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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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象有一天他們可以這樣麵對麵坐在一起。
雲楚對千烙沒多少輕鬆的印象。
嚴肅,深沉,冰凍三尺,不易接近,甚至讓人感到害怕。
雲楚可以理解,這很符合天雲第一高手的氣魄。
千烙一張臉板著顯得格外嚴肅,當然,他並不是因為與少主坐一張桌上而感到拘謹,不苟言笑是他習慣的表情。
嚴於律己,主子可以不把家臣當外人,千烙卻懂主仆有別的道理,把握他們之間相處的分寸。
少主叫他過來,他沒有不過來的理由,同理,少主不說話,他也沒有先開口的道理。
於是,一頓飯下來,隻見雲楚一人用飯,等他吃完千烙還未動筷子,靜坐等侯讓他辦事的命令。
一個不懂得變通的家夥!
“既然你已經護送我到了目的地,就別在跟著我了,城北榕巷有一處我置辦的宅院,你去那裏待幾天。”
千烙立場堅定,緩緩道:“主上交待讓我保護你的安全,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會離開,尤其在虞都,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放心,你隻管做自己的事,我不會讓別人察覺我的存在。”
憑他的身手,這一點不難做到。
“你既然清楚虞都不宜久留,那你更應該聽我的。我去的地方高手如雲,孤身前往可能沒多大問題,可帶上你,一旦被他們發現,那才叫危險重重。”
雲楚認真分析此行的利害關係,畢竟給太子診病,太子住的地方豈是那麽容易進出的?若他一人去還好隱藏身份,千烙隨行反而容易暴露他們的底細,太子身邊的近衛可不是擺在那裏看的。
千烙垂著眼皮不說話,似在思考,雲楚繼續說道:“不瞞你說,此行我是給人看病的,找我幫忙的人曾有恩於我,我也有言在先幫他做一件事,如今他即有求於我,我豈能出爾反爾坐視不理。不過,聽說那位病人身患不治之症,藥石無醫,我那點淺顯醫術又能做什麽,想想不過走個過場罷了。我先過去看看,確定他的病情確實無藥無醫,用不著大夫我就回來,此間應該耽誤不了多少工夫,所以在此之前,你老實在外麵待著,不要跟著我,避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等我回來,到時候一起回天雲。”
其實雲楚沒必要說這麽多,不想讓他跟著直接下道命令就行,千烙定會遵從主子命令。
不過,雲楚願意把事情原委說給他聽,因為他希望千烙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
雲楚小看了千烙的執著。
這裏是虞國,一直對天雲虎視眈眈的敵國皇都,少主一不小心出現差錯,暴露他的身份,後果豈是招來殺身之禍那麽簡單,恐怕禍及整個天雲!
千烙怎麽可能放心讓他單獨行動!而且,他覺得少主此番行事未免衝動草率!
千烙不好明說,想著隻能在少主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暗中保護他了。
千烙頷首,道:“少主盡管放心辦事,千烙不會給你招惹是非。”
觸及那雙堅定的眼睛,雲楚搖頭,說服他哪有那麽容易!現在多說無益,等知曉他去何處,給何人看病,到那時千烙便知難而退了。
“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住的地方。”
雲楚不著急跑去給那位太子看病,雖說醫者父母心,可惜他不是醫者,天雲與虞國關係較為複雜,那人死了對天雲來說不見得多好,不過,也不見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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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楚說的宅子離他們吃飯的飯館並不遠,飯館旁邊就是一條深巷,一眼看不到盡頭,民宅倚巷而建倒是一家接著一家。
雲楚住的地方並不在這條巷子裏,而是在巷子盡頭偏西的一戶人家,與深巷相比略顯偏僻,住戶寥寥,而雲楚之所以看中這裏,無非是看中流淌門前的那條小河。
雲楚來上颻的機會不多,次數屈指可數,就算小住頂多十天半月。按理說隨便找個地上落腳也沒什麽不可以,荒山野嶺都敢一個人待,豈會對住的地方有多大講究?
河對岸是一條平窄的小路,路邊雜草橫生無人修剪,密密層層順著那麵高牆延伸在這段河岸,雜亂無章的蔓延更像被那座高牆闊院扔出來的廢物,置之不理,死活不問,任其自生自滅。
其實,隻要稍加清理,修剪亂草,就會發現那裏可能並不狹窄髒亂,相反,楊柳垂堤小草青青,可能是難得一見的江南水鄉般的好景致。
可惜,牆裏的人不懂它的價值,不願去發掘它的美好!
雲楚現在住的地方,瓦房三間,對開而建,還有一個小鍋屋,坑坑窪窪的小土院,院中一棵光禿禿的梨樹。
千烙驚訝的是,進來之後他發現院子幹幹淨淨不見一片枯葉,被人打掃過一般。
一般而言,房子不論大小,幹淨就好,因為住的舒服。
“千烙,你先在這屋休息,我去隔壁看看。”
雲楚指左邊的房間給他,其他沒了別的安排,不等千烙說話,雲楚已出了院子,不一會他聽到隔壁傳來一個憨厚大娘驚喜的說話聲。
千烙進屋,看到屋裏擺設整齊,一塵不染,不難猜想,經常幫忙打掃的就是少主去見的那位鄰居大娘了。
沒多久雲楚回來了,看到院裏的千烙微微一愣:“怎麽不去休息。在等我?”
千烙點頭,看著隔壁,說道:“她們是值得信任的人嗎?”
“不知道。”
千烙有些意外這個回答。
雲楚走近他,看他一眼搖頭說道:“就像我不知道你是否值得信任一樣,你告訴我,我可以信任你嗎?”
千烙驚異,少主在懷疑他的忠誠?但觸及那雙凝著戲謔看來的眼眸,才意識到他被少主戲耍了。
千烙抬眼看著那棵枯樹,語氣略顯僵直:“我隻是擔心你,沒別的意思。”
雲楚知道千烙是關心自己,擔心他遇人不淑。
“我剛到這裏的時候人生地不熟,我即沒興趣和別人打招呼,別人同樣沒興趣搭理我。人嘛都一樣,各掃門前雪,高掛麻煩事。”
想起當初到這裏的情形,雲楚不免感慨時光荏苒。
“互不搭理的情況持續兩年,直到前年英嬸的兒子被人打傷,沒錢找大夫,是我給他瞧好的。人心難測的道理誰都懂,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卻無關那份妄自猜測。你對我好,我對你好,僅此而已。”
千烙他不懂,過客匆匆,這世上如果不是誰的誰,哪來這麽多防備。
千烙依然筆直站在樹下聽雲楚說剛來的事,雖短短數語,不知為何卻從這些話裏聽出淡淡的孤涼。
雲楚打了一個哈欠,這段時間趕路累的身心疲倦,還是回屋睡覺好了。
一番長篇大論,千烙沒聽出有什麽不妥,雲楚這會卻覺得有些可笑。
“你若不嫌累可以四處去看看,我回屋休息了,晚飯不要叫我。”
有些人喜歡自尋煩惱、杞人憂天,他管不了。
千烙豈能聽不出話裏調侃之意。
開門,關門,隨即靜默。
千烙站在那裏久久不動,午後陽光勾勒一張堅毅的臉龐,隻見他的視線錯過院門落在河流對岸,似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