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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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站依舊是人流如織的樣子,何氏倒是沒用梁仲林的軍列,不過是普通列車的軟臥而已。
車外一聲鳴笛,火車漸漸就要開動,我看著窗外漸少的人流,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這麽上了火車。
何氏看出她的擔心,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不會有事的。”
我嘟嘴了嘟嘴,“但願。”
她們說話的功夫,誰都沒注意火車鳴過笛之後卻一直沒開動。還是陸青司看一眼窗外,好奇道,“怎麽火車還不走?”
我這才反應過來,心裏正納悶,車廂外一陣嘈雜,隨即便有軍靴的聲音朝這裏來。
那聲音走到門前停下,唰的一聲,包廂門被打開,梁西木一臉寒意出現在包廂門口。
我幾乎是立即,站起了身。
“西木哥哥!!”
梁西木狠狠瞪她一眼,走了進來。
“媽,您要走,也不跟兒子說一聲。”
梁西木極力克製了,在何氏身邊坐下。何氏撇他一眼,道,“幹嘛跟你說?你爸知道不就好了!”
梁西木轉過頭看一眼陸青司,道,“您去北平,還帶著他?”
“我看這孩子可愛,索性路上帶著,就我一個人陪著多寂寞?”
“媽!”
“幹什麽??”
兩人怒目而視,何氏瞪他一眼,“不過,你怎麽來了?我聽你爸爸說你今兒不是要下部隊?”
梁西木眼風一涼,他這是被自己爹娘聯合起來算計啊!
梁西木深深看我一眼,“我要是去了,誰保護你們去北平?”
說著話,陸青司眼尖,竟瞧見火車已經開動了!
何氏嚇一跳,“你要陪我們一起去??”
梁西木笑了笑,道,“媽,兒子哪裏能放心您一個人出遠門,更別提還帶了兩個不懂事的毛孩子,所以這一趟,兒子親自去,就當是代替我爸,向舅舅賀喜!”
他這話指桑罵槐,說的就是我,奈何我本來就理虧,竟然不敢回嘴,隻好委屈的瞪他一眼,別過了腦袋。
到了北平,已經是十天以後的事情。
何氏的兄長何承禮親自來接的,見梁西木也跟來,何承禮一臉高興,不過提起婉佩,神色便又暗淡下去。
滿洲風俗,姑奶奶回家,那是要隆重接待的,隻是何氏惦念著婉佩的病,直言省過那些勞什子,到了家喝了口茶又換了身衣服,便帶著我去瞧婉佩。
縱然我之前從來沒見過婉佩,如今一見,也不由得大吃一驚。
好好的姑娘,麵容枯槁,麵帶憂色,整個人瘦的皮包骨,叫人不忍直視。
何氏見了,心裏難受的厲害,可麵上還笑著,在婉佩床邊坐了,親親熱熱同她講話。
誰都沒有提過婉佩的病情,何承禮的夫人馬氏也明白何氏的意思,配合著何氏,逗婉佩說了許久的話,直到婉佩受不住,累的睡著,何氏才從房間退了出來。
她一出房間,臉色立時變陰了。
“這哪裏是要出嫁的姑娘!!”
馬氏歎一聲,忍不住垂淚道,“誰說不是?”
何氏想了想,道,“我看婉丫頭雖然臉色不好,可精神上倒是沒有受影響?”
“是,婉佩自來懂事,怕我們傷心,便從不問自己的病情。可歎我們為人父母的,眼看著孩子就要不好了,卻束手無策,找了多少個大夫,連宮裏頭從前的禦醫都看了,沒人說的清是個什麽病。”
馬氏說著,便小聲的哭起來,何氏忙勸了,問道,“男方家裏可知道?”
馬氏點點頭,“這麽大的事,哪能瞞得住。侯家那小子知道婉佩病了,來看過幾次,你哥哥說不行就算了,別耽誤人家,倒是那小子有情義,堅決不同意。哎,也不知我的婉佩有沒有這個福氣!”
說著,馬氏又哭起來,何氏好好勸慰了一番,待送走了馬氏,何氏立即問道,“青司,你可看出什麽來?”
陸青司和我對視一眼,道,“我瞧著那位姑娘印堂發黑臉色發暗,這不是什麽好的病症,我猜,她是被邪氣纏身了。”
“婉佩姐姐白日裏身邊從不缺人?”
“是,她病成這樣,不說底下傭人,就是我那嫂子,也成日裏陪在婉佩身邊。”
我心裏有了主意,“夫人,是不是鬼魅作祟,我和青司今晚去走一遭,就什麽都知道了。您先不要跟舅舅她們說,明日待我回來再說。”
“就聽你的。”
晚上一入夜,我正準備過去找陸青司,梁西木推門從外頭進來。
我撇了他一眼道,“我就說你今天安靜的過分了,果然。”
梁西木沒理會她話裏的嘲諷,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我想了想,搖搖頭,“不行。”
梁西木大概早有準備,“如果我不能去,你也不能去。”
我皺了皺眉。
她低頭想了想,好言道,“西木哥哥,你不是不信這些東西嗎,為什麽非要湊這個熱鬧?我跟青司都是學過這個的,輕易不會出事,可是你不一樣,你要是再受傷,怎麽辦?”
梁西木眸子一沉,“這一次我不會再受傷!”
上次他被襲擊之事,九離去掉了他部分記憶,所以他隻知道自己被咬,不知道後來發生的那些。
我實在是怕,若是再碰上那樣知道靈骨的鬼怪,她沒有把握能讓他全身而退。
可是梁西木的固執,她不是第一次領教。
兩人各懷心事,一時無話。倒是陸青司久不見她來,主動過來尋她。
我抬頭去看梁西木,他神色堅決,壓根沒有轉圜的餘地。無奈之下,她隻好帶了他一起去。
隨著梆子聲響,子夜過了。
婉佩晚上的藥裏加了安神之物,因此睡的格外香甜。
我她們三人就躲在婉佩床邊的屏風裏,也許是等得太久的緣故,青司控製不住打起了瞌睡,頻頻歪向我。我瞧他一眼,扶了他的頭正要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忽然門吱呀一聲響,有人進來了。
我猛的推一把青司,低聲道,“有人來了。”,青司被驚醒,握著羅盤大氣不敢出,梁西木低頭去看羅盤,隻見上頭的指針轉的飛快,不多時,就指向了婉佩床邊。
他下意識去看我,我眸子微厲,死死盯住了婉佩床邊,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輕後生從外頭進來,走到了婉佩床邊。
他端詳了婉佩許久,脫了鞋上床,摟住婉佩一同入睡。
他靠近婉佩的那一刹那,婉佩就算是在熟睡中,也立時顫抖起來。年輕後生見她顫抖,越發緊的抱緊她,不時在她耳邊呢喃,“婉佩,我們就要在一起了。”
我她們就這麽一直看著二人入睡看了一夜。
天快明時,年輕後生才離開,從他熟門熟路的樣子來看,這一個月,他應當每晚都來。
出了婉佩的房間,梁西木一路無話。送了我回房間,我看他一眼,道,“你看見什麽了?”
梁西木皺了皺眉,“我看到婉佩一直在發抖,好像睡的很不安。”
“那是因為有個鬼晚上一直抱著她睡,人鬼殊途,它這樣攪擾活人,吸走活人的陽氣致使其死亡,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梁西木看一眼我,“你....看得見?”
我一愣,訕笑道,“我跟你一樣看不到,都是青司說的。”
又說了幾句話,我和梁西木各自回房休息,待中午吃罷飯,何氏把何承禮夫婦叫到一處,說了昨夜之事。
馬氏當即大驚,顫抖的說不出話來,還是何承禮,強自鎮定道,“敢問陸小哥,這鬼怪,為什麽要騷擾我女兒?”
陸青司撓撓頭,道,“我也不知道,我看他二十出頭的樣子,長相清秀,不過他好像認得婉佩小姐,因為他一直說‘我們就快要在一起了‘”。
話未說完,馬氏失色道,“二十出頭?是不是白淨臉,長相清秀,戴一副眼鏡?”
陸青司一愣,他看一眼我,待得到暗示,道,“是啊。”
馬氏驚呼一聲,拿帕子捂住了嘴,整個人抖似篩糠。
再看何承禮,也是一臉陰鬱,悶頭不說話。
何氏看了看她們夫妻二人,試探道,“難不成,你們知道這個鬼魂是誰?”
這話一問,馬氏幹脆大哭起來,何承禮麵無表情呆坐了許久,道,“如果不出意外,這個鬼魂,應當是我們府上賬房先生的兒子,陸長明。”
說起來,這又是一樁冤孽。
婉佩和陸長明從小一處長大,青梅竹馬,互相愛慕。
奈何陸長明不過是個賬房先生家的窮小子,一無家世二無功名,何承禮如何能把女兒嫁她。
因此他便棒打鴛鴦,將婉佩佩做他人,並且辭退了賬房先生。
誰承想這陸長明相思成疾,知道她要嫁人,竟一命嗚呼。
何承禮不敢讓婉佩知道,怕婚事出岔子,因此嚴禁府上上下討論此事,隻告訴婉佩陸長明出去遊學去了。婉佩拗不過父母,也隻好答應嫁人。
何氏聽的禁不住皺眉頭,“即便是這樣,那陸長明就要婉佩的性命,去跟他做伴嗎?”
她轉頭去看我,我沉默良久,道,“陸長明本身不是很難解決,這樣吧,舅舅找個由頭,說婉佩要養病,將她挪到一處單獨的院子裏去,不許旁人靠近。我和青司跟著一塊兒去,順利的話,有個一兩日便可解決了。”
馬氏聽的這話,由不得眼淚又起,哽咽著說不出話,何承禮想了想,站起身對著陸青司一拜,“小女的性命,就托付在二位身上了。”
何家在郊外有一處莊子,當天下午,何承禮便親自帶人將婉佩送了過去。
一切打點清楚,已經是晚上。我送走何承禮,回頭看,梁西木就站在自己身後兩三米遠的地方。
我不由得歎口氣,走到他麵前,“你今晚又要湊熱鬧??”
梁西木抿了抿唇,沒說話,我無奈的搖搖頭,算了算了,大不了到緊要關頭打昏了他就是。
回到婉佩房間,陸青司已經按照我的意思埋好了符紙,大家各自散去,我陪著她說了會話,一直看著她睡著,這才吹滅了燈,躲進了暗處。
不多時,梁西木也溜了進來。
我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了地方出來,小聲道,“你怎麽現在就來?不是說好的子時?”
黑暗中,看不清梁西木的情緒,隻聽他淡淡道,“我睡不著。”
聲音卻是一點點壓抑。
我笑了笑,靠著牆坐了,看向天花板,“你是不是很困惑?”
許久之後,梁西木才道,“如果不是你和青司,我會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