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不曾起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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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層你且放寬心思。南齊貴樓早就入了軌道,逢至大事玉姝拿個主意即可。不太緊要的老鄧自會打點。”頓了頓,秦王沉聲又道:“不止南齊,所有貴樓都要交給玉姝。”

    不知玉姝得到這份大禮會作何表情。秦王腦中浮現出的不是玉姝,而是抿著小嘴的阿豹。直覺玉姝看到信的時候,必定會與阿豹同樣神色,忍不住暢意大笑。

    秦王原本也指望唐延能替他分憂,可唐延一次又一次令他失望。於是,秦王就把府中不甚關鍵的事項交給唐延處置。類似貴樓這種關乎秦王府生死的產業,他絕不讓唐延沾染半分,甚至都沒打算讓他知道天下人談樓色變的貴樓屬於東穀秦王所有。

    他之所以這麽做,有一半是因為唐延對安義的態度,另一半,則是因為唐延的才德心胸不足以擔此大任。尤其秦王與玉姝相處之後,愈發覺得唐延行事比不上玉姝大氣豁達,沒有身為男兒的魄力與氣度。

    做此抉擇,委實不易。

    “我先給老鄧寫封信,讓他去謝府一趟,認認玉姝這個主子。”秦王說著,抓起狼毫蘸飽墨,刷刷點點,在衍波箋上書寫起來。

    謝綰對秦王此舉,可說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玉姝在南齊並非孤軍奮戰,遇到事情,有貴樓為她分擔。憂的是,唐延自恃長子嫡孫,覺得理應承繼秦王一切。倘若他日,知曉秦王把貴樓交給玉姝,會否與秦王與她離心,甚至翻臉無情?!

    思及至此,謝綰伸手按住秦王手臂,“明達,事關重大,再斟酌斟酌吧。”

    秦王不解的看向謝綰,見她眸光閃縮,似有難言之隱,便住了筆頭,問道:“嗯?你到底在怕什麽?”

    謝綰了解秦王,同樣的,秦王也了解謝綰。

    她絕非擔心玉姝身體無法負荷那麽簡單。

    “我是怕延兒知道此事之後,不會善罷甘休,他的脾性,你是知道的……”

    雖然話說一半,秦王已經了然。

    沉聲說道:“身為秦王府世子連是非好壞都分辨不清,又豈能做大事?”

    秦王口中是非好壞,指的是安義母女倆。

    “其實,這也怪不得延兒。他不知曉安義身世……”謝綰歎息。唐延從小就把安義當做親生妹妹一樣疼愛,長大了感情日漸深厚,謝綰才覺出不妥。

    身為父母沒能教好子女,才是大錯特錯。

    秦王聞言瞪大眼睛,“萬萬不可說與延兒知曉!”

    “我省得。”謝綰鄭重說道:“以延兒的脾性,說了還不知會鬧出何種大事。”

    謝綰顧慮的是,唐延一旦知道安義與他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他對安義的兄妹之情會轉變成為男女之愛。

    這才是謝綰焦慮的真正緣由。盼隻盼安義快些去到南齊,與延兒永不再見。

    秦王聽出謝綰話裏有話,便道:“安義嫁去南齊,我們就能鬆口氣了。”

    “明達,關於貴樓,還是從長計議吧。”

    從玉姝決定要去京都之日起,秦王就在思量此事。謝綰此時的猶豫,秦王也曾有過。可他並非心血來潮,而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的這個決定。

    秦王拂開謝綰的手,繼續書寫,“延兒承爵已經是他的造化了。我費盡心血,一手締造的貴樓必定不會給他。”

    謝綰無奈的拈起墨條,歎道:“延兒若能學到玉姝一半,我也就不用為他傷神了。”

    秦王不多言語,寫罷這封,撤下衍波箋,再寫給玉姝。

    將貴樓和安義等等事體交代清楚,並不容易。待他完成,已是三更天。

    院牆外,聲聲梆響。

    趙堯聽的真切,三更天了。便依依不舍與玉姝告辭,坐上馬車回返皇宮。

    他剛走,府中等人就從各自居處晃悠出來賞燈。

    這其中,最為心急的要數高括了。他早就按捺不住,虧得慈曄和秋曇哄著他。

    張氏仰著頭,一盞盞看過以後,由衷讚道:“不愧是宮中禦賜,就是比通衢的花燈做的精巧。”

    金釧掩嘴偷笑:“張娘子,這還是大皇子親自送來,親自指揮宮人懸掛的呢。”

    張氏聽了這話,麵容一僵。

    樂極生悲,物極必反。

    榮寵太盛,或許是禍事。

    張氏惴惴望著泰然自若,負手立於燈下的玉姝,整顆心揪成一團。做了少年郎裝扮的玉姝,瘦削羸弱,可她一對鳳眸閃爍著耀目華彩,唇角微彎,似笑非笑的神情略帶頑皮。閑閑往那一站,就把院中所有熠熠燭光都比了下去。

    許是感應到張氏投來的灼熱視線,玉姝轉過頭,與張氏對視的同時咧嘴一笑,齒若編貝,與燈火輝映,愈發潔白賽雪。

    張氏的心立刻化作一汪春水。情不自禁邁步向著玉姝走去。

    玉姝迎過來,二人恰好停在那盞走馬燈下,燈裏人馬依舊行走不停,光影映在玉姝與張氏麵龐,固然迂緩卻不知疲累的朝著沒有終點的地方步步邁進。

    “阿娘,喜歡嗎?”

    “喜歡。”張氏為玉姝攏緊蓮蓬衣領口,“外間冷,快些回房去吧。”

    玉姝低低應了聲,卻執拗的偎進張氏懷中。耳邊傳來金釧銀釧的嬌笑聲,高括粗聲粗氣充滿童真的話語,茯苓與花醫女低低的交談聲,以及慈曄和大喜酒埕相碰的脆響。

    世間歡愉最易得到,也最易失去。

    玉姝輕輕哀歎,過往美好總是藏於記憶最深處,苦苦相求,卻又求而不得。

    唯有珍惜眼前人,眼前事,才不辜負每一個日出日落。

    “玉兒。”

    “嗯?”

    “大皇子對你分外不同。”

    到在京都安了家,趙堯連番賞賜。

    初時,張氏是高興的。畢竟玉姝以後要仰賴大皇子照拂。

    可從藥材、酒席、人勝再到花燈。張氏品出別樣滋味兒。

    那大皇子該不會對玉姝有非分之想吧?

    玉姝聽出張氏話中所指,笑道:“阿娘,大皇子籠絡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後的謝氏。”

    “籠絡?”張氏不解,“你的意思是他做了這麽多都是籠絡,並非其他?”

    “還有,大皇子想讓我為他賣命罷了。”玉姝淡淡說道。“他當我是臣,才賞賜人勝。”

    張氏徹底糊塗了。怎麽會呢?

    這滿院的花燈費了多少心思?如果真當玉姝是臣,那為何不賞金銀布匹?

    “阿娘,別說他了。餛飩什麽餡兒的?”

    “鮮肉的。”張氏說著,輕柔的推開玉姝,“你快回房,阿娘給你端來。”擰身邁步就走。

    府中有婢女,但張氏還是習慣親力親為。玉姝也不攔阻,望著張氏匆匆而去的背影,悠悠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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