑意,卻不說話。

    陸崢起身拱手道:“願聘小姐為婦。”

    郤希文哈哈大笑道:“允了。”

    郤蕾叫道:“我不允,我不要嫁他,他......殺人太多。”

    郤希文嗬斥道:“胡說什麽!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你還知曉一點體統嗎?”

    郤蕾抬起臉道:“女兒有意中人了,禦史中丞的弟弟,大理寺少卿溫元朗,除了他,我誰也不嫁。”

    郤希文狠狠甩了郤蕾一巴掌,吼道:“郤遠,叫她母親來好好管教,禁足閨中。”郤遠諾諾應了,趕緊去尋郤夫人過來解圍。

    陸崢勸道:“小姐既不願意,陸某也不想強求,免得耽誤小姐終身。郤侍中,你不必動怒,陸某原也不是那種食古不化之人,婚姻大事雖是父母做主,但夫妻心意若不相通,也是別扭。”話雖如此,說出來卻有些酸溜溜的。他心中氣道:“什麽叫我殺人太多,若不是我殺了那些人,你這小妞兒豈能過這等風花雪月的日子。”

    郤希文丟了麵子,仍舊在氣頭上,高聲道:“那溫元朗,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寫得幾筆文章罷了。晉國公允文允武,別說行軍作戰保國安民,便是詩文,意境之高遠又豈是那廝能比的......”

    郤夫人匆匆趕來,安撫道:“老爺,女兒年紀還小,我慢慢和她說,你別氣壞了身子。”她向陸崢行了個萬福,陸崢還禮,郤夫人道:“晉國公萬安,蕾兒自小被我嬌慣了,不知輕重,說了些胡話,晉國公萬勿在意。”

    陸崢笑道:“我大丈夫豈會跟小女孩計較。”

    郤蕾聽了這話,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

    郤夫人斥道:“蕾兒!”

    郤希文擺擺手道:“帶下去,關起來,好好反省。”

    郤蕾道:“就是反省一百年,我也不要嫁給一個燒死幾十萬人的屠夫。”

    陸崢變了臉色,又想起那慘呼聲鼎沸的烈焰戰場。

    郤希文對夫人吼道:“還等什麽!拉下去!”

    陸崢對郤希文拱手道:“陸某告辭,再來拜會!”也不管郤希文的挽留,一肚子氣出了郤府。

    郤希文送陸崢出門上車馬,回府便吼道:“把伺候四小姐的侍女全叫過來。”

    不多時便查出了給郤蕾和溫元朗通書信的紅娘,名喚翹鴿的丫鬟。郤希文一邊飲茶,一邊冷笑道:“你倒是忠心,給主子忙前忙後,收了多少好處?”

    翹鴿渾身抖得如篩子般哭道:“溫大人就給我過六貫錢,奴婢心想,他也是朝廷命官,世家子弟,給他送送書信也沒什麽......”

    郤希文打斷她道:“郤遠,給我掌嘴。”

    幾巴掌下去之後,翹鴿的臉紅腫了起來,郤希文淡淡道:“給你長長記性,一個奴婢,也敢替主子出主意,他溫元朗是個什麽世家子,你懂什麽叫做世家子?”他斥退左右,隻留翹鴿一人,這才低聲問道:“四小姐有無和溫元朗行苟且之事?若說謊,我立時便將你杖斃。”

    翹鴿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連連道:“沒有,若有這等事,翹鴿豈敢隱瞞,這是死罪。”

    郤希文盯著她道:“那溫元朗就沒對小姐動手動腳過?蕾兒不懂,他可懂的很。”

    “溫大人有過......有過輕薄舉動,小姐推開了,說男女大防,要等成親之後才能......才能那般。”

    郤希文鬆了口氣,念道:“你不可再伺候小姐了,以後跟著夫人吧,若是溫元朗再找你,速來報我知。”

    翹鴿磕頭道:“謝老爺恩典。”

    郤蕾閨房中,郤夫人抱著哭個不停的女兒道:“溫元朗從前便向你爹爹提親過,你爹爹看不上他,拒之門外,他便使出這等手段,也不是什麽正經人。晉國公和你爹爹是知交,你過去,他自會好好待你......”

    郤蕾抽泣道:“他有什麽不好?為何爹爹不讓我嫁他?”

    郤夫人歎氣道:“他沒有什麽不好,也沒有什麽好,平庸之輩。郤家在齊國隻是寒門,你爹爹如今的地位,全憑自己本事,可日後能維持多久?為家族長久興盛計量,他也要找個靠山。你爹爹替晉國公謀劃良多,他們二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他這般辛苦,難道隻為當一介謀士?”

    “晉國公殺人如麻,人又......又好女色,成日在酒肆狎妓,整個鄴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況且他有妻子,我過去隻是妾室,郤家雖是寒門,也不用如此委屈自己。”

    郤夫人道:“刀口上舔血的人,命都是從鬼門關撿回來的,難免比尋常人放縱一些。這狎妓之事,隻是為了打消先帝猜忌,並非晉國公本意。你爹爹輔佐著晉國公從太原折衝府都尉成為如今的國之柱石,如今看來,是押對了賭注,此時當然要靠聯姻夯實關係,否則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兩年前,你爹爹就想將你嫁與晉國公,不過你那時年歲還小......”

    “娘親,三姐還未出嫁,為何不將她許配給晉國公?這樣不是兩全其美了嗎?”

    郤夫人笑著捋了捋郤蕾的頭發,說道:“誰叫我們郤家,就屬你生的最美。晉國公的妻妾,個個都是絕色,這尋常漂亮女子入不了他的眼,你爹爹不僅是要你嫁入陸家,還要你博得晉國公喜愛,替他多誕下幾個子嗣。況且你三姐是庶出,連河東聞喜裴氏都嫁的是嫡女,我們郤氏卻嫁個庶女,這其中便有怠慢之意。蕾兒,你也大了,應當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嫁娶聯姻都要以家族利益為先,那些個兒女情長,便過去吧。”

    郤蕾冷冷道:“都是生意,我就是爹爹的一個籌碼。”

    郤夫人喝道:“這等有違孝道之語,是誰教你的?”

    郤蕾自知理虧,低頭道:“女兒說錯話了,娘親不要生氣。可我不喜歡晉國公,我怕他,他在鹽州活活燒死了那麽多人......”

    郤夫人打斷她的話,斥道:“糊塗,這種無知之語,若是尋常婦人說說也就罷了,你是誰?姬姓之後,濟陽郤氏,當朝侍中之女。晉國公不在鹽州殺人,你能安穩的坐在這裏哭哭啼啼?永嘉之亂時的貴族女子什麽遭遇?為奴為妓為人所食。我看你是正經書讀的少了,明日起,你便和哥哥們一起受學,將春秋三傳,史記漢書後漢書三國誌給我細細讀過。”

    郤蕾不說話,她自小便對這些不感興趣。郤夫人又道:“晉國公有什麽不好,年輕英俊,身強力壯,子嗣一個夭折的都沒有,即便他不是當朝太尉,將你嫁與他,為娘也是樂意。那溫元朗看著體麵,可之前戎狄秦國入寇,他卻嚇的要辭官歸隱,這等貨色如何能與晉國公那般偉丈夫相提並論。話已至此,我們心意已決,無可更改,若再執拗,小心你爹爹使些手段,讓溫元朗下不來台。”

    郤蕾叫道:“娘親......”

    郤夫人忽然想起什麽,正色道:“我問你,你要說實話,你和溫元朗,有沒有逾禮之事?”

    郤蕾小聲道:“沒有。”

    郤夫人道:“看著我的眼睛回答,你可還是清白之身?”

    郤蕾抬起頭,看著母親,臉紅道:“他抱過我一次,我推開了。”說罷又將頭低了下去。

    郤夫人點點頭道:“你還知道些分寸。”她起身出了閨房,將門鎖上,吩咐仆役道:“四小姐禁足閨中,沒有我和老爺的允許,誰都不許擅自替她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