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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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騰離開之後,並沒有直接返回秘境,卻是腳下一轉,朝這元都中央那座巍峨宮殿而去。
    簡澤忍不住問道:“你去見那定國公,怎麽沒有把種子等物交予他?現在……我們難道還要入宮?”
    杜子騰先找宋明鈞不過是因為一路行來,不論是傳言還是秘談中,皆彰顯著對方的權勢,杜子騰隻是要先找個更全麵可靠的信息來源,順便做一些判斷罷了。
    杜子騰很難向簡澤去描述當日他與蕭辰遇到這君臣二人之時的場景,或是去描述他對於這位定國公那最後一點微妙的不信任,他對宋明鈞的認識不是來自於這些坊間傳言道聽途說,而是實實在在觀察過試探過,杜子騰更相信自己的判斷,元國這步棋事關重大,元帝……終究是更令他放心一些。
    宮禁重重,那亦不過是對凡人而言,對幾個修真界來說,幾道隱身符與神行符自可解決一切。
    不過,凡人武者中竟也不乏那等先天高手,敏銳察覺到什麽朝他們看來的,倒是令簡澤幾人收斂了那等輕視之心。
    幾人有驚無險一路穿過宮禁直至中央那燭火重重之處,杜子騰隱約感覺到,他當日所贈傳訊符便在彼處。
    這宮闈之中,大殿外亦是十步一崗,把守森嚴,杜子騰幾人隻得繞至側門而入,可甫一進入那大殿之內,一段對話便是令杜子騰怔在原地:
    “咳咳……梓童,你亦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說話之人聲音虛弱無力,隻不過短短兩句話,竟是咳得撕心裂肺。
    “陛下,陛下……”那女聲中雖是驚惶卻不慌亂,低低的吩咐間,送藥的、遞水的、傳太醫內,大殿中的侍從紛紛動將起來,可若非是這幾人修士耳力出眾,決計想不到殿中還有那麽多人,想來必是訓練有素,且對這場景已經見慣了,才能這般井然有序。
    待一切平息下來,已是兩刻鍾之後,杜子騰幾人總不好突然在方才那般人多眼雜中露麵,也隻好在大殿一角待著。
    隻聽先前那女聲柔和地勸道:“陛下,諸事煩雜一時哪裏處理得完呢?您大病初愈,須先保重龍體才行啊……天下百姓還指著您庇佑呢……”
    那男子聲音仿佛在咳嗽之後更衰弱了一些:“無妨,朕的身子心中有數,如今百廢待興,青州既是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折子我先批了再歇息吧,梓童,你先回去吧。”
    那女聲嗔道:“幾日前纏綿病榻時您是怎麽答應定國公的來著?這才剛好您就要背諾麽?您可是九五至尊,金口玉言,可不能言而無信。”
    這公明是借著撒嬌來勸解的話,可卻帶了一種說不出的焦慮與苦澀。
    那男子卻在沉默半晌之後道:“朕知道了,梓童,退下吧。”
    那女子欲言又止,然而,這言語不再是夫妻間的口氣,早換了君臣間的對答,女子隻得忍下心中的擔憂委屈,沉重一拜間退出了大殿。
    昏暗夜色中,幾點星子高懸,那女子鳳駕起鸞,這大殿中便少了許多侍從,一時間竟有些空蕩蕩的黑暗意味,隻有壓抑的咳嗽伴著伏案身影跳躍於窗欞之上。
    杜子騰忍不住邁步走了過去,然後就怔在了原地。
    他沒有想到,同樣是數年未見,那宋明鈞雖有風霜之色卻自有歲月賦予的魅力沉澱,不顯蒼老卻更見英華內蘊,而這位當年的小世子卻竟是頹敗若斯!
    隻見這位人間帝王兩鬢霜華盡染直如老翁一般,此時伏案批閱奏折,眉宇間在這四下無人之時也是帶上深深的愁苦褶皺,仿佛從未展顏,他的年紀算來分明比宋明鈞還小上幾歲,卻是脊背佝僂,一副早衰之態。
    杜子騰輕輕歎息,元帝聞聲猛然間抬首,杜子騰便對上一雙精光四射的帝王之眸。
    然後他含笑道:“現在該叫你小世子還是叫你陛下?哈哈,好久不見。”
    元帝這張始終有些端肅的麵容上竟是露出一個難以自已的笑容來:“蕭夫人!”
    這個笑容裏,仿佛依稀可見當日那位天真善良的小世子模樣,竟叫杜子騰居然原宥他這平日定會令杜子騰暴跳如雷的稱呼。
    然後元帝笑道:“隻您一人前來?怎麽不見蕭先生?唉,瞧我,您請坐請坐!”
    杜子騰見他起身時步履都有些虛浮,不禁更是心中詫異——哪怕就是以他這年紀的普通凡人而論,這位元帝的身體也太差了,直如風中殘燭一般。
    杜子騰卻是微微一笑,將他摁在原座上,杜子騰實在是怕他起身之後摔倒在地,隨即道:“我還有幾位同伴一同前來的,蕭辰另有他事。”
    元帝是見識過蕭杜二人的本領的,在看到簡澤幾人從幕後出來之時,亦不曾太過驚訝。
    隻是這翻響動終究驚動了殿外的花繡禦林,元帝不過三言兩語,便將這些忠心耿耿的貼身侍衛打發了下去,足見平日積威甚重。
    時光無情,也許再柔軟的東西時日久了,終究也會在流血結痂留下傷疤老繭之後適應那個冰冷無情的堅硬王座。
    杜子騰將這些感歎拋開,隻言簡意賅道明來意:“我是為周遭數國連遇天災而來,此事中,我等亦有責任,如今天災已經平息,我今日來是為善後一事。”
    元帝隻細細聽杜子騰陳述,縱然身體虛弱,但當他這般麵上不動凝神細聽之時,終是難掩帝王之威:“不知閣下何以濟我天下黎民?”
    杜子騰沉吟道:“我有三法,你可以根據元國情形擇一而定。第一法,我們可以提供元國上下百日所需存糧,助你們度過眼下這青黃不接的難關;第二法,如今正是春耕,我們可以將存糧折換為種子農具等物,第三法,我們來談戰略合作。”
    元帝卻是沉穩問道:“何謂戰略合作?”
    杜子騰起身笑道:“我與蕭辰的來曆,恐怕你應該隱隱猜到了。”
    元帝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海客談瀛洲……”
    杜子騰卻是搖頭:“非也非也。”
    元帝詫異抬首,卻聽杜子騰道:“所謂瀛洲方丈海外仙山之談,你們所想的不過是長生不死的仙人吧?可我們並不是,或者說……我們隻是走在這條路上的修真者。究竟有沒有修真者最後真的做到了長生不死,說實話,哪怕修行到現在,我亦不知,我隻知道,修真者中的大能確實可翻江倒海。”
    杜子騰這番話直令簡澤幾人勃然色變,他們沒有想到,杜子騰身為一個修真者會將自己的來曆向一個凡人挑明……這、這、這可是犯了修真界的大忌諱!
    誰知這位元帝非但沒有像簡澤幾人想的那樣求什麽長生不死點石成金那些異想天開的手段,反而是在仔細思量權衡之後道:“縱不是神仙,您與蕭先生終究並非凡俗中人,所謂‘合作’……又從何而起?”
    杜子騰卻是盯著元帝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一個問題,你在猜到我與蕭辰不是凡人的時候,心中在想什麽呢?”
    元帝一怔,卻是知道杜子騰這飛揚跳脫的談話風格,回憶著道:“先是害怕敬畏……後來是羨慕欽佩?再後來……”他微微一笑看著杜子騰道:“便也無所謂了。我心中隻有家國天下,隻要您是為我元國百姓著想,能濟蒼生,是何來曆又有什麽要緊呢?”
    眼前這病弱滄桑的帝王不過是個凡人,可當他將這番話淡淡道來之時,即使是簡澤幾人亦是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在修真界中,跳脫凡俗追求長生大道幾乎是所有修士的追求,可眼前這凡人竟然會說無所謂……可若將這長生大道與這凡人口中所說的黎民蒼生相比,簡澤幾人竟然生不出半點不服。
    他們一路行來,西荒諸國境況何等艱難皆是有目共睹,元國的井井有條何嚐不是這位君王燃起自己微弱的生命之火照亮了這方國度換來的?
    杜子騰微微出神了一會兒,然後才轉頭過來道:“既然你能這般坦然接受我們是修真者的事實,讓你的國家與我們這一派的修真者全麵合作怎麽樣?似花繡符那般的技術,我還可以拿出許多,比如提升糧食產量令每一個勤勞的百姓都不再餓肚子?還有那等鋪設道路之法令你的元國四通八達,無論是北麵的百姓可嚐到南麵的瓜果,南麵的百姓可嚐到北麵的糧食?”
    杜子騰這樣簡單的描述已是令元帝心跳加速,簡澤幾人似乎都能隱隱聽到那激動雀躍的心跳聲。
    可他卻在沉默之後直視杜子騰道:“那麽,你們想從我元國得到什麽?”然後,他的聲音冰冷如鐵:“朕絕不會如叔父那般為求長生重蹈覆轍,若是閣下亦想煉製那鐵甲軍與上清液,這合作不必再談!”
    這十數年的戎馬征戰穩固江山,他不知見識過多少刀光劍影,早不是當年幼稚心軟的安王世子,天上怎麽可能無緣無故掉餡餅?有予便有求!
    他雖與蕭杜二人有交情,但絕不會因此輕易動搖一國之君的立場,若這代價沉重如先前那般蒼生不寧,那他為何要犧牲過往珍視的一切推翻親叔登上這冷酷王座?
    “從你們這兒得到什麽?”杜子騰卻是哈哈一笑,然後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你們能河清海晏,人稠物穰。”
    元帝卻是徹底困惑了,杜子騰看起來並非是在遮掩,反而是一副疏朗的態度,但這就更奇怪了?他說述的似乎隻與元國的願景有關,修真者又能從中得到什麽好處?
    仿佛是聽到元帝心中的疑惑,杜子騰神秘一笑:“有了勞動力,才有未來啊。”
    凡界如是,修真界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