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欲加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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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慕容昭和上官婉兒到此,大殿之中一時無人做聲,牛弘義被踢到一旁,正撐著手下的胳膊掙紮起身。

    上官婉兒瞥了牛弘義一眼,對上他那副嘴臉也未置一詞,朝著武旦行了一禮。

    溫聲詢問道:“殿下無事吧。”

    無礙,謝上官大人。”

    如瑾與武旦並肩立在一處,便聽著她淡笑著問道:“這便是阿瑾?”

    正是,見過大人。”

    上官婉兒大步而來,抬手去了帷帽,一雙桃花目和柳葉眉便顯露出來,唇上點了一抹胭脂,神情淡淡的看向牛弘義一行。如瑾在民間沒少聽這位女官的名頭,從罪臣之女到堂前紅人,此女子絕不容小覷。

    忽而,擰眉厲聲道:“牛大人天大的架子,敢讓皇嗣朝你下跪,誰給你的膽子竟敢這般羞辱皇家!”

    這一身喝罵,令牛弘義縮瑟一下,本以為他定會忌憚幾分,豈料,隻那一瞬遲疑,便登時活絡開了。

    一疊聲的諂媚道:“上官大人親臨,真是屬下罪過,竟勞煩您走這一趟。”

    細細觀之,發現這人嘴角掛著一絲嘲諷,所以話中聽不出半分恭謹。

    全是誤會,誤會。”

    誤會?何來誤法,牛禦史好生說說清楚,是何事令你這般狂妄竟敢蔑視皇族!。”

    牛禦史瞥了眼地上兩個半死的護衛,煞有介事道:“殿下近日行蹤詭異,頻頻在各大市坊走動,身側還沒有護衛跟隨,我得了密報,心中不安。想必大人也知道,近來洛河浮屍案和沈園凶案尚未結案,凶手在外,下官生怕歹人傷了殿下,便派親信跟隨,誰隻竟發現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說罷便流瀉出一股沉痛哀傷的神情,如瑾冷眼看著,倒是有心上去給他一掌,竟這般胡說八道。

    牛弘義話音落罷,上官婉兒便挑眉笑了一下,若有似無的看了如瑾一眼,說道:“牛禦史真是有心了,自己公務纏身還分神去管殿下的事,難怪聖上時常誇讚你愛民如子,不知牛禦史發現了什麽大逆之事?”

    慕容昭一直靜立在側,雖未言語半句,但牛弘義到底不敢放肆,那些下手也都站到另一側。

    牛弘義拱手說道:“上官大人、昭衛,最近洛陽城著實詭異,屢有神鬼之謠言,百姓皆知退避,殿下卻動作頻頻,大節下的往壽衣鋪子裏去,和那裏頭的繡娘不清不楚密謀好幾日。昨日竟又發現殿下的護衛在胡人聚集之地販賣消息,下官將其抓捕回來嚴刑拷問,才知殿下暗中與外域首領通信,行通敵賣國之事。”

    慕容昭冷然出聲,“通敵叛國乃重罪,你為何獨自前來,三司尚未會審,你有何權利嚴刑逼供。”

    此語並不高聲,卻讓牛弘義白了臉色,他沉聲辯解道:“下官豈敢聲張,欲將證據確鑿時再上奏。”

    哼,不聲張,卻攪得人盡皆知。”

    上官婉兒卻饒有興致的看向如瑾,說道:“他說的繡娘可是你?”

    如瑾聞言,緩緩抬頭清涼的神色落在上官婉兒指尖,翹了一下嘴角,說道:“沒名沒姓如瑾聽不懂,武殿下道奈何居為乳母裁製壽衣,又請我家挽歌娘子送嗓,不知禦史大人說的密謀是指哪一件?”

    袁門之人,天師之徒,好端端的仵作不做,偽作繡娘在南市招搖,其心思本就可疑。”

    如瑾冷笑:“多疑心狹之人自然看哪兒都是賊,我憑手藝謀生倒是成了奸人,禦史大人之言,如瑾無話可說。”

    話罷瞥了一側的慕容昭一眼,見他正垂眸看著地上的木箱,神情淡漠不知在思索什麽。

    牛弘義依舊嘴硬,說道:“你們以喪葬為由掩人耳目,在這裏私藏兵器,金銀,皇袍,物證在此如何抵賴!”

    武旭將如瑾擋在身後,輕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轉而說道:“這些是你們抬進來的,與我何幹!”

    有寺中僧人作證,這是你們前幾日埋下去的,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埋在了後山。”說罷,邪氣一笑,從懷裏取出一疊信件遞給上官婉兒,說道:“此乃殿下書房內和護衛身上搜出來的信箋。”

    原本趴在地上的護衛聞言抬起頭,咬牙說道:“假假的!是他,他栽贓!”

    方才你可是認了的,這是你親手畫押的供詞。”

    那護衛哀嚎一聲,撐著身子爬起來,衝著慕容昭磕頭道:“我家殿下無辜!牛弘義栽贓陷害,不得好死!大人,屬下願一死證殿下清白,殿下無辜純屬捏造!”

    說完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就朝著旁側一官差的刀尖上撞去。

    噗!”

    林五!”

    武旭撲過去抱起護衛屍身,如瑾搭指一瞧便搖了頭,穿心而過沒救了。

    牛弘義!你欺人太甚!”

    說罷便撲了過去,慕容昭神情一冷,蹙眉將他攔下,“殿下,節哀。”

    這等雜碎必禍國殃民,其心必誅!”

    慕容昭手上用力,將武旭甩到一邊,不帶半分情緒的看著牛弘義道:“棄子而已,朝堂難容。”

    如瑾見武旦冷靜下來,便收回視線,轉而看著那幾張信箋說道:“字跡、印鑒皆可仿製,這些證據有何用!”

    牛弘義得意神色更重,好似知她要這般問,冷聲道:“仿製?一模一樣的字跡、印鑒,事件怎會有這般人物,你若是能耐,仿製給我們看看。”

    如瑾垂首看著那信紙,神情隱在散開的發中,忽而展顏一笑,扭頭朝飛廉道:“取些筆墨來!”

    武旭麵色陰沉的盯著那些熟悉的字跡,諷道:“我尚且沒見過這些人,如何通信?這字倒是寫的真好,與我分毫不差,故技重施,你們這些……”

    他的話音低了下去,如瑾並未聽清後半句。待飛廉取來紙筆便跪在案前,拿著信紙細看了足足一盞茶才放下。

    裝模作樣!”

    如瑾不理會牛弘義,提筆便寫,一氣嗬成。

    收筆吹幹,那字跡與那信紙一般無二,慕容昭接過看了一眼,便遞給上官婉兒。

    難辨真假。”

    上官婉兒也頷首稱奇,“竟還有這般本事,這字跡確實極像。”

    殿下字跡並不難仿,中規中矩行文有度,若是再偽造一枚私印,便是通敵賣國之證!”

    說罷便起身退回慕容昭身後,小心的揉了揉手腕。

    上官婉兒瞥了眼黔驢技窮的牛弘義。說道:“護衛自裁否認供詞,死無對證,而這些信箋除了字跡並無它物,不能作為證物。”

    我……”

    慕容昭冷聲打斷,不耐煩道:“地上之物是何人作證!”

    當然,清一法師可證。”

    傳清一。”

    如瑾抬頭看了眼來人,下垂眉三角眼,酒糟鼻厚嘴唇一臉奸相。進來後看了眾人一眼,在觸及道慕容昭的眼神時,便慫了肩停下腳步。

    慕容昭不發一言,冷冷的看著清一,愣是把他盯得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直到牛弘義出言喚了句“清一法師”在猝然回神,驚慌的躬身說道:“清一,見,見過各位大人。”

    慕容昭直接問道:“牛禦史方才說你親眼看到殿下在後山埋了兵器,龍袍,此事是否屬實,胡言一句本官便將你砍了。”

    清一埋著頭,頓了好一會兒才甕聲說道:“小僧未曾看到。”

    清一!你個狗娘養的,先前是怎麽說的!你沒看到?你眼睛瞎了不成!”

    牛弘義飛踹了腳,清一撲倒在地,如瑾往後退了一步,避開滾過來的身子。

    慕容昭並未阻攔,依舊立在原地,冷眼看著他們二人,好似睥睨螻蟻。

    大人明鑒,小僧確確實實沒看到牛禦史說的那些,殿下先前來寺中走動隻是說要在寺內給乳母尋一處安葬,就埋在後山的梅花樹下,並無他言,小僧萬萬不敢隱瞞。”

    牛弘義咬牙切齒,接二連三的失誤,令他煩躁異常。

    遂指著武旭,說道:“殿下說棺槨裏是你乳母?我確懷疑你暗度陳倉,藏了旁的東西!昭衛大人下官請求開棺驗屍,殿下已三年未出東宮,如今為乳母這般費盡心機,下官不信。”

    眾人齊齊看向武旭,他隻是淡笑一下,說道:“開吧,乳母若是知曉被人這般質疑亦不會怪我,請隨我來。”

    大人,死者已矣,怎可驚擾?”

    慕容昭沉沉的對上她的眼睛,久久不語,知道如瑾垂首,才出聲,“可憐他?”

    民女不敢。”

    頭頂傳來一聲冷哼,墨色衣角一閃,慕容昭便越過她往前麵走去,她小心跟上,便聽他輕聲道:“莫要自找麻煩。”

    梅花枝被他用刀柄隔開,彈落的積雪掉在如瑾頭上,她甩了甩頭,小聲的“嗯”了一聲。

    上了後山,一株老梅樹下新起了墳堆,武旭施了一禮溫聲道:“又來擾你了,對不起。”

    隨後轉身對後頭的官差,說道:“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