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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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氏早早就候在院中盼著盛府的人來,見楊幼禾拿了披風罩在自己身上:“母親掛念姐姐,也該要緊著自己身子。”焦氏便捏了捏她的手道:“你姐姐的車走就走開了,怎的這會兒還不見來?”
楊幼禾搖搖頭勸她:“昨個兒才是祖母的頭七,若是從大路上來,恐又遭人口舌,想必是繞開了。”見薑氏又含了悲色,心知她還為如姐兒草草嫁了而心裏難過,便又道:“那嬤嬤前日裏才說姐夫待姐姐極好的麽?母親又糾結那麽多幹什麽?”
薑氏歎了口氣稍稍舒達了些,點了點頭:“若真是如此,我這心才算真正放下來。”
正說著,便見有人進來通報,說是如姐兒和姑爺到了,薑氏急忙迎上前去,就見著楊清如含著笑從門裏進來。
她今日著了藕荷色的素衣,兩頰泛紅,瞧著卻是比在家走時豐盈快活了些。楊幼禾猛然將心放下,那嬤嬤說話倒也不算假,才去打量一旁有些拘謹的盛佲濯來。
他生的極高大,楊清如在姐妹中算高挑的,也不過及他的肩。又皮膚黝黑,更顯得一雙眼炯炯有神,容貌隻算中等,卻讓人十分舒服,並無突兀之感,端端正正的拱手像薑氏和她行了禮,道:“小婿盛佲濯,見過嶽母大人。”楊幼禾回了禮,抬眼間倒見姐姐的麵頰略略泛起了羞色,不由也微微詫異,倒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正如宋氏所說的,未必不相配。
楊幼禾不由想,若是她沒有甘願隨緣,如今又該是什麽光景?
盛家曾受過楊家祖上恩惠,楊家將婚期提前之事也是一口允了的。即便她被嫁的匆匆,又瞞著宋氏將去之事,卻並沒有被怠慢,即便妯娌難處,但丈夫疼愛,公婆通達,也還算美滿。
楊幼禾一邊聽著母親和姐姐的談話,一邊倒想起祖母來,宋氏隻怕早就想到這點了罷,否則也不會將她這般草率的嫁到盛家,否則不成良劑反而成了催命散。
盛家未必不介意楊家此番舉動,楊清如話雖誠懇,但又多少不是假的,也在此刻說不出來,楊幼禾心中默默歎了口氣,又望了望父親和弟弟所在的書房,若是他算良人,這一切也不算太壞。
“話雖這樣說,但你那兩個妯娌皆不是好相處的,今後萬事小心著才是。”薑氏心落了大半,將她的手牽過來:“丈夫的寵愛終歸是一時的,女人萬萬不該盼著男人時時能護著你,要想在盛家有地位,你也得早些有個一兒半女,你大姐姐兩個哥兒傍身,自是不愁,眼見著你六姐姐也快生了,縱然是焦氏也得讓她三分。”
楊清如輕輕點了點頭,這才問道:“方才我進來是,竟見園中一池雜草未曾及時打理,叫人瞧著難免有衰敗之色,如今還是大嫂管家麽?”
薑氏聞言便歎了口氣:“縱然是有心卻也無力了,自你祖母去後,二房便第一個站出來要分家,且不說楊家牽扯的一些族人,更不乏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嚷著來分一杯羹,你祖母去的急,沒有交代這些,怕是將單子藏在何處,如今大房在找,二房也在找,如今鬧哄哄的一通,哪裏有功夫理那些?”
楊幼禾聽母親提及此處,便也道:“二姐姐二姐夫昨日裏也上門來,說是祖母的遺產裏有他的一份呢。”楊清如麵上便有了訝色:“若非她公婆遣她來的?”
薑氏便冷冷笑道:“那樣才好些,卻是她這些年沒有半點長進,跟她母親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樣子,愛占便宜又小肚雞腸,你二伯母昨個叫她攛掇著往王氏麵前鬧,碰了一鼻子的灰。”
楊幼禾心裏不由得扶額,二房當真是一點臉麵身份都不要了,白吃白喝混了公中這麽多年,如今傳出去皆為笑話,此時就顯得四房磊落能幹起來。
幾個人正說的興濃,卻見書房處有了動靜,楊清如瞧了瞧時辰,發覺已是晚了些,因此便急忙起身道:“是到回去的時候了。”薑氏臉上就有些不舍之色:“再留留罷,橫豎我遣人去盛家遞個信,用過晚飯再走也不遲。”
楊清如將母親扶住,便有些遲疑。
“姐姐如今留不得的。”卻是楊幼禾開口了:“二房本就顧忌著我們,若是狗急跳牆又將姐姐咬進去,豈不麻煩。再者說,姐姐的幾個嫂子隻怕要拿此事做文章,不如早些走,以後此事了了,漸漸淡了,總歸有聚的時候。”
楊幼禾眼見著姐姐從楊府著鍋亂粥裏擇了出去,已是及其難得了,哪裏還願她再沾惹這些。
薑氏和楊清如聞言,便也沒再堅持。待見著兩人並肩出去,盛佲濯又細心為她挑了花廳裏的珠簾,薑氏和楊幼禾麵上便皆有了笑意。
楊幼禾不知怎的就想起“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句子來,不知此刻宋嘉言在幹些什麽?兩人這些日子來也就在宋家派人來憑吊宋氏的時候遠遠地見了一回,更覺他身子單薄,書信往來時,往往都是報喜不報憂,或是些惹人歡喜的雜事兒,一說玲瓏近日又追著鳥兒頑,又驚的白雪團梅掉了許多毛,眼瞧著尾巴便禿了,一說京城裏哪處有了稀奇的玩意,改日要帶了她去瞧。
她回到院子處,果真見含畫笑吟吟的捧上一封白底話梅的信封來。
她笑著展開,熟悉的字跡讓她浮躁的心安靜了些。
細細讀去,卻驟然間變了臉色。
“含畫,快叫黃媽媽備了馬車——”卻又頓了頓,隻怕如今楊府四麵楚歌,盯著的人不在少數,此刻出門實在不妥,才托額道:“罷了,快備紙筆。”
她細細沉吟一番,才展紙迅速寫了下來,折好放在封裏,立即吩咐含畫道:“快些叫人送給公子,一定要小心謹慎,萬萬不得有誤——”
看著含畫跑遠去了,才將宋嘉言的信捏緊在手中,倘若說她以前還對宋氏的話有幾分不以為意,如今卻是全然信了。
宋氏去了,果真連馮家都不忌憚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