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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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用過飯,琥珀切了兩個白柰放在銀碟裏。玉姝、張氏、封石榴在明間邊吃邊聊。

    白柰酸甜適口,飯後消食再好不過。

    一會兒,封石榴要去甜井胡同見館陶牧。玉姝把學館細節上的事捋順一遍,正說到關鍵,鴛鴦通稟彩春求見。

    封石榴一聽彩春二字,眉頭皺了又皺,不耐煩的擺擺手,“不見、不見。叫她在前院待著。”

    鴛鴦把目光投向玉姝,“不止她一個,旁邊跟來的那個是幺妹吧?”她聽茯苓說起過的,估摸著就是。

    張氏疑惑,“她倆來做什麽?”

    玉姝想了想,必是為身契,便道:“叫她們進來吧。”

    等了一陣,鴛鴦領著她倆進來。彩春前腳剛踏進屋裏,便細著嗓子喚一聲,“小娘子——”

    張氏、封石榴對視一眼,這賤婢準沒安好心。

    就連伏在張氏膝頭睡回籠覺的阿豹都被她唬了一跳,掙紮著眯縫著睡眼,胡亂晃晃小腦袋,終究還是抵不過周公,又合上眼。

    彩春滿臉堆笑,又喚一聲,“小娘子——”餘光一掃,瞥見在旁伺候的琥珀,眼角跳了跳,心道怎麽還有一個?

    阿豹被她這一聲吵的徹底醒了,張大嘴巴打個嗬欠,躍到桌上,再打個嗬欠,黃燦燦的大眼滴溜溜盯住彩春,毛茸茸的小圓臉拉成了小長臉。

    玉姝沉聲問道:“何事?”

    “哦,池小娘子想來多謝小娘子救命之恩。”彩春替幺妹答道。

    來時說好了的,她先挑個頭,幺妹接上。然後,一唱一和把身契要出來。

    可這會兒幺妹咬緊後槽牙,目光瞬也不瞬,鎖住阿豹。就是這畜生害哥哥受傷遭罪,遲早尋個機會收拾它!

    她那是什麽眼神?張氏麵色陰沉,把阿豹從桌上抱下來,摟進懷裏護住。

    封石榴也瞧著幺妹目光不善,知她或許受了彩春梭擺,暗罵她一聲糊塗,就勢把話接了過去,“謝就不必了。在羊角坡,池郎君把刀架在玉姝脖子上的時候,誰也沒想到咱們還能有一起說話的時候。

    玉姝這孩子,有恩必報。為池郎君延醫問藥不在話下。池郎君一聲妹妹有難,玉姝就差人拿錢去贖。她做這些,並非為你一聲謝字。隻求你兄妹二人認個清楚,誰真心為你,誰暗中使壞。”說著話,挑眉看向彩春。

    彩春心裏發虛,忙垂下頭,躲避著封石榴灼灼的目光。

    幺妹目光投向封石榴,雙唇緊抿。

    哼!說的好聽。既是幫忙就該幫人幫到底,把身契一並還她。彩春姐姐說的不錯,她就是想用身契來拿捏他兄妹倆。哥哥豁出命救她,她還扣住身契不放,就是沒安好心眼!

    幺妹氣的攥緊了拳頭,完全忘了該她說話了。彩春急的悶悶咳了幾聲。

    幺妹這才回神,為長遠計,低聲下氣是免不了的,狠狠心,柔聲說道:“謝小娘子仗義相救,幺妹無以為報,來生做牛做馬也是心甘情願。隻有一樣,現如今幺妹年幼,有許多活計還做不來……”

    “身子不好啊?我讓花醫女再給你寫兩張方子,你回去吃著,好好將養著。”張氏沒好聲氣說道。

    大清早來討藥吃,有病吧?

    一句話把幺妹噎住,這還怎麽往下接啊?偷眼瞟瞟彩春。來之前,她倆光想著你一言我一語,把玉姝圍在死角,任她們拿捏。可沒料到玉姝一句話還沒說呢,張氏開口就把她堵死了。

    倆人怔怔。

    玉姝原打算尋個合適的機會把幺妹的身契交給池昊,沒想到彩春先攛掇著幺妹來找她要。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

    這婢子仗著是安義郡主的人,就不把她放在眼裏。才幾天功夫,就攪得她沒安生日子過。

    還有幺妹,年紀小也不能聽了婢子挑唆,做出恩將仇報的事體。人家八個心眼,她一個都沒長實誠。尤其她看阿豹時目露凶狠,叫玉姝格外心寒。

    “還有事?”玉姝挑眉看向幺妹。

    幺妹循聲與玉姝對視,不免驚愣。

    玉姝端坐那裏,氣勢凜然,仿佛一座高山轟隆而來,稍不留神便會將她碾成齏粉。

    好可怕!幺妹戰戰兢兢,磕磕巴巴道:“沒、沒事了。”

    玉姝揚了揚下巴,“嗯!回去好好照顧池郎君。”

    “是。”幺妹應了聲,逃也似的的轉身就走。

    要說的話還沒說完呢,怎的就走了?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彩春咬咬牙,連聲告退都不說,便緊隨幺妹跑了出去。

    她倆一走,封石榴便道,“家裏有彩春這樣的婢子,遲早招來禍事!”

    “石榴說的是呢。”張氏深以為然,“挑撥著幺妹來說些沒頭沒尾的混話。我到現在也沒弄清她倆要做什麽?”

    玉姝把阿豹從張氏懷裏撈到膝頭上,順著它的背毛,“幺妹是來要身契的。”

    封石榴恍然,撇撇嘴道:“當真是歲數小好糊弄,任由婢子搓圓捏扁。讓她來要身契,乖乖就跟著來了。”

    “玉兒,彩春這頭,你怎麽打算的?”張氏憂心忡忡,生怕玉姝心軟任由彩春胡鬧。

    玉姝捏捏阿豹肉呼呼的小爪子,粲然一笑,“自然是,請君入甕!”

    從後院出來,憋了一路的彩春忍不住埋怨,“池小娘子,剛才你幹嘛不說?有我從旁幫襯著,你怕什麽?”

    玉姝不在眼前,幺妹膽氣也壯了。

    對啊,青天白日的,怕什麽?她還能吃人不成?

    可出都出來了,又不能再回去。

    幺妹隨口應道:“我看她膩煩,不想說話!”

    彩春攬住幺妹肩頭,“咱倆一樣,我看她也膩煩。”想了想,又道:“不要緊的。等我尋著機會,去西廂找找你的身契,要是找著了……”

    偷出來?幺妹沒敢說出口,仰首看向彩春。

    “要是找著了,你去拿。”彩春特意加重了拿字,“池郎君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被她發現了,叫池郎君幫你說幾句好話,就沒事了。”

    不問自取是為賊也。幺妹垂下頭,哥哥要是知道了,打折她的腿還差不多。

    “怎的?你不敢?”彩春激將,“你怕她?”

    怕!

    心裏怕,嘴硬。幺妹輕咬下唇,憤恨道:“我怕她?”長長嘁了一聲,“姐姐,你隻管替我去尋!”還有那隻討厭的貓兒,我定要替哥哥報了這個仇!

    “包在我身上!”彩春大大聲,拍著胸脯承諾。

    “不過,姐姐,你現在還能進西廂嗎?”進後院都得通稟,還能用她在西廂伺候?幺妹懷疑。

    彩春思量片刻,“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姐姐,她擺那麽大的譜,到底什麽來頭?”這是池昊囑咐她打聽的。

    旁的也就罷了,玉姝的身份彩春半句不敢泄露,忙遮掩過去,“嗐,哪有什麽來頭。就是普通人家。”怕幺妹再問,便道:“我去看看大喜是不是又躲懶呢。”說罷,頭也不回,往廚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