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際，楊稀感覺越來越溫暖，冰冷的身子亦逐漸有了溫度。混混沌沌中，似乎做了個很長的夢。夢中有親人、兄弟、朋友，還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堆。一切都很美好……她發自肺腑地低喃著，“別走……你們都別再離開我！”，仿佛有暖暖地回應，“好，不走！”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夢中的美好漸漸消散。楊稀醒來，微微睜開眼，看見阿靈正拿著熱毛巾給自己擦臉，“阿靈？”

    阿靈高興地回應，“寨主，你可算醒了！？擔心死我了！”他興奮得有些語無倫次，“大公子將你帶回來，叫我照顧你……”

    楊稀的頭有點痛，聽到又被抓回來，頭更痛了！怎麽總擺脫不了謝言？不過，若不是他帶自己回來，恐怕現在的她早不在這世上了吧！？應該感謝他？不，才不需要感謝他。他並非真正想救自己，不過是欲利用完她的價值而已。

    阿靈續續說了些關心之語，突然想到件事，“你醒了，我得快去通知剛離開的大公子！”他是個急性子，說完就欣喜地往外跑。

    哎！”楊稀欲叫停他，然而虛弱的身子壓根沒力氣，無法阻止已經跑遠的阿靈。扶著床欄，打量四下。雖然是個簡單的屋子，但頗感溫暖。自從黑山寨被搗毀後，她便等同於風餐露宿。想來，很久沒在個安靜的小屋子待過。

    謝言很快被阿靈叫來，走進屋子，瞅了她一眼，沒話找話說，“醒了？”

    楊稀懶得回應，自己這個樣子，難道還像昏迷著？這人也太明知故問了！她和他沒什麽好說的，所以她隻想玩沉默。

    謝言不請自坐下來，有些不自然地繼續沒話找話，“好歹我救了你！說聲謝謝也是應該的吧！”

    我沒要求你救我！”楊稀沒半點感謝之意，冷清地回應，“你是想救我？還是想物盡其用？不過是想將我再次送上戰場，幫你們試探埋伏吧！”

    黑山寨的寨主，果然還是很聰明的！”謝言壓抑著怒氣，懶得跟個剛死裏逃生的病患動氣。不過，他也不想什麽都憋著，陰陽怪調地反駁，“既然你看得那麽明白，就好好留著自己的小命，等著再為熙國效力。”

    楊稀憋著一股氣，頂嘴，“我這樣的賤命，能留多久是多久，不勞你惦記！”

    好！”謝言甩甩衣袖，起身離開。他真是有病，才會不顧危險去救她，還沒落個好，連聲謝謝都沒撈到。

    阿靈見謝言生氣離開，上前勸說，“寨主，你不該這樣對大公子！”

    不該這般對他？他爹，可是將黑山寨搗毀了！”楊稀從沒敢忘掉那份仇恨，縱然其中夾雜其它原因，也無法改變事實。謝捷殺了她的兄弟，她隻要尚存一口氣，一定要報仇。

    寨主！”阿靈能理解她的痛恨，但不希望她一直因此難過。低喃，“有些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楊稀微閉眼，“有什麽話，想說便說吧！”

    阿靈囫圇地開了個頭，“其實，黑山寨裏很多兄弟，早不想當土匪。”他思了思，實話實說，“所以，我們那時……才會走得幹脆！”

    早不想當山匪？所以走得幹脆？楊稀的心涼了涼，雖然這些天隱隱有這方麵的猜測，但聽到阿靈直白說出來，還是會有些難受，“你們早不想當山匪可以直接說，我可沒強求你們留下。”

    我們是想說的！”阿靈喃喃，“我們曾提出離開！可當年，胡大哥暗地裏威脅我們。說生是黑山寨的人，死是黑山寨的鬼。要走可以，隻要留下命就行。”阿靈皺緊眉頭，“這般威脅下，我們哪裏還敢提離開。”

    你們！”楊稀沒想到還有這些暗地裏的事？她這個寨主似乎太不稱職，都沒留意屬下的心思？

    阿靈道，“寨主，你別介意我直說！說老實話，當時，謝將軍派去的人真沒濫殺，也沒逼迫我們……反而，我覺得，是他們解救了我們！”他自顧說著見解，“如果邱老先生在，一定不會那樣。可惜，胡大哥……我其實，很不喜歡胡青！感覺他做事總是隻顧自己喜好，不顧咱們的安危！罪魁禍首，該是胡青！”

    楊稀認為阿靈已經被謝捷洗腦，其說的話似乎處處在維護謝捷那方？她愈聽愈煩，惱怒大吼，“阿靈！你怎麽能這般說？”

    阿靈被突然而來的大吼驚了一大跳，抖了抖身子，“抱歉！我……”他“我”了很久，也“我”不出個所以然來。真實的言語也許有些刺心，然終究是事實，不曉得聽者能聽明白嗎？

    算了！”楊稀微眯眼，也許阿靈說的不全對，但應該也有可信的話。否則，怎麽胡青一死，自己不在，大夥便都散了！如果真想待在黑山寨，他們應該會在那等著自己。然而沒有誰等待。他們隻是埋葬了死去的兄弟，盡最後一份情誼，便都散了！也許，無論承不承認，黑山寨離散隻不過是早晚的事。

    阿靈知道說這些心裏的實話，讓寨主難受，忙道歉，“寨主，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難過！我隻是希望你放下那些仇恨，好好活著！”

    楊稀沒吭聲回應，拿起旁邊桌子上的水喝。放下仇恨？如何能說放就放？她的心沒那麽寬，不是黑山寨的某個小弟，能夠說忘卻就忘卻。她是個寨主，從坐上寨主之位時，就曉得身負的責任。她所做的一切，都隻能為黑山寨好。縱然現在大家已經離散，她也不能丟掉複仇的責任。

    阿靈續續說，“其實，大公子外冷內熱，對人很好！他，對寨主也很好！昨夜，你們回來時，寨主被凍得迷迷糊糊，摟著大公子不肯放…大公子陪寨主睡了一夜……”

    你說什麽？”楊稀一口剛入嘴的水全噴了出來，完全無法接受還有這茬事。那時夢裏感覺很溫暖，是因為他！？什麽叫陪睡了一夜？他是怕自己逃跑，所以徹夜守著吧？

    阿靈熱心腸地想拉進這兩人的關係，所以不介意說得更詳細點，“我說……”

    別說了！”楊稀嗬止，什麽也不想聽。腦中閃過模模糊糊的場景，像是做夢又像是真實。感覺自己在天寒地凍的冷風中，抱著一個暖爐，死活不肯鬆手。難不成抱的是他？楊稀的心突兀地大跳了一下，無法想象那種畫麵。擺手，“阿靈，你別說話，我想靜靜！”

    阿靈微微掀唇，欲言又止。終是點點頭，不再多說，隻自顧在旁做其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