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傾城之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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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可惜的是,施展此招的是尚且年幼的餘一衫。而受此招者,卻是縱橫多年的北海鬆。若是兩者有一者改變,比如是律主施展此招。再或者受招之人隻是一個與餘一衫一樣的少年。隻怕情景一定會不一樣。

    北海鬆並未慌亂,隻是第一次凝重了起來,雙手翻出,強行按向自己的身體。竟是似乎要一掌朝自己打去一般。

    手掌相碰,隨後連點數穴,而已經瞧出此招端倪的冉傾城見狀,連忙驚呼道,“餘公子小心!此乃封脈之法!”

    不得不說北海鬆卻是堪稱不世奇才,瞬間便想到了破解之法。竟是直接將自己的武脈短暫封印,使其不再受到清疏笛的撥弄。雖然此方法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破解了紅塵一線這一招,因為自封武脈,卻是可以使其不收內力外爆的影響,但是仍然要受外力內壓的影響。而且若施展之人同樣武修不凡,又怎會再懼怕一個自封武脈又受外力牽製的人。

    奈何餘一衫雖然仗著律魂之威,招式之奇,連數挫敗北海鬆的攻擊,但是他並算不得是武修高深之人。如今更是連度受創,就算北海鬆自封了武脈,純憑一軀肉身,餘一衫也不是他的對手。

    自封了武脈的北海鬆無視了外力的擠壓,直接奔向施展此招的餘一衫。而餘一衫自知招式已經被破,無奈隻能收招,再度以清疏笛強行去擋。

    兩者相遇,清疏笛頓時爆發出了屬於它最後的尊嚴,暗藏在笛上,卻是最隱秘的一招。“清字律,暗香盈袖!”餘一衫見到兩者相遇,頓時一股暗勁隨著清疏笛傳入了北海鬆的體內。北海鬆登時感到手掌一痛,那股暗力卻瞬間沒入體內,在他身體裏麵瘋狂流轉,傳向周身經脈。自己貿然封印脈,卻是埋下了隱患,那股暗力無可抵擋,席卷周身。

    一口鮮血湧出,然而卻更激起了他的怒意,心中一淩,直接再度揮章朝自己打去,隨著手掌打入,那股暗力也被此掌直接卸出了體外。

    真是個狠人!”餘一衫尚不及驚歎,北海鬆便又是一掌襲來,自己已經沒有了任何後招,隻能硬著頭皮,凝聚自己最後的力量,同樣的一掌擊出。

    而冉傾城也在準備了良久之後,盯準了這個時機,直接將手中暗藏已久的指芒射出,“一念死生!”

    指芒直取北海鬆眉心,刹那之間便臨身前,若是自己收掌去擋,便要錯失給予餘一衫重創的機會,若是不擋,隻怕那指芒便可如利劍一般刺入他的眉心。當年冉一徽便是靠著此招,讓不少高手含恨,當真是應了他自己的評價:一念死,一念生,念念是死,無念是生。

    奈何冉傾城隻能學得招式精髓,把握住出招時機,但是她的功力卻是拍馬都不及她父親冉一徽。所以此招雖然看起來也凶險萬分,但是北海鬆心中已有定數,準備強行收下此招,也要讓餘一衫先行斃命!

    兩掌相遇,餘一衫隻覺得一掌打在了一片銅牆鐵壁之上,登時整個人都向後飛了出去,整個手臂都是隱隱作痛。北海鬆單憑肉身之強,都是他無法企及的存在!

    而被冉傾城指芒打到的北海鬆也是整個眉間一痛,似乎整個腦袋都要炸開了一般。但是仍然有力氣反向一掌揮出,打到了冉傾城的身上。隨後便是蹲下,似乎要壓製暴痛不已的頭部。一絲鮮血也是順著指芒射入的地方,流了下來。

    兩人先後落地,冉傾城隻是被剩餘的掌力擊中,勉強還能動,她艱難的爬了起來,將一旁的餘一衫摟了起來,讓他靠入自己懷中。

    餘一衫此刻隻覺得自己似乎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全身上下,似乎連痛都感覺不到了,隻剩下麻木。不由苦笑道,“冉姑娘,隻怕你我今日,都會死在這裏。”

    清字律的三大殺招,他隻學會了兩招。紅塵一線已經使他幾乎透支了整個身體,但是也被破解了,而另外一招洗滌蒼天,此時的他卻是再無力施展了。

    一滴水滑落到他的嘴角,他努力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卻是一片苦澀。四目相視,卻見她的眼角濕潤,而那滴淚水,卻是順著臉頰,透過了薄紗,滑落到他的嘴角。

    他艱難的想爬起身,嚐試了數次卻是難以做到。而一旁的北海鬆卻已經在受傷之中緩了過了。眼神猙獰道,“好小子,好丫頭,能讓老夫受如此重創,今日更是留之不得!”眼神之中,狂態畢露。

    餘一衫心中一沉,隻覺得自己這次可能是真的在劫難逃了。心中瞬間想起了很多人,雖然畫麵都是一閃而過。溫柔的娘親,嚴苛的父親,睿智的哥哥,關懷他的海承,身死的洪老,教導他的律主,頑皮的師父,最後卻定格在了將他擁在懷中的冉傾城。

    冉傾城神情冷冽了起來:“前輩隻怕是高興的太早了!”隨後她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輕聲道,“一衫,我若能限製住一個人一刻之間,你能做到什麽?”

    餘一衫見她言談,不似在開玩笑,便認真的答道,“我還學有一招,隻是需要一小段時間來施展。”

    冉傾城對他嫣然一笑,她知道,餘一衫未說完的話。但是餘一衫,卻不知道她未說完的話。

    北海鬆此時已經站了起來,似乎正在敲響末日的鍾聲。

    餘一衫此時幾乎已經站不起來了,隻能勉強的起身,冷然以對。

    不再多言,北海鬆帶著受傷的軀體,再度襲來。“一衫!盡管施為!”冉傾城大喊一聲,搶先迎了上去。纖長的十指張開,連出了無數細線,似乎編成了一片天羅地網,生生地將北海鬆困在原地!

    困獸之鬥!”北海鬆卻是認得此招。此招冉一徽一生也僅僅用過一次,將自身全部力量,連同血脈之力,盡數揮出,織成一片天羅地網。而被困在其中的人,隻能做困獸之鬥狀,無法衝出半分。

    但是冉一徽不久就放棄了此招。因為此招有一個很大的缺陷,那便是此招一出,雖然可以困敵絞殺,但是卻是實打實的血拚,更是賭命的一搏。若成功,隨著牢網的凝聚,被困之人會被撕裂成無數的碎塊。但是若失敗,被困之人破網脫出,則血脈逆流,生息不存。

    冉一徽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號稱天之涯,意思自己的才華便是那天下的涯邊,無人能出其左右。自然不會容忍自己所創的招式有半分缺陷,所以便不再用過。

    而餘一衫卻是不知,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去細想,凝神一動,清疏笛含在嘴下,數音盡出,漸漸地,隨著音律的調弄,四周空氣似乎都漸漸凝起了一片水花。他神色陰冷,全力施為,隻要此招成,他有把握就算是北海鬆,也要受漫天雨落的傾灑而死。

    正是清字律三大絕殺之招中的第二招,洗滌蒼天!

    北海鬆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危機的來臨,瘋狂的衝擊漫天巨網,冉傾城此刻已經分不清自己嘴角的,是汗水,還是淚水,還是血水。她死死的操縱著,天羅地網也漸漸的收縮,朝著北海鬆壓去。

    再一刻!”冉傾城心中篤定道。似乎是在安撫餘一衫,讓他不要心急,自己還能撐住一刻時間!但是聲音卻是微微顫抖,暴漏出了她現在的狀態。

    而餘一衫不敢有絲毫懈怠,他不知道律魂運轉的速度能有多快,如果有一個極限,那麽他想應該就是現在。

    就在即將功成的時候,卻突然異變再起。

    被困獸之圍的北海鬆,心中一淩,暗念數語,隨著他的念叨,一道璀璨的光芒乍現。璀璨光芒之中,一柄古樸長劍應然而現。

    那古樸的長劍上,一麵刻著山川草木萬流奔騰,一麵刻著耀陽星河蒼穹宇宙。似乎有一方世界躍然於劍上!

    想殺老夫,你們還不配!”手握長劍的那一刹那,北海鬆似乎整個人都變了一個樣子,語氣變得與方才不同,並且目光灼灼,似乎看不出一絲受傷的狀態。

    餘一衫心頭頓時生出一絲不妙之感,“不要!”一聲驚呼響起,天地之間似乎都被這聲悲嚎所震驚,而卻阻止不了那柄長劍揮落。

    沒有任何的聲音,也沒有任何的暴亂,天羅地網迎劍而破,操縱它們的冉傾城也輕輕的落下。

    原本遮蓋在臉頰上的薄紗滑落,餘一衫第一次見到了她的臉龐。精細的五官,清秀的眉角,似乎輕微跳動的嘴角,卻被一絲鮮血侵透,卻仍是掩蓋不了那絕美的臉頰。

    她似乎在看餘一衫,而眼神之中,卻沒有了神色,隻是如同軀殼一般空靈的盯著他。而一滴滑落的淚水,似乎是她留在這個世界最後的聲音。

    整個時間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止了。隻留下兩雙目光的相遇。

    餘一衫覺得整個噪雜的世界都安靜了下來,自己的耳朵似乎失去了聽覺一般,什麽也聽不到了。

    哐當”一聲,正在凝聚漫天之力的清疏笛應聲而墜,跌落在了地上,原本初具規模的落雨也在瞬間消散,隻有幾滴已經凝聚成形的雨滴墜落,似乎是誰流落的淚滴。

    薄紗滑落,落到了他的腳尖,上麵還帶著鮮血的印痕。原本已經聽不到聲音的餘一衫,似乎被這輕輕墜落的薄紗聲驚起,他本能的想上前幾步,卻一步也邁不出。似乎自己不邁出這幾步,他就可以不接受眼前的一切。

    是痛嗎?他不知。他想流淚,可是卻怎麽也流不出來。

    北海鬆的聲音打破了天地之間的靜寂,“不用著急,你們馬上就可以做一對同命鴛鴦了!”

    餘一衫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如何,滿嘴說不出的味道。他神情一凝,墜落於地的清疏笛感應到了他的召喚,化成了三道光芒,再度聚到了他的手上。

    再也沒有人為他爭取時間了。但是餘一衫仍然決定,要施展洗滌蒼天。他不再多言,似乎已經沒有什麽事情能令他放在心上。轉而進入了一片奇異的平靜之中。就算身死,也要拉你陪葬!那堅毅的眼神,卻暴漏出了他現在的想法。他竟然打算以肉體,強吃北海鬆的劍芒,就算是死之前,也要將自己最終的殺招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