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節 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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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琅當然要走。

    對他來說,打鼓港的地位比鳳彈汛要重要的多,如果局勢不利,打鼓港也是一個退路。如果打鼓港守不住,周琅也不會死拚,而是集中兵力退往左營,然後從左營出海。

    但這些可不能跟陳光輝說。

    而是這樣說:“陳兄。清軍從海上來,若是打鼓不守,任由清軍登陸,則鳳山縣危矣。今清軍陸路受阻於半屏山,我又阻其海路,則鳳山縣可高枕無憂!”

    陳光輝一聽也是這個道理,便不阻攔。

    “如此就有勞周兄了!若周兄遇險,請急告於我,我鳳山縣當全力相助。”

    周琅也不客氣,馬上就道:“糧食、兵刃,或得盟帥助之一二。”

    陳光輝痛快道:“周兄放心,明日一早就差人送來。”

    周琅搖了搖頭:“還望陳兄今夜就送來,五更我軍即刻出發。”

    周琅的口氣讓陳光輝感受到強烈的危機感,也不敢耽擱,竟然馬上站了起來。

    “既如此,在下也敢遷延,這就去回盟帥。”

    盟帥就是陳周全,自稱盟主大元帥,周琅的南路輔國大元帥,現在已經被稱為南帥了。

    陳周全現在的壓力也很大,而且周琅現在的行為,完全符合他的利益,簡直就是在為他頂缸,在陳周全看來,北邊半屏山是周琅手下的夷人科林帶兵擋著,現在周琅還要去打鼓港幫忙當著清賊水師,隻是要一些糧食和兵器,他哪裏有舍不得的道理。

    於是他一下子送來了兩千擔軍糧,加上之前送給鳳彈汛的一千擔軍糧,現在周琅手裏的糧食十分充足。武器上,又送來了一千杆長矛,甚至難得的給了一百張弓,十萬之箭。

    周琅沒有耽擱,三更造飯,五更出發。

    陳光輝一路相送,送了又送,兩地相聚十五裏,他硬是送了十裏。

    最後拜別,深深鞠躬。

    “陳兄。南帥!保重。”

    周琅還禮:“後會有期!”

    打鼓港的情況比周琅預計的要好很多。

    魏連理的表現超出了周琅的預料。

    這個魏連理是一個青樓混大的角色,出身很低,人也沒有什麽骨氣,甚至沒什麽勇氣,平時很少跟人爭執,甚至連他手下的兵都看不起他,可他從來不計較,反而始終和顏悅色。

    但這種人有一種能力,拉的下臉,而且頭腦聰明,善於使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

    周琅之前派魏連理來打鼓汛,是因為科林在這裏,而且科林向周琅求援。所以周琅派了魏連理來,因為魏連理是一個天地會頭目,至少現在是頭目了。之前也是他一直在負責幫助周琅跟科林手下的天地會勢力溝通,有他在科林身邊,周琅更容易控製科林。

    沒想到清軍突然南下,科林去了更需要他的左營,魏連理隻能自己留在了打鼓汛。但是魏連理真的是不懂軍事,可他善於利用人。他不懂,有人懂就行。左營這裏還有二十個經驗豐富的雇傭兵,之前因為疾病被留了下來。

    魏連理給他們請來當地郎中,幫他們開了重要,每天親自跑前跑後伺候,事後除了兩個有外傷感染的不幸死了,其他人現在都已經開始玩女人了,魏連理給他們找來了十幾個當地的窯姐兒。

    來到打鼓汛之後,看到魏連理用低三下四的伺候,送女人上人家床的辦法做事,周琅也隻能暗歎了一聲,這簡直就是奸商腐蝕貪官的辦法嗎。但效果還是不錯,不知道是出於救命的感恩,還是對魏連理做事方法的認可,這十幾個洋人康複之後,很是幫忙。

    雙方依然很難完全溝通,用簡單的單詞,外加手語比劃,他們成功讓魏連理明白炮台的重要性,在周琅到之前,他們繼續加固炮台,並且對清軍留下的十幾門大炮進行了維護,將其中幾門不合格的淘汰,挑選出炮兵進行操練。

    周琅到來後才發現,這裏的秩序比自己想象的要好,盡管對魏連理的辦法不是很認同,但對這個人的能力卻有了一定的認識。

    現在周琅立刻召集軍官,接防了打鼓汛,委任菲舍爾全權負責防務。同時繼續對軍隊進行訓練,從一天兩練變成一天三練,爭取在清軍到來之前,讓軍隊的戰鬥力盡可能增強。

    軍事問題是現在唯一的問題,周琅自己也親自參加訓練,不是為了起帶頭作用,而是他真的需要學習軍事經驗。

    現在周琅已經基本理解了西方軍事訓練的理念了,讓士兵機械式的練習步伐等技能,目的並不是完全為了在戰場上有秩序的機動,更重要的是讓士兵學會服從。為了盡快取得理想的效果,周琅完全支持體罰,他不打算跟拿破侖爭第一個反對體罰的將軍的名譽了。

    一邊是高薪吸引,一邊是懲罰威脅,這種進步是十分快速的。至少在打鼓港的這八百士兵現在齊步走是相當整齊的,刺刀拚殺也有模有樣。但菲舍爾依然認為士兵還不夠專業,他說要用訓練讓士兵將掌握的技能變成本能,讓他們即便在戰場上挨槍子,也不會走亂隊形,這才算完成。

    西方人能玩排隊槍斃,能讓士兵排成行迎接對麵的步槍齊射,還能保持陣型不亂,這恐怕已經無法用勇武精神來解釋了,隻能是用慘無人道的訓練,將人訓練成機器。

    理解了這些理念之後,周琅對菲舍爾要求加強訓練的建議是完全支持,他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讓士兵訓練。

    時間之緊迫讓周琅真的很希望有平靜的半年時間來給他利用,但清軍是不可能給他這個空閑的,來到打鼓三天後,清軍的艦隊就出現在了港口外海。

    周琅站在鼓山上看去,目視清軍竟然有一百二十多艘船。

    他並沒有恐懼,這些船普遍不大,裝備大炮的大艦不過十來艘,而且就是這十來艘船,也無法跟西方的戰列艦相比,努力在望遠鏡中尋找,也隻能看到最多的戰艦有十個左右的炮門,這意味著他們的主力艦隻有十門火炮,而英國的三級戰列艦就有六十多門大炮。

    可這依然不是周琅現在能對抗的,兩座炮台上一共隻有十二個炮位,還因為扔掉了幾門殘次大炮,導致兩座炮台上總共隻有八門大炮。以八對一百多,一比十幾的懸殊比例,想擋住清軍並不那麽容易。

    炮戰很快就開始了。

    按照菲舍爾的說法,正常情況下,艦炮是不可能打得過岸防炮的,一來軍艦能夠承載的力量比不得炮台,因此炮台上可以裝備更大口徑、更遠射程的大炮,二來軍艦的空間能夠安裝的炮位有限,因此炮台上往往可以安裝更多數量的大炮。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則是,穩定的炮台更容易瞄準。

    但目前受製於大炮的數量,在火力上反倒是輸給了清軍艦隊。勝利的唯一希望,菲舍爾放在了消耗戰上,盡管周琅這邊的彈藥數量也不足,可還有一個鳳山縣支持,而清軍則是漂浮於海上,沒有可靠的基地可以利用,一旦對方的火藥消耗過多,就隻能撤退。

    至於正麵分出個勝負,菲舍爾認為己方擊敗清軍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出現奇跡。

    奇跡沒有出現,倒是有點小意外,開戰之後才發現,清軍艦炮的準確性出奇的差。別說打到炮台上了,能落入港口中的都少,大多數炮彈竟然都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開戰一個多小時後,戰場上彌漫著煙塵,可清軍硬是沒有一顆炮彈打到目標上,反倒是炮台上由雇傭兵指揮的岸防炮擊中了好幾艘戰艦,但也沒什麽絕對的戰果,一顆鑄鐵炮彈不可能摧毀一艘軍艦。

    但在差的炮術,數量多了,也能碰上,漸漸的有清軍的炮彈開始轟擊在炮台上了,這時候周琅手下的炮兵表現開始拙劣起來,指揮他們的雇傭兵軍官倒是鎮定自若,可是炮手的動作變形了,他們依然在裝填,可動作變得不再流暢,反擊的炮火變得稀稀拉拉,總共就八門炮,四門在鼓山上的雄鎮北門炮台,四門在旗山上的旗後炮台,就這麽幾門炮,炮手操作又變得慌亂,好半天都聽不到一聲炮響。

    對麵的清軍卻開始逼近,顯然他們也度過了恐慌心態,發現這邊的大炮是紙老虎,無法對他們的軍艦造成致命傷害,畢竟炮台上的大炮也是清軍留下來的,所謂紅衣大炮,性能就那麽回事,明末時期的技術。

    周琅還在鼓山頂峰觀看著整個戰場,他還沒覺得到最後的階段,他還在期待清軍火藥的消耗,可是當他從望遠鏡中看到,清軍竟然采取輪換,兩艘船退後,退到身後二裏處的小船隊中,竟然補充了物資。

    這讓周琅覺得,清軍的物資儲備一來比較充分,二來他們怕是打定主意要攻陷打鼓港,那麽真耗下去,不定誰耗得過誰呢。

    周琅心中知道,該到了決定走的時候了。要走,也不能一窩蜂的就走,看清軍現在的架勢,怕是打算在大艦的掩護下,派小船在附近搶灘了,周琅決定,派兵去沙灘上攔截,一旦發現他們有登陸的跡象,馬上派兵去衝,打他們一個半渡而擊。

    打退清軍的登陸後,不管結果如何,該撤就撤,不要拖泥帶水,省的都走不了了。

    至於打鼓港身後的鳳山縣,此時哪裏還管得到天地會那些同誌呢。

    可就在這個時候,望遠鏡的餘光中突然閃過一張帆影,周琅立刻瞄過去,一艘大船!

    “這是?”

    等看清楚了,周郎都不由驚道:

    “幸運號!”

    謝清高的船竟然這個節骨眼來了,他會怎麽做?

    周琅一直都知道,謝清高是不願意跟著自己造反的,那麽謝清高突然到這裏來,隻是一個意外嗎,是剛巧從馬尼拉趕回來,那麽他會參戰,還是會退卻。

    周琅此時真的是一點都不敢確定謝清高的選擇,而這個選擇將決定謝清高的命運,也很有可能決定周琅日後的選擇。

    周琅看到謝清高的船突然出現在清軍艦隊身後,慢慢駛來,就在距離五裏的時候,他的船上冒出了白煙,謝清高竟然開炮了,他的炮彈落到了清軍拖後的小船隊中,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周琅看著這幅場景,心中百味雜陳,謝清高終於做出了周琅希望的決定,可周琅偏偏高興不起來,而是覺得有種沉重的東西壓在了他的心中,因為謝清高的選擇是違背本心的,是為了周琅而改變心意的,這讓周琅覺得自己虧欠了什麽。

    這種虧欠感讓周琅對清軍的撤退都沒有了什麽欣喜,腳步僵硬的下了山,迎接謝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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