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貴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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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比謝綰更了解秦王,他口中的從長計議就是把高括留在南齊,留在玉姝身邊。

    “我想,高先生暫且留在南齊也好,玉姝不會反對。”秦王又說道。

    謝綰對秦王所言並不感到意外,吐了口濁氣離開秦王懷抱,道:“延兒的婚事定能在安義去往京都之前辦妥。可我,還是不踏實。”

    秦王理理揉皺的衣袍,“延兒成婚以後,安義就要去往南齊,有什麽不踏實的呢?”

    謝綰顰了顰眉,“延兒對安義言聽計從。萬一安義對延兒說些有的沒的,那不就……”

    “她敢?!”秦王對安義能夠維持表麵平和已屬不易,可安義年紀越長就越貪心,秦王對她的忍耐就快到極致。

    “明達,其實我更為憂心的是,玉姝如今身在南齊,與南齊皇親總有見麵的機會。待安義與皇子昕成婚,她與玉姝見了麵,會不會對玉姝不利?”

    秦王默然不語。

    謝綰的憂慮並非無的放矢。安義為人心胸狹窄,嫉賢妒能。

    現今,玉姝因與庫那勒王子及韓冰等當世名士談禪在南齊已然小有名氣。不久的將來,待玉姝威望更盛,難保安義不會對玉姝由妒生恨。兼且玉姝又是女扮男裝。

    “明達……”謝綰仔細拿捏著措辭,“不如,叫玉姝去往別處,如何?”

    “去往別處?我的嫡親女兒退避為何要退避安義?不許!不許!”秦王氣的頜下胡須微微顫抖,“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麽風浪!她若是敢傷玉姝一根毫毛,我就先誅鐵氏九族,再帥兵平滅南齊!”手掌重重拍在翹頭案上,震得墨硯筆架嘩楞楞直響。

    秦王胸中那團怒火噌噌燃起。他自問對安義也好,鐵氏也罷算是仁至義盡了。若是她們還不滿足,那便是自掘墳墓,怨不得旁人。

    不知怎的,秦王怒火升騰,謝綰反倒放心了。

    秦王對鐵氏的怨憤經由十三年的累積,就快到達爆發的頂點。若是安義識趣,在去往南齊之前這段時日乖巧柔順,秦王也能對她多加忍耐。

    “明達!”謝綰抬手撫上秦王手背,再喚一聲:“明達,我思來想去,還是向玉姝坦陳一切,也好叫她早做防備。安義與她非是血脈相連,省的到時玉姝做起事來束手束腳,你說呢?”

    秦王又再沉默。

    被女人背叛也就罷了,還弄出個野種。可笑的是,現而今這野種要頂著秦王郡主的頭銜嫁去南齊,成為皇子妃。

    此事若然叫玉姝知曉,他這個做父親的還有何臉麵,有何威嚴?

    秦王唇角抿成一字。當初就該棒殺了她母女二人。

    那時,不止謝綰心生惻隱,他在望著熟睡的安義時,也不忍心。

    阿貓阿狗也是一條性命,既然來在世間,就有它或是他們的容身之地,又豈能輕易言殺。更何況,稚子無辜。犯錯的是鐵氏,而非安義。

    假如,再給秦王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他還會選擇放過安義放過鐵氏。即便這會給他今後帶來數不清的煩惱,但是至少他沒有濫殺錯殺。

    謝綰明白秦王舍不下麵子,柔聲勸慰,“明達,孰輕孰重玉姝懂得分辨,她不會

    因為此事而對你有絲毫輕視或者不尊重。”

    被謝綰點中心事,秦王麵露尷尬,輕輕吐口濁氣,悶悶說道:“我曉得!”

    “萬事以大局為重啊,明達。”謝綰握住秦王手腕,“玉姝這孩子與你的其他兒女不同。她今後是要助你成就大業的。現下就該讓她慢慢熟悉府中各項事務。你說是吧?”

    父親被妾氏帶了綠帽子,算什麽府中各項事務?秦王唇角墜了墜。

    “高先生卜那一卦未必就能作準。”就算做不得準,秦王卻並不後悔聽從高括的建議,做下謀反的準備。

    “明達,你不也說,我們再無回頭路嗎?既然要走下去,那麽多個幫手不好嗎?玉姝是我們的親生女兒,難道你還信不過她?她還能將這樁醜事到處宣揚?”

    王府裏凡是知曉這件事的,就是打死他們都不會說。玉姝也一樣,她與秦王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於秦王府,於秦王不利,就是於她自己不利。她絕對不會向第二個人透露哪怕半句。

    “明達?”謝綰目光灼灼的望著秦王,期待他能快做決定。

    “好吧!我這就寫封密函。”事關秦王名譽,當然要格外小心。

    謝綰滿意一笑,把頭埋在秦王頸窩,“你信中別忘了同玉姝講,在外就說她是阿綏嫡三子。”

    謝綏的嫡三子謝邦比玉姝大一歲,族中行十四,正在別國求學。謝邦不似他兩位哥哥名聲遠揚,冒他的名兒極為恰當。

    秦王頜首,“唔”了一聲,在衍波箋上壓好鎮紙,在心裏掂量著如何遣詞造句,才能既講明白了個中緣由,又不至於太丟臉。

    謝綰從秦王懷中起身,撩起衣袖,為他細細研墨,道:“館陶氏送來的年禮中,有兩株翡翠玉花樹,玉質皆為上乘,手工也妙。我想放在玉姝的傾雲院裏。可若是擺了翡翠玉花樹,再放金花樹就太突兀了。你替我問問玉姝,她中意哪個。”

    秦王無奈笑道:“你就都堆到傾雲院的小庫房裏去嘛。她今兒擺金花樹明兒個擺翡翠玉花樹不就得了?”執起狼毫在水盂裏浸濕,擱在筆架上等著筆潤好了才寫。

    謝綰嫣然一笑,“說的是呢,我怎麽沒想到呢?”

    豈能沒想到,隻不過是為秦王找個墊腳的台階罷了。

    墨條在硯台上緩緩滑動的石器聲響,逐漸捋順了秦王浮躁的心緒。說到館陶信,他便不由自主的想起館陶牧,“算算時日牧之也該到貴霜了,為何還不送信回來?”

    “西域路程難行,稍有耽擱實屬尋常。明達,你且放寬心,一定會萬事順遂。”

    在謝綰溫聲細語中,秦王慢慢平靜,忖量片刻,對謝綰言道:“綰綰,我想將貴樓在南齊的生意交予玉姝打理。這樣的話,她在南齊遇到麻煩事,也能多條解決的路子。”

    秦王以為,謝綰聽了一定會喜出望外,然而,她卻出乎秦王預料的,緘口不言。

    “綰綰,非是我偏心。你也知道延兒對安義如何。若把貴樓交給延兒,難保安義不會橫插一腳。更何況,其中涉及許多機密,事關重大,決不能讓安義沾染一星半點……”

    見秦王會錯意,謝綰忙道:“明達,我與你一般想法。我是在憂心玉姝身體能否承受太多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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