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去過熙熙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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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阿巧伺候沈娘子吃過藥,又陪她說了會話,才告辭出了縈碧軒。

    邊走邊吩咐雅兒去菜市買幾條鯽魚回來給沈娘子煲湯喝,全沒留意懷抱一摞賬冊匆匆走近的簡秀才。

    倆人撞個滿懷,賬冊撒了一地。

    不等吳阿巧開腔責怪,雅兒跳出來為主子鳴不平,“你這人,走路怎麽不看著點兒呀!”

    吳娘子板起臉,喝斥,“休得對簡賬房無理!”

    簡秀才蹲在地上,劃拉劃拉把賬冊重新抱到懷裏,歉疚道:“吳娘子莫怪!吳娘子莫怪!”

    “簡賬房莫怪才是,我這婢子沒規沒距,不成體統。”

    雅兒縮縮脖子,忙向簡秀才福福身行禮致歉。

    簡秀才與主仆二人客套幾句,邁步往縈碧軒裏走。

    吳阿巧在背後喊他,“簡賬房找師父何事?若不是太要緊的,還是等晚些時候再來吧。這會兒師父用了藥,須得小睡一陣。”

    簡秀才住了腳步,轉身對吳阿巧道:“崔管事的小孫子洗三,告假回家。臨走前囑咐我八月節該置辦的東西這幾天就該下定,省的到時候抓瞎。”

    吳阿巧在京都傳習所時,逢著上元、中秋都是她做主采辦,想也沒想,便道:“哦,比照去年就可以了。”

    “是!菱、藕、石榴、柿子、糕餅正日送來。就是花燈……”簡秀才顰了顰眉,略略壓低聲音,“蟠螭燈好還是蓮花燈好,還是卷書燈、雙喜燈?”簡秀才在花燈鋪子裏看哪個都喜歡,尤其今年又出了許多新鮮式樣,更加拿不定主意了。

    吳阿巧眸中含笑,道,“這個嘛,我在京都時……”兩人邊走邊說,吳阿巧講的認真,比比劃劃,簡秀才一心求教,聽的也認真,不住點頭。

    雅兒跟在他倆身後,小臉苦兮兮,想不明白這倆人怎麽聊到一處去的。

    玉姝記起柳媞,自然也記起了沈娘子。

    虞是是、柳媞、沈畫秋三人是手帕交,感情極好。

    趙矜幼年時與沈畫秋見過幾麵,記憶中像蘇荷一樣愛笑,虎虎有生氣。

    曾經的那些人,那些事全都沒有足夠的耐心等上一時三刻,慌慌張張與她擦肩而過,不願停留。

    一連數日,玉姝的情緒難以平複。

    即便蘇荷整顆心都在擔憂沈娘子病情,還是察覺到了玉姝的異常。秦十一娘也發現從崇德書院回來之後,玉姝有點不一樣了。

    “咱們下山時,玉姝就悶悶的,到她家門口,都沒跟咱倆說一聲就下車進去了。”蘇荷夾起一個磓子填進嘴裏。

    她跟秦十一娘撇下玉姝,躲在槿園六角亭裏邊吃邊說,秋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

    “你說……”秦十一娘猶疑不定,還有點怯怯的問,“是不是叫什麽東西魘著了?”

    話音剛落,一股旋風嗖的擦著她倆後頸刮過去。

    蘇荷打個激靈,“哎呀,快別說了。怪滲人的。要我說,少女懷春吧?

    語不驚人死不休。

    秦十一娘紅著臉錘她幾拳,“混說什麽!她才多大呀!”

    “我混說?你還記不記得,那天咱們去書院在窗下偷聽?”

    秦十一娘點頭,“記得,怎麽了?”

    “玉姝都聽入迷了,我要不拽她,她都不能走。”

    “你是說,玉姝看上書院的郎君了?”這麽想想,也不是不可能。秦十一娘眉頭蹙起,“可咱們壓根沒瞧清楚人家長什麽樣啊。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全不知道。一見鍾情,也得看仔細才行吧?”說著說著,忍不住掩嘴笑了,笑的促狹又招人恨。

    蘇荷又羞又氣,把碟子一推,“就知道笑話我!不吃了!”

    “好了,好了。你別惱嘛!”

    蘇荷腮幫子還是鼓鼓的,抱著肩膀不說話。

    秦十一娘語調軟和下來,“崇德書院的郎君也不是不好,就是……”

    蘇荷順著台階下來,問道,“就是什麽?”

    “就是門不當戶不對的,我怕玉姝以後日子不好過。”

    八字還沒一撇就說到門第上了!

    蘇荷最不耐煩聽這些,又鼓起腮幫子,直擺手,“算了,算了,當我沒說過!等問過玉姝再做打算吧!”白白吹了半天冷風,早知道把玉姝叫來問個明白多好!

    三遷堂。

    學生們搖頭晃腦,齊聲背誦,“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

    秋風漸涼,楚夫子早早把蓮蓬衣找出來,褶子還未燙平斜斜遮在肩上,單手支頭,雙目緊閉,也不知他睡還是沒睡。

    待背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徒。”

    楚夫子重重咳了一聲,緩緩張開眼,“唔,今日到此吧。”

    學生們起身畢恭畢敬向楚夫子行禮,楚夫子抬起眼角,沉聲道,“衛頊、馮淺春還有林靖留下!”

    被點名的三人不約而同心裏一驚,衛頊害怕偷跑下山去熙熙樓的事叫夫子知道,這要是傳回京都……想想祖父拍碎三張憑幾的大手,衛頊心尖兒都顫。

    父親書房梁上懸著的那柄戒尺在馮淺春腦海中不斷浮現,不知不覺間,冷汗冒了出來。

    林靖吸吸鼻子,阿爹種田,阿娘跟妹妹們漿洗織補給他湊束脩,要叫夫子攆回家,如何能對得起他們?

    “你們三個哭喪個臉作甚?”楚夫子把蓮蓬衣裹在身上,“坐、都坐。”

    三人忐忐忑忑,依言坐下。

    楚夫子淺淺而笑,高深莫測的問,“你們去過熙熙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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