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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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通知,緊急通知!血盆口東北偏北方,枯古鬆下又發現了一支妖魔大隊,請在附近的道友迅速采取避讓隱匿措施!這隊妖魔總數為八十三,其中除了普通的大力妖魔之外,還配備了十名刀兵妖魔,實力強大!緊急,緊急!!!請各位道友擴散消息,火速采取措施!擴散消息,火速采取措施!!!”
桑雪在心中默默地計了數,然後她遠山一般的黛眉也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再也沒有鬆開,這是月餘來,第一頻道第四十三次發布這樣的緊急通知。
因為能與第一頻道背後的禦獸宗宗主坐在一處的關係,桑雪近水樓台,可能真正知道這些消息背後更血腥的真相——每一次緊急通知的背後都意味著一次血腥的屠戮。
在西線後方驚現妖魔之後,仍有不少散修願意搏殺在第一線,而第一頻道中宣布,以一當十的兌換比例不再下降,並且所有收音機上公開了一個全新的傳訊功能,所有修士都可以向第一頻道傳送音訊,以便讓更多的前線同僚知曉各種危急的情況,避免更大的傷亡。
一同枯坐在此月餘,經過禦獸宗的解釋,在場所有六大門派的掌事都已經或多或少明白了第一頻道措詞的規律。
“通知”二字往往隻是普通消息,有修士及時發現並且及時全身而退。
“重要通知”代表著發生了傷亡。
而“緊急通知”則往往意味著至少有三名修士喪命。
桑雪對於“緊急通知”的計數,在場諸位皆是名門大派出來的修士……誰不會數數,但這計數背後的壓抑沉重令所有修士都不願再數,不想再數——那可是數以百計的鮮活生命,而且,那還是數以百計的在這般情形下還敢英勇奔赴前線斬妖除魔的英靈。
與其餘六人的沉肅麵容不同,刑明亮卻是坐立難安,時而臉色倉皇驚恐不安,時而咬牙切齒怒目而視,不知道是想什麽。
桑雪雖不過是一介女流,此時都覺得對刑明亮有些鄙夷起來:“刑掌事!你就不能安靜一下嗎?!”
刑明亮先是驚得一跳,待看清是桑雪在發怒之後,便是一怔,然後就是將那憤怒的目光朝桑雪噴來:“敢情這計劃裏沒把你們雲華山莊圈進去?!你倒逍遙自在!”
桑雪眉宇一凝,隨即冷笑:“自然不會將我們雲華山莊圈進去,六大門派裏,不隻我們雲華山莊,縱是大雪宮,春山池,蘭舟盟,妙思書院都不會被圈進去!怎麽?刑道友你不服?!”
不知為何,桑雪這番難得囂張的話一說,那刑明亮神情間的憤怒竟是肉眼可見地委頓了下來。
一旁的楊書亦是嗤笑:“我說刑道友,既然計劃已經做了,你可別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似的,當初為何獨獨隻圈了碧月城,原因你自己也是心裏有數,做了就是做了。”
楊書這番話直叫刑明亮臉上陣紅陣白,到得最後,他垂下的眼睛中竟是難掩怨毒憤恨之色。
朱進財始終陰沉著一張臉,作為一個真真切切認為“和氣才能生財”的生意人,眼下這種情形是他最討厭,媽的,妖魔,砍砍殺殺殺你妹,現在還在爭吵不休,吵你媽逼!
連平江看到刑明亮最後那神情,歎了口氣道:“諸位道友,咱們此時乃是同舟共濟,還須齊心協力才行,刑道友,此事中,我等五人確實因為有金丹道友的支持已經通過了杜道友的條件,你多擔待一些吧。”
刑明亮沉默不語,心中卻在冷笑,這刀子不是捅在你們自己的門派身上,你們tmd當然不痛不癢,可以隨便說風涼話了。
那禦獸宗的杜宗主,即是杜子騰,看到刑明亮這反應,他雖與刑明亮打交道時間不如何世明時間長,卻是在心理交戰上對刑明亮此人最了解,明明貪婪無比膽小怕事,又偏偏十分好麵子,氣量偏狹。
杜子騰心中其實對這玩意兒已經十分不耐,但從大局考慮,後麵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於是,他微微給了身側的何世明一個眼神,何世明心領神會,立即上前到刑明亮身邊低聲道:“掌事,方才按您的吩咐,東西已經準備好了,您看?”
刑明亮屏息了一陣緩緩吐了口氣,強壓下自己這段時日以來的擔驚受怕驚恐憤怒種種極端情緒,才好不容易以平靜的語聲道:“走,看看去。”
說著,他就率先踏出了大廳。
何世明尾隨其後,給了杜子騰一個請放心的眼神。
杜子騰對於何世明這方麵的能耐還是相信的,便緩緩頷首。
楊書臉上的譏嘲更重:“我說杜宗主,你給他配的那跟班的倒識趣,這個台階遞的真是時候,這刑明亮下得可麻利了。”
杜子騰但笑不語。
楊書隻覺無趣便止了話語。
而另一間靜室中,何世明將準備好的靈物雙手交給刑明亮。
那是一株晶瑩剔透的月色花朵,足在碗口大小,哪怕隻是靜室的微光中都閃爍著瑩潤美麗的光澤,宛如有月華在緩緩流淌。
何世明解釋道:“這株千年月曇亦是德隆商會的鎮會之寶,此次咱們的價格也有誠意對方才肯相讓……”
刑明亮看到這株珍奇美麗的靈物,那般溫和明淨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也掩不住那扭曲怨憤的表情。
何世明見狀,故意歎了口氣,低聲道:“掌事,我知道您心中憋屈,此處沒有外人,您不必掩蓋,可千萬不要因著壓抑情緒而動搖道基。”
何世明話音剛落,這小小靜室裏唯一幾件家具登時便如被狂風掃過一般,通通化為碎渣。
刑明亮扭曲的麵孔中從牙縫裏反複吐露:“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們以為叫我做下這等背叛門派之事便可對我呼來喝去,欺人太甚!!!!終有一日,終有一日,我……定要叫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世明看到刑明亮猩紅雙目,暗暗驚心,嘴巴上還是安撫道:“掌事,什麽背叛不背叛的,您可別胡說八道,明明是那李真人不幹人事,收了咱們那麽多好東西,您自己都沒舍得用,他居然收了東西不辦事,簡直是人麵獸心可惡之至。此次的舉動不過是為了給他一個教訓,可談不上什麽背叛門派,這話您以後也不要再提。”
隨著何世明的話,刑明亮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才和緩了一些。
可是,當他低頭看到何世明雙手間兀自捧著的月曇時,心中那種翻江倒海的憤恨又再次湧上心頭,李從風……李從風!!!
他用這些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的靈物好好供養著,那可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不過是要一些門派中的物資抵禦妖魔,那個人渣居然敢威脅他要是再敢囉嗦以貪賄之罪把他打入月牢!
刑明亮的麵色看起來已經恢複,可他的雙手依舊在隱隱顫抖。
便是這般情境之下,他卻依舊還要傾盡積蓄去求來這月曇,隻為平息此事之後對方可能的怒火。
何世明生怕他在此時想不開破壞杜子騰的計劃,連忙低聲道:“我已經問過禦獸宗的杜宗主了,您此次付出這麽多,聯盟是私下對您特別補償的。”
刑明亮一怔:“補償?”
何世明一臉忠心耿耿的表情道:“您別嫌我多事,此番禦獸宗的謀劃顯是對咱們聯盟是有好處,您現在的家業泰半也是來自於這血盆口,這兒就是您的基業,先前那些下屬弟子可是死傷皆絕,若是再失了這基業,您回到城裏……那可怎麽交待?”
何世明這番誠摯的話令刑明亮心中後怕之餘亦是感動不已。
看到刑明亮那感激的表情,何世明卻是一臉正直的道:“您不必如此,當日若非您的知遇之恩,我們禦獸宗哪有今日,我們宗主已經說了,要奉您如再生父母,父母所慮,自然是我心中所想。”
刑明亮激動地拍著他的肩膀道:“好!你放心,隻要有我刑明亮一日,定然虧不了你的!”
何世明低聲道:“此番需要這麽多的物資來做這麽一個大的謀劃,也是您時運不佳,其餘五派皆有金丹真人支持順利取得了物資,您卻偏偏攤上那麽個吃不吐骨頭、人麵獸心的家夥,非但不給東西,還……咱們這次,自然要狠狠給他一個好看的。”
何世明冷笑道:“他好說也是負責監督西線事宜的金丹修士,咱們也一次次把妖魔大隊凶殘、西線咱們自己的弟子全部死絕的事情告訴了他,可他卻不願意出手相助,這無論到哪兒說,都是他的不是!若再加上有妖魔出現在宗派範圍,他定是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幹係的!”
何世明這番話說得刑明亮心髒怦怦直跳,既害怕又興奮。
“隻是,咱們既然擔了這般的奇險,又要花這麽大的代價安撫對方,自然不能自己做了吃虧,必是要讓聯盟知道的,隻有這樣,聯盟才能考慮咱們的犧牲予以補償啊。”
刑明亮略一思索便重重點頭:“你說的極是,先前是我想岔了。”
見安撫好了刑明亮,計劃可以順利進行,何世明便隻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多說多失,他現在嘛,算是覺得無間道的三味了。
那批故意從西線驅到碧月城範圍內的妖魔大隊,也確實不負重望。
碧月城好歹也是崛起數百年的大宗門,雖說不比橫霄劍派底蘊深厚,卻也是在這數百年間擴張到了極致,家大業大。
早年,碧月老祖可也是以斬妖除魔而立足修真界,闖下偌大名頭之後才建了碧月城,借著那正直的名頭才吸引了大批追隨者的,因此,碧月城轄下的廣袤地界中,別說是魔修,就是那些尋釁的小門小派也幾乎見不到。
更別提妖魔。
可是,這一次,碧月城的臉卻是直接被撕了下來踩了又踩。
說來也是活該碧月城倒黴,不知為何,近一段時間,碧月城內部謀劃著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所有金丹以上的修士都忙如狗,李長風雖說領的是西線的差使,卻也被指使的團團轉,開玩笑,數百年未露麵的老祖親自下令,誰敢不聽?差使?差使在老祖的命令麵前都是狗屁。
城主怕出漏子,還特特在此之前,將於慎關到了月牢裏,罪名就是“辦事不利”。
於慎原本可是副城主之尊,竟是被處以月牢永禁之刑,如何不叫人不寒而栗。“辦事不利”四個字簡直是懸在碧月城所有高階修士脖子上的一柄利劍,他們心中清清楚楚,如果隻是普通的辦事不利,堂堂副城主怎麽可以淪落到這般境地,於慎……不過是個撞到槍口的倒黴鬼,他攤上的正是老祖交待下的事情,好死不死沒處置好,這般下場也是給所有金丹修士狠狠上了一課,誰敢不盡心?
李從風也不敢埋怨逍遙日子的結束,整日裏在修真界東奔西走忙如狗。
在這般情形下再接到刑明亮的求救,縱然知道這般接二連三地傳訊定是西線真的有變,李從風也沒那功夫理會了,老祖和妖魔,你選一個,或者說,老祖和月牢,您選哪個?
再加上李從風心中清楚,這刑明亮原本就是於慎的人,自己收了刑明亮那許多靈物,在這於慎剛剛被處置的當口,若是有心人再誣賴幾句,那可真是怎麽也洗不清了,必須不能理會。
於是,刑明亮悲劇了。
再於是,李長風悲劇了。
沒有金丹修士坐鎮,大長老們關在小黑屋裏不知道在忙啥的結果就是,被驅趕/引誘至此的妖魔大隊如入無人之境。
碧月城好歹也是名門大派,沒有金丹以上的修士坐鎮,精英弟子也是有的。奈何他們中的大部分也必須要跟著師長跑腿,這也是在老祖麵前刷一刷存在感啊,萬一運氣好做了什麽讓他老人家高興能漏點啥下來呢。
於是,真正在門派內管束的少部分真傳弟子收到消息時,妖魔大隊已經在整個碧月城的地盤上犁了幾個來回,殺掉的修士恐怕比血盆口開放至今死過的修士加起來還要多——在碧月城的地盤上,自然是附庸於碧月城的其他小門派修士或者是留守在各個資源點的外門弟子。
無論是資源點的外門弟子還是小門小派的修士,本就人不多而且修為不高,更重要的是,長久待在名門大派的羽翼下,這些修士別說妖魔,有的連普通魔修長什麽樣子都沒見過。
而那些妖魔大隊以百人集結為隊,彼此之間有兵種搭配,有掩護配合,更有在血盆口與一眾斬妖除魔經驗豐富的散修們磨礪出來的對於修士攻擊方式的熟悉。
因此,在這隊妖魔大隊的領頭妖魔看來,本來當初逃到這個鳥不拉屎沒有半點魔氣補充的地方是當日戰局失利下的迫不得已(嗬嗬),卻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是掉到血池(相當於妖魔的娘胎)裏,嘖,各種的新鮮血肉應有盡有,日子過得不要太愉快。
妖魔大隊愉快地奔跑在碧月城的土地上。
你問為什麽他們沒有跑偏到別的土地上?
開玩笑,這塊地裏的血肉質量最優良(感謝碧月城精心喂養)、最任人宰割(感謝碧月城精心調.教),不要小看吃貨的直覺判斷!
當第一個碧月城幸存的外門弟子冒死捏碎傳訊符報告時,留守的真傳弟子隻以為是有人在惡作劇搗亂,這是哪裏?這可是修真聖地碧月城!有妖魔?你特麽在逗我!明年的靈石全部扣光!
於是,那一處傳訊的幸存弟子們紛紛靜默。
然而,畢竟不是每個地方都知道碧月城真傳弟子的傻逼。
於是,一個又一個或傷亡、或求救的音訊傳來時,留守的真傳弟子們已經開始臉色發白:事情好像不太對。
這裏必須要解釋,不能把所有責任都歸到留守弟子的頭上。
他們雖是真傳,但也不是什麽能頂大事的弟子,能幹的必須是被師長給帶走為老祖辦事去啦。於是,雖然名義上是留守,但離開前,師門長輩們的命令是明確的:有什麽事別處理,等我們回來。
在這種命令下,惶急的留守弟子們隻能拚命傳訊給出門在外不知在哪個犄角旮旯飛奔著的師門長輩們,在城裏急得團團打轉,然而,求救的聲訊卻比師門長輩的聲訊來得快得多,猛得多,當越來越多的求救聲訊已經在案頭堆積成小山時,留守弟子們決定:媽的,不行,要是等長輩們回來,隻怕碧月城的轄區內已經要成無人區了。
他們終於在猶豫糾結後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集結下山,收拾妖魔!
對的,就算在這種情形下,這些真傳弟子們也沒有一個敢去叩關打擾和老祖一起閉關的大長老們,於慎還在月牢裏要死不活神魂半殘呢,他們可都不是金丹,估計扔進去馬上就神魂俱滅完事。
如果有任何一個血盆口的散修在這裏,看到這些真傳弟子的決定估計都會剔著牙告訴你:騷年們,乃們圖樣圖森破!
那可是妖魔大隊!打不打得過就先不說了,姑且就當你們名門正派的真傳弟子,戰鬥力可以彌補經驗的不足好了,這妖魔大隊可是來如雨去如風,目前已經在這片土地上撒開了跑得十分歡脫,乃們……確定你們能逮得著?
於是,在收到音訊心急如焚卻不得不、必須、一定要按下心急老老實實把老祖的事情辦完的諸位金丹修士馳援回來之前,碧月城轄下這片神奇的熱土上,正上演著一幕喜聞樂見的大片:你追你追你來追呀~
一眾真傳弟子循著求救聲訊與各種蹤跡跟在妖魔大隊的屁股後頭,親眼目睹了第一現場:妖魔大隊是如何肆虐碧月城好不容易攢起來才抖了幾百年威風的家業的……
在快吐血之前,這些真傳弟子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淚流滿麵:媽的,終於抓到的!
而妖魔大隊們也是心中狂喜:呼啦!魔尊保佑!!!居然有一大批超級新鮮(是的,跑得還熱呼著呢)、超級優質(再次感謝碧月城傾心伺喂)的血肉主動送上門!
乒乒乓乓,開揍,血肉橫飛,不多贅述。
待到妖魔大隊發現眼前這堆血肉居然敢不任他們宰割、收拾起來還很費事、居然害它們陣亡了好多卒子已經殺出魔意,這些留守的真傳弟子發現對方戰力不弱,死傷數位真傳之後已經殺出真火時,李長風才頂著張被城主抽腫了的臉火(姍)速(姍)飛(來)回(遲)收拾局麵。
金丹之下,妖魔大隊終於完成了使命,全體陣亡。為它們的英勇默哀一秒。
然而,妖魔大隊雖卒,影響卻已經造成,這麽大的消息是掩不住的。
碧月城啊,那可是橫霄劍派之後,整個修真界最囂張、最牛逼、最*炸天、最鼻孔朝天的門派之一,不幸的是,和他們一樣位列這個“之一”的另一個門派和他們成了死對頭。
身為堂堂六大門派第一大派,雖然在目前的修真界看來是並列第一,自己的宗門轄地居然被妖魔入侵,來回犁了近一個月,死傷上千修士,無數資源點被摧毀,這種笑話……大雪宮上下覺得自己可以笑上十年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同樣被神師支使得團團轉、疲累如狗的大雪宮修士們覺得自己簡直像是服食了什麽仙丹妙藥一般,腰也不酸、腿也不累、吃嘛嘛香了,如今大雪宮流行這麽一句話:“第一大派?!不不不不,我們大雪宮絕不是什麽天下第一大派,噓,說了之後會有妖魔入侵,好怕怕~”
總之,這一次,不隻李長風的臉正正反反被抽腫了,整個碧月城的臉已經被完全、徹底、沒有半點保留地被撕了下來扔在地上翻來覆去的踩了好多遍。
太囂張霸道的人呢,總是沒什麽朋友的。
碧月城的遭遇被幾乎整個修真界嘲諷來嘲諷去,幾乎整個修真界都成了段子手,那些積攢下來的段子都能成書了,嘖嘖。
當消息遲緩地傳到血盆口時,刑明亮已經徹底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