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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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瑾毫無睡意,打算看個熱鬧。
於是提氣踩著一株梅樹躍上房頂,落下時就好似一片葉子。
她的內力確實不夠深厚,從小身體就弱師父便沒有勉強她學什麽高深的功法,反而讓她淬煉體質,輕功重在控製控製氣息和體態,這一條她倒是做的極好。
蹲在房脊上,四下觀望,忽然見幾條身影往後山掠去,如瑾沒多想就跟了上去,借著獵獵山風不遠不近的綴在後麵。
而這幾個人的身影怎的有些熟悉?她竟然想到了隻有一麵之緣的內衛……
他們確實是帶了人在施展輕功,如瑾能看到耷拉下來的手臂,和寬大的僧袍……
即便帶人,他們的速度依舊很快,最後在寺廟後山的樹林空地停下。
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如瑾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果然是他們。但是,將這幾個僧人扛出來做什麽?
如瑾暗自琢磨,能驚動內衛親手誅殺,一定是對武後的大業有阻礙的人,如今佛教在民間傳播深遠,武後若想稱帝在儒家一派很難尋到支撐,而佛教本從西域傳來,與中土文化融合還是有很多東西可以挖掘。
就好比這《大雲經》中淨光天女的稱帝的故事,這不正好可以為她所用?
如果這慈明寺裏麵有人就不承認這個說法,並且還無所顧忌的四處招搖,那必然招來殺身之禍。如瑾兀自推測,覺得這個理由最是貼切。
她斂息伏在樹幹上,一動不動幾乎與樹融為一體,透過樹枝縫隙看著他們將手中的幾個僧人扔下,其中一個內衛甩著手腕說道:“頭兒,咱們做什麽要將他們帶出來,直接殺了不行嗎?這頭跟豬一樣沉,清心寡欲怎麽吃了一身肥膘。”
那個被喚作“頭兒”的內衛一直背對著如瑾,但是從身姿上辨認,應該就是當日在父親書房前看到的那個眼睛若深淵的男子。
他一手握著刀柄,直挺挺的站在那裏好似背了一塊鐵板,整個脊梁繃得挺直。
聞言開口說道:“如今寺內住滿香客,這幾個僧人之前便與人接觸過,你將前腳投宿,後腳就將人殺了扔在寺廟,要如何解釋!武後隻是命令將汙蔑《大雲經》的異徒清除幹淨,沒讓我們製造事端。”
果然,如瑾還是猜對了幾分,這個滿腦子淫蟲的胖和尚肯定說了些不敬的話,被抓了個正著。
這類蠢人如瑾倒是沒有同情,撇了撇嘴繼續伏著。
這是她聽這位“頭兒”說的第一句話,聲音被他刻意壓低,所以低沉醇厚在這凜冽寒氣裏穩穩的散開,隻是同他的眼神一樣,有些無情冷漠。
從他的嘴裏絲毫聽不出任何情緒,甚至是對武後的尊敬或者是對僧人的鄙夷,都沒有……
他隻是在陳述一件事情而已,亦或許是內衛這個位置殺戮太多,他們已然麻木。
那幾個內衛沒有再多問,橫刀一揮這些僧人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上一聲,便死了個幹淨。
其他人拎著那屍體消失在原地,大概是真去喂狼了,血腥味散開,如瑾有些作嘔,連忙屏息。
原地就剩下那個冷臉內衛,如瑾屏息看著他的背影,這人怎麽做到一動也不動呢……
正兀自琢磨,就見他忽然轉身看了過來,如瑾不敢動隻好迅速閉上眼睛,有時候視線也會驚擾一些敏銳的人,她連氣都不敢出,心中隻有一個聲音。
要死了……
好在蒼天有眼,此時正好一隻胖鳥從她頭頂的樹枝上飛了出去,不僅將上麵的雪抖了她滿頭滿脖子,臨走還將一坨屎落在她的手上。
那人見是一隻鳥,皺著眉頭又緩緩的轉回去,待到其他人回來,冷聲命令:“進城。”
那個之前抱怨的聲音,又說道:“現在是宵禁!”
冷臉內衛聞言側頭看著那人,說道:“呂四,宵禁關你屁事!”說完便率先躍了出去。
如瑾剛小心翼翼的睜開眼,聽聞這話差點笑出聲,直到他們陸續都沒了蹤影才從樹上躍下。
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剛剛那一刻她真的怕死了,生怕那人將腰間的那把龍紋刀甩過來,“幸好,有風雪遮掩,還走了鳥屎運。”
抬手甩了甩手上的鳥屎,如瑾快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就是她前腳剛走,那五個人便又回到原地。
頭兒,你發現了什麽?”
剛剛有人在附近,赤一你帶人去搜一遍。”
旁邊一個比他稍矮的黑衣人聞言指揮著其他人迅速在周圍尋了一遍。
隻是,“並沒有發現痕跡,雪雖然停了,但是風一直沒斷,有痕跡也會被吹掉。更何況,對方如果能避的過咱們的視線,絕非等閑之輩。你怎麽知道有人在?我們確實都沒有感覺有人跟蹤。”
慕容昭目光沉沉的往四周看了一遍,忽然眯起眼睛盯在了其中一棵樹上,飛身而起落在枝頭。
那個位置恰好就是如瑾先前藏的地方,他伸手在樹枝上拿下一根頭發,果然之前的那個視線不是錯覺。
之前有人在那裏觀察我們,輕功在你們之上,沒有殺氣或惡意,所以才會被忽略。”
赤一不解道:“那為何你之後又察覺到了?”
慕容昭難得的皺起了眉頭,撚了撚指間的發絲說道:“直覺。”
那種落在背脊上的視線很奇怪,沒有攻擊性,卻讓人無法忽視,他本來已經離開,但還是不能釋然,又返了回來。
如瑾自然不知道自己一時興起的跟蹤令內衛以為遇上了什麽神秘敵手,在林子裏搜尋了許久,但都沒有收獲。
她推開門就看到暮草瞪著眼盯了過來,有些心虛的撇開眼,之前她確實希望暮草好好休息,在枕頭上散了一點助眠的藥粉。
幹笑著走了過去,解釋道:“我就是出去看了看,不小心又走遠了些,沒事,一根頭發絲都沒少!”
暮草沉著臉又躺了回去,說道:“我知道自己不夠機靈,所以怕跟上去反而成了拖累。但是阿瑾咱們說好了的,你不能每次都亂來,不然下次我也不會遵守承諾。”
如瑾連忙討饒,直到最後她承諾日後都不再亂走她才又安心睡下,看來那個藥勁還是挺猛的。
暮草難敵困意又睡了過去,如瑾便朝著飛廉走過去,他見狀連忙很警覺的往後退了一步,正色道:“身為護衛必須守護主人安全,主子或許覺得自己能力超群不需要我等在旁,但對我們而言使命即生命,您若是覺得用不著大可以將我們殺掉,也不要如此折辱。”
如瑾被他義正言辭的說了一通,倒是覺得有些羞愧。
也確實覺得之前考慮不當,也絲毫沒有想過暮草和飛廉他們的感受,如果剛剛被那個冷臉內衛一刀刺死,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思及此處,她當下也認真的道歉,說道:“隻此一次,下不為例,很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飛廉本來就是豁出去講的那一通,想著待會兒少不得一頓責罰,沒想到如瑾很認真的同他道歉,當下便覺得臉上發燙,好在人黑不顯色,頓了頓說道:“飛廉越矩了。”
不,這很好,我們日後是要互相托付性命的夥伴,你若是有不滿說出來,我也一定會好生思量。”
飛廉心頭鬆了口氣,笑著點點頭,站起身走到門邊說道:“我來守夜,主子去休息吧。”
如瑾聞言起身睡到暮草身側,她近幾日總是不敢入睡,隻要睡熟便會夢到戰火和殺戮,夢到越王府的門匾轟然倒地,還有大哥與父親的頭顱被懸掛在東城門樓上示眾……
這一夜又是如此,在劊子手揮刀而下的瞬間,她猛地睜開眼。
又做噩夢了?你渾身都是冷汗,阿瑾你沒事吧。”
沒事,隻不過這幾日太過疲憊了,走吧,咱們去吃些東西就繼續趕路。”
起身麻利洗漱後,便跟著沙彌往飯堂走去,半路上如瑾走到沙彌一側,隨口問道:“我祖上會些醫術,觀昨日那位領路大師的身體確實不好,似乎有急症,不知今日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