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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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稀拚命地跑,也不曉得能往哪跑。天色愈加黑暗,涼風四起。跑累了,也不敢休息,雙手攏胸,弓著身子繼續往前走。
風沙肆虐,身上的溫度在一點點消失,腦袋亦越來越迷糊。其實,她已經不曉得往哪走了。現在那麽黑,無法辨別方向。可就算前邊是地獄,她也不會就此停步,因為回去更恐怖。
楊稀終是體力不支,昏倒在地上。風沙之中,她覺得自己快死了。喃喃低喊,“爹……我來見你!”
她早不曉得該怎麽活下去,早就有些厭世。在看到一片狼藉的黑山寨後,早已傷心欲絕。或許更早的時候,在父親離世後,她就難以承受孤單與寂寞。死掉,也算是種解脫吧……
模模糊糊之中,感到一雙手撫過臉龐,來手太暖和,她忍不住緊緊抓住不放,本能地攝取其中的熱量,“冷,冷!”
她覺得,這麽暖和的大手應該是父親的!難道,自己已經到地下跟父親見麵了?楊稀努力欲睜開眼看看父親,但眼皮太重以致於睜不開。
來人當然並非楊稀的父親,而是謝言。夜黑風大,能找到她真算個奇跡。他任由她握著手,微微埋怨,“知道冷,還跑!”。他好不容易才尋到她,一肚子怨氣,但又夾雜些擔憂。也不曉得為什麽要出來追她,應該讓她冷死在這荒野之中!心裏這麽想,行動卻是另一做法。扯下身上的披風將她裹好,又給她喂了點水。
楊稀逐漸恢複了點精神,睜開眼時,發現來人是謝言,震了震!趕緊放開他的手,拚勁一口氣維持骨氣,“你走!”
我走?我走了,你就等著死吧!”謝言嘴上毒舌說話,心裏卻是五味雜陳,“我都不曉得,為什麽要出來救你!”
為什麽出來救她?直到現在都沒想明白,或許隻是突生的一則善念。又或許在戰場上,他認為彼此是戰友,不需計較前仇,能相幫之際不該熟視無睹。
楊稀很想繼續骨氣地扔掉他的披風,奈何實在太冷了,她無法丟棄這般溫暖。嘴硬反駁,“我就是死,也不願跟你回去!你要抓我回去,繼續給你們賣命!你,不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你也好不到哪去!”謝言懶得廢話,直接將她抱上馬,自己亦上了馬,“想就這樣逃開,做夢!”
楊稀坐在前邊,兩邊是他牽韁繩的手,後麵是寬厚的胸膛,頓覺更為溫暖了。她又餓又累又沒精力,懶得折騰鬥嘴,隻想眯眼休息一會。
喂!”謝言見她迷迷糊糊地欲倒向一側,若不及時拉一把,鐵定會掉落下馬,趕緊騰出一隻手扶住。他扶上她的胳膊,感到她身上一股涼氣,像是死人般的冷。心顫了顫,用力搖搖她,“喂,你醒醒,別死啊!”
楊稀被吵醒,惺忪地睜開眼,“別打擾我睡覺!我好累!”
睡覺?這馬上你還能睡覺?”謝言緊了緊指間握她胳膊的力道,“我不扶你,你就等著掉下馬,死掉吧!”謝言怕她一睡就睡死過去,不停地在她耳邊聒噪吵她,“等會回去,讓你睡個夠!你現在,不許睡!”
楊稀被耳邊的聲音吵得再睡不著,無奈睜開眼。滿不在乎地打了個哈欠,“你是有多無聊,一定要來尋我!”
是啊!他是多無聊,才會追出來找她?他想鬆開扶她的手,又怕一放開,她就真得掉下馬。謝言真想甩自己一巴掌,讓腦袋清醒點。提醒自己,不該對個仇人充滿善意。
風沙在耳邊肆虐,謝言感覺有一顆砂礫落在心底,刺得心癢癢的。他不明白,緊緊關注她的原因是什麽!?白日裏,他看見被趕出城門的她,一直有點擔憂。在城牆上時,觀察到她順著前邊的人倒地裝死的瞬間,擔憂的心放下來,暗讚她聰明。出城殺敵的時候,他亦不時觀察她倒下裝死的地方,看到有來敵在那附近徘徊,他便立即射箭殺去。
謝言心微微震了震,自己似乎在保護她!?他搖搖頭,拒絕承認。該是其它原因,才讓自己對她有所關注吧。因為,他一直認為她曉得王五的下落,所以在沒找到王五之前,不想她死。又或許在戰爭中,彼此是戰友,該放下私仇而相助。而且,他覺得,她就這般死了,對不起她曾犯下的罪,應該讓她多受些苦才對!
謝言愈思愈煩,愈矛盾。原本想,既然她能在戰場上活下來,那就這般放她走算了。是以,收兵回城時,他沒去將裝死的她帶回去。可真看到她起身想逃走之際,他又忘記了原本的打算。她孤身一人逃跑,再遇上茫丹人怎麽辦?就算沒遇上茫丹人,遲早也會在黃沙中凍死。再說,憑什麽就這樣放走她,應該……讓她至死都為國家效力……對!不能讓她輕易逃出自己的魔抓。他,還沒討完債!
楊稀許久沒聽到後邊人的回應,微轉頭,正好對上他的視線,忙假裝不屑地瞥了一眼,“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你的嘴巴怎麽那麽毒!”謝言鬆開扶她胳膊的手,“好歹我現在算你的救命恩人吧,你居然想我死!”
救命恩人?哪個救命恩人會先將別人推進火坑?若不是你,我會變成現在這樣?”楊稀破罐破摔,壓根不想領情。見他怒火中燒,她不介意火上澆油,“你覺得我是壞人,現在可以將我踢下馬!”
謝言真拿她沒辦法,冷哼,“對!我壓根不想救你!我無非想從你這知道,王五在哪!然後,壓榨完你可利用的價值。”
王五?他怎麽還記得王五?不從自己身上找到王五的下落,似乎不甘心了?楊稀看向茫茫的夜色,不自覺地說,“我確實知道王五在哪……”
如果告訴他,自己就是王五,他會信嗎?算了,原本就沒指望他報恩,告訴他也沒什麽用。
謝言眸光閃了閃,心情激動起來。急問,“王老先生在哪?”他難得禮貌地對她說話,“請你告訴我!”
楊稀回過神,不願再與他有過多的關係。立即潑冷水,“但我永遠不會告訴你!”
謝言瞬間從希望變回失望,勒停馬,不願開什麽玩笑,正色問她,“王老先生在哪?說!”
楊稀轉過頭,看向夜空上的繁星,倔強地回答,“我偏不愛說!”
謝言真是惱怒了,立即跳下馬,將她亦拉下馬,狠狠地威脅,“你不說,我就將你丟在這!你以為你能走出這荒漠?還沒走出去,你就會被凍死!”他扯掉她身上的披風,讓她感受冷意,“冷嗎?你不說,會更冷!”
你!”楊稀是個臭脾氣,對方越硬,她亦不會示弱。哆嗦地抱著身子,也不願意開口。
謝言雖算不上個好人,但自認為是個坦蕩之人,他還從未對一個女人如此凶狠過。他其實一點都不想對她說狠話下狠手,寧願一刀解決她,也不願如此別扭地說話。可他又下不了手去殺她,並非他忘記了仇恨,而是因為覺得父親已經為自己報過仇,不該再為難她!
然而現在是有關王五的消息,他必須知道。謝言打算再給你點顏色,逼迫她說真話。雙手扼住她的脖子,“你不說,我現在就殺了你!”
楊稀的身子凍得發抖,說的聲音也有點抖,“那就動手吧!”。她早就不想活了,活著有什麽意思?沒了親人,沒了兄弟,似乎一切都沒有意義。她雖不是厭世的人,但實在過不下去的時候,也覺沒必要堅持。
你!”謝言真有心掐死她算了,那麽討厭的女人,真該死!可又怕真一衝動殺死她,那就永遠無法得知王五的下落。無奈鬆開手,撿起披風給她罩上。
楊稀咬著牙不接受,扯開披風又丟到地上,“你不是要殺我嗎……”風沙越來越大,她冷得不行,話音越來越抖,骨氣卻越來越硬,“有本事殺啊……你是男人,就快動手……你忘記在黑山寨受的折磨了?”
謝言沒再頂話,看她瑟瑟發抖還努力撐著的模樣,他的心無法再硬下去。若不論彼此間的仇恨,其實,他很欣賞她的勇敢。她身上有某種獨特的品質,讓他對她刮目相看。輕歎,“你,就這麽想死嗎?”
楊稀的手腳越來越冰寒,視力亦越來越模糊,“我死了,你不就高興了?難道,你心裏不是巴望著我死嗎?”
謝言再次撿起地上的披風給她罩上,“我想你死,但更想你活著……”
楊稀愣了愣,沒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還想拒絕他扯來的披風,但已沒了力氣。兩眼一抹黑,冷暈過去。
喂!你別死啊!”謝言心底猛驚,手指探上她的鼻息,發覺還有呼吸之際,微微放下心。摟她上馬,加緊前行。
寒風裹著沙粒肆意吹打在身上,周遭是漫無邊際的黑。好在謝言常駐於西境,能根據天上的繁星辨別位置,否則黑燈瞎火的荒野,壓根無法走回去。他一手緊緊摟著她,一手牽動韁繩,在濃如墨汁的夜色中急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