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小貓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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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豹許是怕冷,睡夢中還不肯撒開玉姝手臂,摟的緊緊的。忙碌一天的張氏,睡的很沉。

    玉姝就著陰鬱夜色,聽窗外秋風颯颯。

    前塵過往,當真如夢一般。

    不知道母親和哥哥們過的如何?還有最會給她寬心的滿荔。趙矜死了,他們一定很傷心吧?

    現在的她,是謝玉姝。

    種種惦念與牽掛,不過是蒼白無力的期盼。她與他們,隻怕今生無緣再相見。

    思及至此,玉姝的心抽抽的疼。常伴青燈的母親,沒了趙矜,該是多麽孤寂。

    入宮前,母親似是有所預感。她牽著趙矜的手,流了許多淚,絮絮的,說了許多話。好像要把餘生所有,一股腦的都說給趙矜聽。

    玉姝重重歎息,真想他們呐。

    縣衙後院。

    雲遮銀月,青石燈柱裏片片火光,被秋風撕扯的左右飄擺。

    四足床上酒菜豐盛,仍舊規規矩矩三副碗筷。廖啟與田內侍對麵而坐,兩人麵帶戚戚之色。

    “承佑,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來,我敬你!”田內侍一飲而盡,廖啟也不甘落後。

    “明日就啟程了,你不與阿蘅道別嗎?”

    田內侍無奈搖頭,“不了,免得惹人猜忌。”頓了頓,又道:“我才得的消息,娘子死於堇汁【1】。”

    廖啟眉頭擰成川字,憤恨道:“堇汁?那賤人竟給自己的親生女兒用堇汁?”

    堇汁是陰損至極的一種毒藥。中毒者表麵狀似熟睡,實則四肢百骸,筋骨經絡,無不痛徹心扉。

    田內侍亦是心痛不已,“娘子受苦了。”

    “子正,你一定要小心防範萬寶,我怕他,會對你父子倆不利!”

    田內侍點點頭,“萬寶仗著柳氏給他撐腰,愈發狂妄。好在陛下器重義父,萬寶還不敢對義父造次。”

    “子正,萬寶越是如此,就越不能掉以輕心。柳氏在朝中有柳維風,後宮有萬寶。表麵看來,她與皇後、寧淑妃互相製衡。但她手中握有萬寶這張好牌,要想拿捏哪個,易如反掌。”

    田內侍默然沉思。

    廖啟又囑咐,“子正,切記不可魯莽行事。”

    得他關心,田內侍心頭一暖,偏偏嘴硬,“承佑,我又不是毛頭小子。”這些年他行走深宮,打探各路消息,自保之餘還能步步高升,若有半點行差踏錯,都活不到今天。

    廖啟也想到這層,略略心安,“三位郎君還好嗎?”

    “一切安好。你知道的,柳氏恨娘子遠甚於郎君。皆因《滄水遙》在民間傳唱甚廣。一提起《滄水遙》就叫人想起殿下,繼而想起柳氏委身於陛下”

    “所以,陛下也容不得娘子。”

    “或許,當年娘子斷臂不肯醫治,甘願殘廢,並非向惠妍公主、寧淑妃示弱,而是向陛下示弱。”

    “隻可惜,娘子的用心,我們今日才懂。”

    “懂了又如何?我們這群無能之輩,沒保住娘子性命。若我們能堪大用,哪用得著她費心籌劃生路?”熱淚滾滾,燙的廖啟麵頰生疼。

    “承佑,休要妄自菲薄。終有一日,我們會把這江山穩穩交予郎君手上。”

    “何年?何月?”

    田內侍輕咬下唇,默然不語。就著燈火,挑淨魚骨,擺到廖啟麵前,“吃吧!今晚為我踐行,不說那些了吧!”

    廖啟指腹抿去淚痕,“罷了!罷了!來!我再敬你一杯!”

    田內侍端起銀碗與廖啟碰了碰,仰頭灌下。

    酒是甜酒,入喉綿膩。

    廖啟又想到另一樁事上,“子正,今次為何選秦家庶女入宮?”

    “哦!這個呀!獨孤郎說秦十一娘擔不起那般富貴。秦十娘倒是個有福的。況且,妃位還輪不到秦氏女,哪個入宮不都一樣?”

    廖啟點頭,“確實如此。那獨孤郎明日隨你一同啟程,還是另有打算?”

    “他前幾日就走了,說是先回京都一趟,再去涼州見他師父。”

    “高括在涼州?”

    “是啊。天竺高僧要在涼州講經。高括信佛,所以早早去了。”

    廖啟點點頭,從旁拿過一方錦盒遞給田內侍,“喏,這個孝敬你義父的。”

    “哈!想不到廖知縣也懂趨炎附勢了?”田內侍打趣,拿過來揭開盒蓋看看,唇畔笑容即刻僵住,“承佑,這可是你心愛之物啊?你舍得?”

    “有什麽舍得舍不得?聊表心意而已。”

    田內侍不再推辭,收下了。

    片刻靜默,廖啟為田內侍滿滿斟上一碗酒,沉聲喚道:“子正。”

    “嗯?”

    “珍重!”

    “你亦是。”

    二人相視一笑,舉杯共飲。

    清早,玉姝攬鏡自照,眼底青黑。好在水粉遮得住。

    旁人看不出,張氏卻看得出。

    “玉兒,昨晚沒睡好?”張氏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指腹輕撫玉姝眼角,心疼不已。

    “嗯。阿豹做噩夢,撓我好幾下。”

    埋頭吃魚粥的阿豹空不出嘴表達不滿,嗚嗚幾聲以證清白。

    “阿豹離開娘親不習慣,咱們多多疼愛它,慢慢就好了。”張氏嘴上說阿豹,心裏想的卻是玉姝。

    他把玉姝交到她手上時,軟綿綿一團。張氏抱著她,緊張的不得了。生怕抱不住摔了,又怕抱太緊勒了。

    玉姝一天天長大,她一天天老去。可每當玉姝那雙黑亮亮的大眼彎起,她便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阿娘,等阿豹長大了,咱們就熬出頭了。”玉姝瞟了阿豹一眼,有點心虛。

    這話封石榴經常說,“玉姝啊,等你長大了,你阿娘就熬出頭了。”

    同樣說辭,意思卻是完全不同。張氏長歎一聲,轉身去盛飯。

    玉姝顰了顰眉,她隱約覺得張氏心裏似乎藏了好些事。

    趙矜的死,沈娘子深受打擊。再加上對柳媞的怨念,使得沈娘子鬱結難舒,掙紮幾日,終於病倒了。吳阿巧衣不解帶在沈娘子病榻前伺候。端茶遞水,煎藥喂飯,伺候的無微不至。

    清早沈娘子用完白粥,吳阿巧挑簾進來,“師父,該吃藥了。”

    這次的病來勢洶洶,沈娘子老了幾歲似得,麵色蒼白嘴唇泛青,眼底一重淺淺黑暈。

    吳阿巧看在眼裏,痛在心上。羹匙攪動湯藥,不住安慰,“師父,休要再想那些煩心事。”

    沈娘子有氣無力的擺擺手,“由不得我不想,一閉上眼全是小愚的影子……”

    “師父,您好好調養身子。待中秋時,咱們放天燈,乞求上蒼善待趙娘子亡魂,好嗎?”

    沈娘子一聽來了精神,“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