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卿一直覺得，自己過得很是委屈。

    本還想著，尚芷雪來了以後，哪怕心裏還責怪他，不能理解他，也定能看在他如今病入膏肓的份上，給他一些好臉色瞧。

    可誰知……

    尚芷雪是來了。

    卻是帶著冷冰冰的臉色，和冷冰冰的語氣兒來的。

    我……我等了王爺三日，還……還以為王爺不會來了。”

    咱們好歹夫妻一場，總得讓你如願，不是嗎？”

    尚芷雪在來林子卿這頭之前，已經尋過青竹過去問了。

    對於林子卿現在的身體情況，尚芷雪大致有了個了解。

    騙人的話，她不會說。

    安慰的話，她又說不出口。

    於是，隻得實事求是，道：“你既想見本王，本王自然就沒有不來的道理。”

    王爺……還在怪我嗎？”

    林子卿見尚芷雪口口聲聲自稱本王，原本就卑微的心，如今更生長了距離：“這陣子以來，我……”

    我不怪你。”

    尚芷雪不想聽林子卿說這些誰對誰錯的話，便幹脆直接打斷了他，道：“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本王所認為的好，對你來說或許是個枷鎖。而你所認為的好，於本王而言，也是個負擔。你既選擇了自己想要的，本王便尊重你。”

    王爺果真……果真還在怪我。”

    林子卿聽了這話，兩行清淚流下：“我都已是即將要去見秦叔的人了，難道王爺……王爺就不能原諒我嗎？”

    你從未做錯過任何事情，又何來原諒一說？”

    尚芷雪勾唇，笑得很淡：“更何況，早在本王選擇將賣身契和地契等物都送去給你時，便已注定，咱們夫妻情分已斷。既然如此，原諒或不原諒，都已經不重要了。”

    可王爺不是還沒寫休書嗎？”

    林子卿心如刀割，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冰冷如霜的女子，竟能將自己放棄得如此徹底。

    便連自己即將離世，也未曾在她臉上看到一抹悲哀：“我知道，王爺是在生我的氣。認為……認為我為了我母親，而背叛了您。可是她是我母親，我能怎麽辦？

    王爺已經砍掉了她的雙手，難道我這個做兒子，連去照顧照顧都不行嗎？如今我活不久了。在臨死之前，就想聽王爺再與我說說話。

    就像王爺與我剛相識時的那樣，說說心裏話。哪怕王爺是騙我的，我也能走得開心一些。”

    可是，本王素來不愛騙人。過去的事兒都過去了，再怎麽裝，也裝不回原來的模樣兒。”

    尚芷雪淡淡看了林子卿一眼，終究還是沒能讓林子卿如願：“本王沒寫休書，是因本王不想讓咱們的事兒，成為皇城中的談資。也是本王，對你的一種尊重。

    本王曾答應過你，這一輩子都會讓你做本王的男人。不會跟你那生母一般，將你殘忍的拋棄。本王做到了，不是嗎？縱使夫妻情斷，可你在外人眼裏，依舊是貞王爺的侍君。

    至於你母親那幾個人，本王是砍了她的雙手沒錯。但本王自始至終，都沒有缺過她們吃，沒缺過她們穿。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她們，本王都問心無愧！”

    是……王爺自然是問心無愧的。”

    林子卿從來沒有想過，尚芷雪會對他說出這麽絕情的話來。

    縱使是當初，她派人將賣身契等物都送到莊子裏時。他也沒有想過，尚芷雪今日會如此待他。

    哪怕他知道，尚芷雪是真的惱了。這一段感情，也再回不到當初。

    可這些日子以來，他每天都在幻想著，自己跟尚芷雪還有重修舊好的機會兒。

    就算是相互折磨，就算二人之間有著裂痕。

    他也依舊愛著她。

    而她，也總是喜歡他的。

    然，直到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林子卿才明白，原來有些東西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一輩子，都等在原地不動。

    王爺。我聽聞，淩天給王爺生了個世子。”

    林子卿咬著唇，倔強將臉別開：“我……我恭喜你們。”

    謝謝。”

    尚芷雪微微垂下眸子，對林子卿既疏離又客氣兒：“你這身子，若需要什麽名貴的藥材，盡管跟下頭人吩咐就是。

    若現在還有什麽話要與本王交待，也一並說了吧。最近忙，怕也顧不上你。”

    林子卿心思敏感，一下便聽出了尚芷雪的意思。

    她啊，這是在告訴他，有什麽話就盡早說。

    這一次，怕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於是，心痛之餘，不免咬唇，道：“是。王爺素來聰慧，總能將我的用心看穿。我之所以想在臨死之前見一見王爺，的確是……是因為有事兒想交待王爺。”

    說罷，又道：“王爺啊。我被接到貞王府時，我的母親、二爹和小妹，都還住在莊子裏。如今我快……快不行了，怕是以後再也照顧不了她們了。

    我希望……希望王爺能將那莊子留給她們，莫要收回。好讓她們，在今後能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那莊子是你的聘禮，不管你是生是死，莊子都是你的。你願意給誰，便給誰，本王不會將他們收回。”

    林子卿的這一番話，尚芷雪是一點也不意外的。

    她知道，林子卿已經無藥可救了。

    就算是死，心裏放心不下的，也隻有林氏幾人罷了。

    本王答應你，隻要林氏幾人不上門來尋貞王府的麻煩。那麽貞王府以後，每個月還是會按時給莊子那頭送用度與例錢。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她們不上門來挑事兒的前提之下。

    如果，她們還跟以前一樣，索求無度。那麽本王，一定會為了圖一個清靜，徹底讓她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本王說到，就一定會做到！”

    言畢，尚芷雪涼涼看了林子卿一眼，又道：“趁著你現在還清醒，讓人去莊子將林氏幾人請過來一趟吧。有些事兒，該交代的你總要交代。本王方才與你說過的那一番話，也望你能一字一句的，跟她們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