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亦是憂心忡忡，前線的事，讓她已經好幾日沒有睡好了，一日好幾次派人去禦書房看情況。

    顧晗煜雙手交叉，神色倦怠，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李全，你說朕是個好皇帝嗎？”

    李全一愣，隨即躬著身子道:“皇上自然是好皇上！”

    顧晗煜笑笑，問他是白問了，這皇宮中，隨便拉一個人過來問，人人都會說他是個好皇帝。

    沉默了半響，讓李全出去了，一個人站在地形圖麵前，如今，他也該做出了決定。

    顧晗煜回去換了身尋常的衣裳，徑直去了太後所在的宮中，一路上勁步如飛，仿佛心中揣了一萬件十萬火急的事情。

    陽光從他後麵灑過來，為他渡上一層淡淡的光，讓他整個人的臉部光線都變嗯柔和起來，如詩如畫，說不出的雋永美好。

    母後！”顧晗煜拜了拜，方才坐下去。

    亭子裏涼快異常，完全沒有夏季的燥熱感，偶有風吹來，帶著陣陣清香。

    皇上，你此番來，是做出了決定了吧？”太後眼中有些說不出的疲倦，整個人看著蒼老了十歲。

    顧晗煜看著心中難受，因著這些事，母後日日憂心，他不是不知道，他也知道母後心中的想法同大臣一樣，亦有不少大臣私底下找了母後，讓母後勸說他。

    可是這些天，母後隻是差人來問問，亦或是送來些粥，其他的話，並沒有多說。

    顧晗煜眼中一片柔和，仿佛置身於陽春三月，身邊盡是柔情畫意，“母後，兒臣決定禦駕親征！”

    話音一落，太後臉色變了，一如白色的宣紙，慘淡的沒有一點顏色，她心中有什麽東西仿佛在一瞬間失去，在也聚不攏。

    禦駕親征？

    自古禦駕親征風險有多大，故而一般皇帝若能不出去，就不胡說出去，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她能不擔心嗎？

    手指敲了敲桌子，卻沒有多大的聲音，太後眼中一片粼粼水澤，像極了一顆顆珍珠，“煜兒，你可知你這一如，風險有多大？”

    太後自顧晗煜登基以來，便隻喚皇上，自然也有喚煜兒的時候，隻是這個時候，卻也是最無奈，最生氣的時候。

    顧晗煜心中亦不好受，他何嚐不知道母親的擔憂，這件事情，的確其實他自私了，可是於國家，他非去不可，不單單是為了白瀅傾，更為了五十萬大君。

    端起茶，給太後倒了一杯，又送過去，這才給自己倒上。

    太後並沒有喝茶，反而一臉擔憂，“白瀅傾那丫頭，真的就值得你這麽做嗎？你這個決定一出，成功則好，若……你可想過後果，你可是一國之君！”

    此時此刻的太後，已經不能用悲傷來形容了，而是悲慟。

    顧晗煜神色恢複方才的淡然，目光看向遠方，仿佛在看著他心中的最愛，“母後，兒臣不僅僅是為了她，亦是為了瑞國，北國虎視眈眈，絕對不會因為傾兒，便止戰，南宮裴亦不會善罷甘休。”

    若真的將她送過去，隻怕為了傾兒，南宮裴會真的揮師南下，介時，就不是五十萬大君的事了。

    兩人討論了許久，一直到日暮低垂，太後自知，無法改變自己兒子的想法，隻好同意。

    娘娘，該用膳了！”服侍的宮女已經問了好幾次，這一次，太後終於讓她們上了菜。

    亭子裏的燈光被紅色的紗巾罩著，散出好看的光芒，一時間，就連桌子上的菜食也被籠罩上一層淡淡的紅色。

    太後提了提筷子，卻又放下來，目光中盡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擔憂和不舍，看了許久，卻沒有說話。

    顧晗煜一直低著頭，卻知道太後的動作，放了筷子，目光堅定，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道:“母後，我這一走，定然將傾兒托付給您，兒臣定會盡快回來，以免母後欺負了她！”

    太後一愣，隨即便笑了，周圍的氣氛有些緩和，“你放心，哀家定不會讓別人欺負了她，哀家還等著抱孫子呢，哀家在你這個年齡，都已經有你了。”說著嗔怪了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怪罪他沒有盡早為皇家延綿子嗣。

    顧晗煜卻也笑了，笑聲隨著風飄散在空氣中，傳了很遠很遠，隻可惜，他在乎的那人，卻聽不到。

    一頓飯幾乎用了一個時辰，太後將能叮囑的東西都叮囑了，又說了許多話，總結下來，都是對他滿滿的擔心。

    顧晗煜走後，太後覺得，自己是該時候見見白家丫頭了，看看她到底有何能耐，讓自己兒子這般對待她。

    第二日早朝，當顧晗煜說要禦駕親征之際，朝廷中反聲一片，幾乎每個人都認為皇上的這個想法並不好。

    皇上龍體，若在戰場有何損失，他們瑞國，可真的完整了。

    柳大人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皇上，萬萬不可，您這般禦駕親征，不知情的，還以為皇上被白小姐迷惑，寧願以身犯險，也不願意將她交出去。”

    話音一落，周圍靜悄悄的，就連柳毅也覺得父親這話說的有些不對。

    顧晗煜眯著眼睛，端坐在龍椅上麵，一身黃色帝裝說不出的氣派而莊嚴，儼然天將神抵，須臾，顧晗煜卻笑了，那笑容，仿佛曇花一現般，雖然格外明媚，卻轉瞬即逝，“柳大人認為，這江山，是誰人的江山？”

    柳大人一愣，拱手答道:“自然是皇上的江山！”

    顧晗煜猛然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下去，一雙眸子中隱著怒火，若不是他全身的氣質太過於清冷，柳毅幾乎以為他的雙眼中就要噴射出來火焰，將這金殿燒個片甲不留，“北國狡黠，自父皇在世便如此，父皇從未怕過，如今，朕揚國威，收失地，怎麽在柳大人口中，卻成了被人迷惑的昏君，難不成，柳大人認為，若北國要，朕也當將顧氏江山給了不成，他北國如此欺淩，要誰便誰，且不論白小姐同朕的關係，她可是兩朝元老白太傅之女，白太傅鞠躬盡瘁，朕怎麽忍心將她膝下一女奪取？”

    字字句句直逼柳大人，仿佛同針一般，狠狠紮進他心中。

    這麽多天來，顧晗煜即便心中再有不滿，也不會如此發怒，如今，卻是真的怒了。

    眾人呼啦啦的全部跪了下來，高呼著皇上恕罪。

    顧晗煜冷冷掃過眾人身上，最後將一雙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投在柳大人身上。

    皇上……”柳毅剛一開口便被顧晗煜阻止了。

    顧晗煜慢慢走到柳大人麵前，神色不明的看著他，突然麵向大臣，聲音寒冷到極點，“眾愛卿也同柳大人一樣的看法嗎？”

    眾人頭上，後背，冷汗直溜，同柳大人一樣，說皇帝昏庸，說白太傅千金迷惑皇上？這話打死也不敢說的。

    怎麽，一個個啞巴了不成，你們的伶牙俐齒呢，你們的理由充分呢，一個個消極對戰，若將天下存亡交到一個柔弱女子手中，那麽將來這江山，是不是也得由女子來坐？”

    一聲聲逼問，眾人一個個不作聲，卻也看出來他們的害怕，帝王一怒，整個瑞國都要跟著抖三抖。

    這位新皇年紀雖輕，身上帶著的震懾人心的氣魄卻無人能及，即便先皇在世，恐怕也要遜色上三分。

    一陣詰問之後，眾人紛紛上言，皆說北國狼子野心，交換條件我不過是迷惑之法，倒不如趁大軍在，給他們一個教訓。

    顧晗煜眼底閃過一絲冷漠，慢慢走上龍椅，手一恢，寬大的龍袍袖子隨著他的動作搭在膝蓋上，“柳大人是覺得，如今不止朕昏庸，連眾位大臣也無能嗎？”

    柳大人雙腳一軟，跪倒在地上，身旁的柳毅亦跪了下去，一直為自己父親求情。

    顧晗煜目光中閃現冷意，冷冷道:“柳大人神智不清，這位置，還是交給柳毅吧，朕特許柳大人解甲歸田，享受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