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心中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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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道士?

    這刺史竟然以為來的是女道士……

    如瑾三人跪在下方,堅硬石板硌的腿生疼,這刺史連個蒲團都沒有給,可見根本就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

    再一聽他張口竟然說她是個女道士,當下心裏便冷笑連連。可見這人根本就沒弄清楚來的是誰,底下推薦了一個人上來他就隨便見一見。

    怕是割耳朵的那人跑錯了地方,本打算收拾他結果進了按察使家的大門!

    如瑾與這些高門大戶也沒少打交道,自然很快就能分辨他們的態度,再聽這刺史的聲音,中氣不足,語氣輕蔑,甚至是帶著調笑,她這樣看過去能看到他的腿,消瘦無力虛軟不穩。

    一看就是個空殼子……

    一旁的楊仲舒聞言解釋道:“並非女道士,是江南一帶民間很有名氣的驗屍問案高手,雖然隻有二八年紀,但是從小跟隨袁天師遊曆學藝,是有真本事的。”

    那刺史聽到袁天師的時候起了些興致,身體前傾抬了抬手說道:“起來吧。”

    如瑾站起身謝了一聲,便規規矩矩站好,越是這種官威大的人就越是喜歡別人奉承乖順。

    果然,那刺史見他們這麽規矩便拍了拍書案,說道:“那個小姑娘你過來抬頭讓本官看看。”

    如瑾看了楊仲舒一眼,垂眸想了想對策,便抬起頭直直的看著那刺史。

    這麽美的姑娘竟然去做男人們的事,太可惜了。”

    說著便站了起來,楊仲舒見狀慌忙上前擋住如瑾說道:“如瑾是屬下請來協理牡丹園一案的,時間緊迫,就讓……”

    著什麽急,讓小姑娘先歇一歇,這大冷天的溫一壺酒,我們好生聊聊。”

    如瑾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聞言從懷裏掏出一張符紙貼在自己身上,暮草見狀也給自己和飛廉貼好,站到如瑾身側。

    叮鈴”

    手中的鈴鐺響了一聲,如瑾嘴巴蠕動念了一串讓人聽不懂的話出來。

    刺史停下腳步,將楊仲舒推開,看著如瑾說道:“這是做什麽。”

    如瑾還是直勾勾的看著他,忽然抬手在他的上身幾處大穴按了幾下。

    那刺史枯瘦的指間在離如瑾下顎不到寸許的地方停下,捂著肚子跪在地上。

    阿瑾姑娘你做了什麽!”

    那刺史臉色蒼白,又捂著胸口一會兒又捂著脖子,忽然張口哇的一聲吐了一口。

    就連旁邊趕過來扶他的人都退了一步,太臭了!

    如瑾三人早有準備,那符紙隻不過是個幌子,其實是加了薄荷的香樹葉,可以驅臭。

    那刺史被自己的穢物熏的直翻白眼,如瑾冷笑。

    倒是楊仲舒不顧髒亂上前一把將刺史撈起來扶到榻上坐好,又拿了憑幾給他靠著。

    都愣著做甚麽還不快收拾,袁姑娘你是打算袖手旁觀嗎?”

    如瑾又從懷裏抽出兩張符紙,她在手中擺弄了幾個複雜的手勢,然後又默念了一句咒文,便將那符紙拋了出去。又撒了些粉末,那符紙轟一下著了火,屋子裏的臭氣隨著符紙燃盡也消失了。

    刺史平日是不是總覺得身上乏力,出虛汗,晚上還容易覺得背上冰涼僵硬,好似被一雙掐住了似的,而且睡熟之後會聽到有陣陣嗡鳴。”

    刺史聞著薄荷的味道總算緩過勁來,靠著憑幾坐起身,焦急的說道:“沒錯,此何解?”

    民女細細觀之,您是被鬼邪之氣附體,聽說有女鬼……”

    刺史皺起眉頭,手也發抖,還沒說話。旁邊的楊仲舒倒是冷冷的說道:“本官尋你來可不是說這些有的沒的,什麽鬼邪明明就是有人加害!”

    如瑾牽起一邊嘴角,也不看他,而是對刺史說道:“您這幾日難道不是一直夢到她麽?長發白衣隨風而動腳尖還在滴水,嘀嗒嘀嗒…!”

    住口住口!”

    如瑾又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如瑾願意住進牡丹園,為刺史尋這東西出來!”

    刺史麵色頹然,揉了揉眉心擺擺手對楊仲舒說道:“讓她去。”

    是!”

    所以如瑾三人便住進了牡丹園,本以為荒敗不堪,陰氣森森,可是過來一看……這裏美的很。

    怎麽,以為這裏是個鬼屋?”

    如瑾沒有否認,眾人形容的太誇張。所以她下意識的也會往壞處想。

    楊仲舒說道:“這裏是前朝一位大人給心愛女子所建,所以每一處都是悉心設計,之後曆任官員都會將此牡丹園精心打理,待到百花齊放時也是這江州一景。”

    院子的牆上都貼了雕刻的石板,拱門頂上掛著一塊木匾,題“牡丹園”,在右下角的地方寫著兩個小字“容月”

    如瑾看到這個竟然又想起了王妃,她隱約記得王妃的名字便叫做“柳容月”,巧的是她在越王府住的院子也叫作牡丹園,院子裏處處是牡丹,王妃除了念經還有個打發時間的事,就是伺候牡丹。

    喃喃道:“這一院子牡丹品種繁多,打理起來不容易吧,這詩文耳熟的很,好似從長安傳出來的。”

    楊仲舒好似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頓了一下才說道:“是”

    不知道,他這個是,回答的是哪一個問題。

    楊仲舒指了指院內影壁牆過去後回廊盡頭的屋舍。

    住處就是那裏,我身份有別就不進去了,讓這兩個婢女引路吧,隨後休息休息,明日我帶你去義莊和案發各處看看。”

    說罷行了禮便快步離開,好似這裏麵真有什麽似的。

    楊仲舒一走,那兩個臉色發白的奴婢身子都開始發起了抖,如瑾擺了擺手讓他們去外麵守著。

    沒叫你們的話就別進來了。”

    是!”

    看她們都沒了蹤影,如瑾他們將東西放到院內的石台上,看了看四周的美景,說道:“這地方倒是真花了心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長的如此茂盛,地下是埋了什麽東西吧。”

    暮草聞嫌惡的從一盆紅牡丹跟前離開。

    如瑾,你剛剛那一招越來越像模像樣了。”說著學了她的動作,瀟灑的將符紙甩出去,然後裝模作樣的做了幾個複雜的手式,念了兩句咒文。

    如瑾摸了摸鼻子,然後笑開,拍了拍石台坐在上麵,說道:“不過是江湖把戲而已,胡商的香料確實神奇,能迅速將臭氣消除,下次讓二哥再寄些給我。”

    飛廉這才知道她是騙了刺史說道:“那萬一他知道了怎麽辦?”

    如瑾伸出手指搖了搖,高深莫測的說道:“做賊心虛,心中有鬼,所以他才會信,不過知道又如何,就他現在的樣子寧願相信有鬼。”

    為何?”

    因為……誰!”

    如瑾正要回話就聽著一個不同於暮草他們的聲音出現,而在那之前她絲毫動靜都沒有聽到,看來她高估了三個人的能力。

    忽然她往房頂上看去,才看到屋脊上坐著一個人,見她看過來一晃身影就落到院內。

    慕容公子可真是手腳敏捷,又耳聰目明。”

    慕容昭豈是那麽容易被激怒的人,聽她嘲諷也依舊平淡,隻是又問了一句:“你為何知道他心中有鬼,還不願意相信人為。”

    如瑾看了他兩眼,她自然是知道慕容昭他們是內衛身份,而且他也不像是那種愛亂打聽的人,既然這般詢問,難道說他是來查刺史的事?

    不過是個犯了事被貶的州府刺史,一個閑職緣何驚動內衛?

    她不動聲色的想了一下,便開口道:“五十錢。”

    可以。”

    既然,他以這樣的姿態來問,索性就撈些好處。

    她笑了笑,有些小小的得意,慕容昭發現如瑾是個很奇異的女子,她可以邪氣,可以冷酷,可以溫和亦可以嬌俏……

    是一個他未曾見過的鮮活的人,讓他好生羨慕。

    五十錢推出去,如瑾的眼睛睜圓裏麵有亮光閃過,旋即又壓下情緒,淡淡的看過來。

    請。”

    刺史眼神渾濁,眼球充血微凸,肩頸緊繃,眼圈發青。看過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遲疑不安,但是他還是試圖想虛張聲勢來掩飾自己的恐懼。他確實寢食難安,受盡折磨,並不是假裝唬人。我說那女鬼樣子的時候,他匆忙後退,指骨泛白四下亂看想找地方逃離,可見之前確實碰到過什麽東西,而且近來一直受到驚擾。”

    如瑾發現慕容昭聽的很認真,眼神一直跟著她移動。

    待她說完便點點頭,“或者他隻是做噩夢。”

    如瑾搖頭,從懷裏拿出一張符紙遞給慕容昭,說道:“我這一套動作不過是個花架子,實則是為了貼近那人看他神情反應,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慕容昭夾著那張符紙,鼻端是一股清涼的味道,還有一股很淺的花草香。

    他動作一頓,將符紙移開,垂眸看著前麵彎彎繞繞的曲線,手指無意識的在上麵滑動了兩下,涼涼的開口道:“如釋重負”。

    如瑾頗為意外的挑了下眉頭,說道:“沒錯,他不相信楊司法的護衛,對斷案也毫無興致,但是我裝神弄鬼的時候,他倒好似看到了救星,所以在他心裏,此事必定妖孽作祟,隻要祛除便可高枕無憂。”

    隻是,刺史好歹也是做官的,為何這般篤定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