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雨靠著牆坐在床上，胳膊下意識地在眼前擺了幾下，像是要拂去眼前這千絲萬縷的情緒，讓大腦放空，享受這一時的輕鬆。過了一會兒，在床頭輕輕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被眼淚浸濕的枕頭，然後又把枕頭翻了過來，躺下想要接著睡，卻怎麽也睡不著，就這樣瞪著眼睛看天花板，一直到天亮。

    上午排了兩科一共四節課，田曉雨跟著宿舍的幾人一起，渾渾噩噩地上完了課，又吃完了午飯，接著便趕回宿舍，想看看朱樾有沒有同意自己的好友申請，然而，並沒有。

    田曉雨失望至極地關上電腦，不知道朱樾的上網頻率是什麽樣的，又沒有手機qq，時效性實在是太低了！但卻不敢懈怠，沒上床睡午覺，便早早地從宿舍出來，踱步到靜湖旁邊，坐在長椅上，掏出手機，記下昨天拍的精神病院的聯係方式，打過去。

    “喂，您好！”接通了電話後，田曉雨忙打了招呼。

    “您好！”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滄桑的女聲，“這裏是白雲精神病院，您哪位？”

    “噢，您好！我想請問，您那邊的患者裏有沒有一個叫田川的男生？”田曉雨遲疑地問道。

    “對不起，這屬於患者的隱私，對於這類問題，我們不作回答。”電話那頭的女人官方地回應道：“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們的通話就到此為止咯！”

    “請等等，等等，您好，請問您能幫我查一下嗎？特別著急的事情，他，他隨時可能會自殺。”田曉雨急切地說道。

    “對不起，除非您親自到我院出示與患者相關的身份證明，否則，我方無權為您查詢。”對方的女人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好的，好的，那請問，如果患者確實在您那裏，我以患者的朋友可以探視嗎？”無奈，田曉雨隻好退而求其次，問到不屬於患者隱私的問題。

    “對不起，不能，需要出示患者的家人或者監護人的身份證明。”然後傳來掛電話的長長的“嘟——”聲。

    田曉雨握著手機，愣了一會，又不甘心，接著打另外一家精神病院的電話，然而回應如出一轍。

    她失落地靠在椅背上，把腿蜷起來，打坐在椅子上，緊鎖著眉頭，盯著綠油油的湖麵。

    這可如何是好？

    田曉雨明白，可能是因為，要照顧到患者隱私，要留給患者足夠的康複空間，而且部分患者由於心理安全防線決堤而出現自傷或者傷人的狀況，所以精神病院一般戒備森嚴。自己這樣單憑電話打進去，可信度肯定是不夠的。

    那麽，看來需要親自去一趟探探虛實了！

    但今天下午的第三四節還安排了專業課，明天上午也安排了四節課，要說完整的半天空白時間麽，隻有明天下午還有之後的十一了。

    其實十一去也未嚐不可，但此時的田曉雨一想起來夜裏夢境裏的情形，心裏就抽搐得厲害，想要趕緊確認田川的所在位置，她已經等不及到後天的十一了。

    做完這個決定，田曉雨心裏的石頭放下了一半。有時候，一件事情的完成，最初的決心能占至一半甚至更重的分量。

    時間過得很快，就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但田曉雨在焦急的等待中，感覺卻像過了一周。上午上完課，田曉雨也沒和宿舍的室友們吃飯，就匆匆離開了。

    田曉雨先去學校超市買了些吃的當午飯，拿了瓶水，在結完賬之後，像是又想起了什麽，在超市的門口服務台一狠心拿了兩包軟中華。

    要說什麽事情是小時候覺得不屑一顧長大後卻深以為然的，田曉雨以為，這個送煙辦事得算一樁。讀研究生的時候，實驗室設計的產品需要拿圖紙到廠裏開模加工，田曉雨他們去的話總要等上幾個星期甚至一兩個月才能拿到實物，而每次小師兄去總是一兩天就能拿到，緣由就是小師兄隨身帶煙，去哪裏都要這散一根那送一包，辦事效率幾乎成指數式上升。雖然田曉雨到目前仍是不屑也不願幹這種事，但是，在非常時刻采取非常手段，也無可厚非，她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道。

    背著包往校門口走去，路上正好碰見同班的幾個男生，方煜也在裏頭，和他們擺擺手算是打了招呼，看著劉偉指著方煜朝自己擠眉弄眼的熊樣子，田曉雨無奈地搖搖頭，歎了口氣就往走向學校門口的公交車站。

    田曉雨決定先去近的那個精神病院，也就是學校東門口那座山背麵的白雲精神病院，萬一田川真在那裏的話，也省得白跑那麽遠到另外一家精神病院去。

    中午的公交車沒什麽人，路上也沒什麽人，很快地過了兩站便到了白雲精神病院。田曉雨跳下車，沿著山腳下僅有兩三米寬、兩旁叢生綠植的小道往裏走了幾百米，才到精神病院的門口。

    白雲精神病院的大門並不算大，就跟田曉雨念小學的大門類似，是個僅有七八米寬的伸縮柵欄式鐵門，略有不同的是柵欄排得很密，彰顯著戒備森嚴之氣，鐵門一旁掛著一個牌子印著“白雲精神病院”這幾個大字，另一旁設置著一米半寬的人行門禁，再旁邊便是個門衛傳達室，傳達室不算大，僅有十來平方，和外界的聯通之處便是開設在外頭的半米多寬的小玻璃窗戶，此時窗戶全關，有個年齡大致在五十多近六十左右的中老年男人在裏頭坐著看電視。

    田曉雨遲疑了遲疑，走上前去，敲了兩下玻璃窗，裏麵的中老年男人給玻璃窗打開一條小縫，有些驚訝地問道：“什麽事情？”

    田曉雨點點頭，急忙回答道：“欸，您好！我想來探視個朋友，但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這家精神病院。”

    那位中老年男人挑著眉斜著眼說：“在哪個精神病院都不知道，還探視個什麽勁兒？”說完就要閉上玻璃窗。

    田曉雨急忙用手扒著玻璃窗打開的那道縫兒，口不擇言地說道：“欸！欸！大哥，等下等下！”說完心裏對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句“大哥”喊得真是逆命違心，眼前的這個中老年男人看上去比自己親爹年齡還大上不少，這麽喊沒準會讓他心裏美滋滋……

    果不其然，那位中老年男人停止了關窗戶的動作，半站起身來，頭朝前探著跟田曉雨說：“唉，小妮子，你這沒用啊，先不說你朋友在不在這裏，即便在這裏，現在也不是探視的時候啊，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探視啊，必須要家人或者監護人同意才可以哪！你回去吧，啊？”

    “大哥，大哥！”田曉雨又急著喊道：“那我想查查他到底在不在這裏呢！幫個忙吧大哥！”說著便把兜裏的一包軟中華掏出來，順著玻璃窗的那道縫兒塞進去，又說道：“求你啦，大哥！”

    傳達室內的中老年男人見田曉雨這樣操作，驚訝中帶著欣喜，拿起掉落在桌子上的那包香煙，朝田曉雨抖了抖，說到：“欸呀，你看你這小妮兒，這是做啥，這是做啥！”邊說邊抬眼瞅瞅四周，然後裝作無事一樣地把煙塞進兜裏：“欸呀，這不好查啊！你也沒證明什麽的，哪能隨便給你查哪怕是派出所的來，也要證明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