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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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晨曦的來臨,彩霞流淌著美麗,在將近日出的早晨,蕩漾出一首希冀被默默流淌血淚的昨天已變成回憶。爾今,守候的陽光,洗滌了稚嫩與軟弱,打碎一麵隻懂得用眼淚解決問題的心牆,越過彷徨,穿進希望。
幾明山淨,突兀的小冰峰如此寬敞明亮,結晶的山巒,折射出七彩斑斕。鎖夢一身潔白的裝束,小小的身段卻如此蠻幹,發髻高豎,濃密劍眉下一雙浮腫的眼睛,麵如白梨,唇似粉桃,項上的嬈字玉散出淺紫色的光芒,冰麵如鏡,倒映著鎖夢挺直的影子抬頭看著八尺身高負手而立的冷漓子。
冷凝的聲音打破這肅靜:“師兄,鎖夢來了。”
寬敞的冰麵隻剩冷漓子和鎖夢二人,他的目光直射山的那一方,佇立良久,並不言語,款款習風中搖曳他的發絲,米白色的袍子亦隨風擺動著,那個背影好似惆悵,透露著恐懼和不安。
鎖夢怯怯的仰視著,是他的氣場讓她害怕。
淒涼的簫聲繞耳,是紫姮耳提麵命的教導:“於己,慎獨於世,博愛。你肩負的是紫幽宮的使命,哪怕全世界因此負你,你也不能棄它。”紫姮的呼吸急促,不忍心鎖夢承受這一切:“這是使命,也是你幽鎖夢的宿命,此後,免不了荊棘險阻,甚至付出你的全部。“
甚至付出你的全部八個大字在鎖夢耳邊重複著,冷漓子的簫聲蕭瑟,紫姮的話就這般徘徊在耳邊,弱小的她又拿什麽來承受?心中暗自鼓勵:幽鎖夢,擇路種花招蝶影,如梅斯馥蘭斯馨,哪怕還沒有選擇就已經注定你要走的路,哪怕你再也沒有機會自己選路……
冷漓子異常的平靜,佇立良久的他終於出聲:“夢兒,你恨你的大姨母麽?”
恨?”鎖夢很是疑惑,裙袂抖動,走到冷漓子跟前:“因為大姨母為鎖夢選了這樣一條路麽?”
冷漓子蹲身抬頭,將手搭在鎖夢肩上,憐惜的看了她一眼:“可曾怨她?”
鎖夢著眼於這個氣宇軒昂的男子,想到棋局裏的事,問道:“師伯能否告訴鎖夢,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選擇?”
冷漓子冷笑一番,無奈之至,毫不留情斬釘截鐵的告訴鎖夢那是一條不歸路。
鎖夢從未見冷漓子因這般無可奈何而自責,何曾見紫姮有這等難過,心中不免透過絲絲溫暖,朝他笑了笑:“自鎖夢有意識來,便一直處於這樣的窘迫,甚至不知道為什麽大姨母不顧一切的這般逼迫與我,直到下滿雪的那天晚上,鎖夢似乎明白了什麽。有時候,說人擇路隻不過多增一個借口罷,如何如何,隻為走那一條路。有時候,路也是擇人的,並不是每一條路都會毫無條件的讓你走,既然這條不歸路選擇了鎖夢,鎖夢還有托辭去拒絕麽?”鎖夢將自己的毫無選擇說的如此坦然,而實質說起了路擇人又是另一見解。
小小年紀卻如此豁達,不由得讓冷漓子心生欽佩,朝她點頭:“不論如何?你須體諒她。”說罷起身讓鎖夢跟著自己前去。
那是一個寒潭,裏麵的水冒著熱氣,漂浮著幾朵開的正豔的蓮花,一瀉瀑布臨空而下,打在這寒潭裏,越發清澈。忽隱忽現的綠色影子在瀑布之間穿梭,定睛一看,是蛙兄輕跳在這湍急的水勢,忽見它嘴裏含著一條青魚,朝冷漓子跳來,鬆了青魚,讓它在寒潭中自由的遊動瞪大的眼睛裏麵清晰可見鎖夢的童真。
鎖夢用手小心翼翼的觸碰蛙兄,蛙兄呱呱兩聲,麵容嚴肅的鎖夢竟然笑了。
冷漓子望著順流而下的瀑布,告訴鎖夢:“你白日便在此處與蛙兄為伴,救助那些魚吧!”
鎖夢啊了一聲,甚是不解。
冷漓子米白色的袍子抖動,已不見其影蹤,留下空氣中萬事小心的回音在鎖夢耳邊環繞。
蛙兄朝鎖夢叫了一聲,衝向了湍流,示意她跟著。
盡管自己常年習武,可水勢過於湍急,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鎖夢已被水流衝了出來,倒在地上重重的喘息,再看,蛙兄又抓了一條魚放到寒潭,看到那些圍著荷葉遊蕩的青魚,在寒潭中嬉戲,蛙兄跳了過來,示意鎖夢再來一次。
鎖夢納悶:“這瀑布下的崖壁好光滑,為何爬滿了手指大的青魚呢?”
蛙兄叫了兩聲,眼睛裏浮現出崖壁上青魚的命運,逆流而上的青魚,頑強的便爬到頂峰,覓尋棲身之家,心力不足的則被湍急衝打,到不了寒潭,隻有幹涸致死。
鎖夢恍然大悟:“蛙兄是在救它們。”
說罷起身,豪放道:“行,鎖夢這就幫你。”於是於這瀑布中幫青魚覓得棲身之家。
傍晚,夕陽灑在冰巒上,別樣的金色,勞累一整天的鎖夢堅持著,練習冷漓子教她的招數,那是個孩子,在落日的餘暉中散發耀眼的光芒;那是柄疲累的身軀,在所謂的使命中逐漸長大;那是顆純真的童心,在現實的摧殘中變得頑強。
汴梁,惜萱樓。
嫩寒被老鴇子帶至一房間,檀木門開啟後,是一白色的屏障,簇簇竹跡栩栩如生,清楚的看見上麵的斑點,兩個女子躍然紙上,無不秀色可餐,淚痕點點寄相思,卻是湘妃在思念舜帝。
走過屏障,一縷青煙拂來,誘人的香味使人心情舒暢,嫋煙的前麵是一架瑤琴,雕刻著蘭花,嫩寒情不自禁的坐在瑤琴前麵,不由自主的彈了起來,忽而笑容滿麵,是她回憶起和爹娘快樂的時光,忽而蹙顰,是鎖夢在屋頂與她知心的交談。直到音停,嫩寒的手搭在瑤琴上,眼淚簌簌而下,滴在弦上,凝結成白霜,仙霧繚繞,不一會兒,霧成雪,彷佛著魔一般,燃了起來,嫩寒也不害怕,麵容淡定起身而立。
此時,綠衣飄蕩,散發著竹馥,嫩寒立馬回頭,隻見一綠衣女子踏著小步朝自己走來,她水蛇般的身軀柔軟之至,綠色的裙袂像燃起的青煙,如夢如幻,腰間係一塊竹狀的帶黑色斑點的綠色的玉佩,在裙袂間搖擺,像極了竹濤中搖搖欲墜的湘妃竹。綠紗下可見她那白皙的玉項,似水般柔滑,同樣的,斑竹玉掛在項上,萬白叢中一點綠,更是別有風情。竹綠的耳墜垂下,見她梅瓣的紅唇,下頜微翹,高挺鼻梁上一雙荔枝般水靈靈的大眼睛,黛色的蛾眉似山巒般清秀,烏黑的發絲中夾雜幾絲綠色,碧綠竹簪掠起一簇發絲盤於左鬢。她朝嫩寒一笑,那美,瞬間定格,永恒。貝齒輕咬中指,血滴在燃起的琴弦,那物如被控一般,立馬平靜,刹那,綠衣女子流血的手指也瞬間愈合。
嫩寒隻瞪大了眼睛望著她,並不害怕。
綠衣女子坐在旁邊的竹塌上,溫柔無比,甜美的聲音猶如琴音一般:“嫩寒?”
嫩寒點頭,隻望著她,並不言語。
女子笑了,朝她招手,示意她過來。
嫩寒走了過去,被她拉著坐在榻上,此時感到涼風習習,無比幽靜,彷佛進了另一個世界,隻有那女子的手牽著她。
竹濤陣陣,兩人在竹海中徜徉。
嫩寒的樣子很是享受,而一旁的女子嘴唇微抿,黛顰緊蹙,是的,她看到了嫩寒的一切。
盞茶之後,嫩寒醒了過來,緩緩的睜開雙眼。隻聽見悅耳的琴音,見女子撥動琴弦,笑著問嫩寒:“嫩寒,方才的意境舒服麽?”
自從來了汴梁後,從未感受到這般輕鬆舒適,頓了頓,開口說話:“姐姐,你叫什麽?”
箬竹。”
箬竹?”嫩寒詫異她的名字,可見其房間擺設也隻有這名字方才配的上眼前這位天仙般的女子。
隻聽見箬竹補充道:“不過這裏的人都叫我惜紅衣,你若喚我姐姐,便叫我紅衣姐姐吧!若喚我箬竹,還是不要叫姐姐的好。”
嫩寒惘然:“箬竹落塢水檻清,人憐直節隔重城,那麽好的名字,為何人們要叫你惜紅衣呢?”
箬竹冷冷一笑:“那有什麽?因為他們都不知道我還有個箬竹的名字啊!”
嫩寒不好多問,隻是被箬竹的話語弄得更加迷茫。
箬竹見嫩寒沉默起來,不由得將音韻變得激昂些,隻是她用力彈奏之時,一紅衣女子隱隱露麵,嫩寒瞪大了眼睛,從榻上起來,走到箬竹麵前,叫了一聲紅衣姐姐。
箬竹停止撫琴,不看嫩寒:“這下知道為什麽人人叫我惜紅衣了吧?”
嫩寒點頭,對箬竹的變化很是訝異,剛剛的一切怪異現象在她腦子裏炸開了花。
隻聽箬竹說道:“我若說我不是人,隻是竹子,無心之竹,你可信?”
嫩寒膽怯的後退兩步,想起了母親變成花的樣子,笑了,激動無比:“若為竹,可識花?”
箬竹感覺到一股殺氣,是嫩寒仇恨的力量她很是平靜,並不答話。
隻聽嫩寒懇求:“箬竹,你可以幫嫩寒的,對嗎?你為竹,我娘幻花,你是可以幫我的。”
箬竹依舊木訥。
嫩寒衝了上來,抓住她的綠袂,下跪:“求箬竹幫助嫩寒。”
箬竹看著手下這台瑤琴,問道:“你知道它叫什麽名字麽?”
嫩寒望了一眼,想起自己初彈時的怪異的現象,想必不是一般的琴,看了眼等待答案的箬竹,微微搖頭。
箬竹扶她起來,拉她的手觸碰瑤琴,如冰一般,頓時由檀木變得似水晶般晶瑩剔透,笑了。對著琴說:“你多年不變了,今日嫩寒一來,你便這般,想必你是認她的。”轉而告訴嫩寒:“她今日吸你之淚,又幻化原型,我將她送了你吧!”
嫩寒不解這兩件事有什麽關係,可見箬竹將這神器相送,事情蹊蹺,為何二字脫口而出。
箬竹不舍的眼神望著瑤琴,苦笑:“她跟了我幾百年,可一朝而已,便不聽我的話了,留她何用?”
嫩寒隻覺得箬竹所說越來越離譜,卻對她能幫自己複仇一事堅信不疑。在她沉思之際,又聽得箬竹說道:“她叫爇雪,今後好好照顧她吧!”說罷離去,開門之際,停駐,欲顧不顧:“嫩寒,我會幫你的,隻是叫我紅衣姐姐。”隻見她搖身一變,消退了她的綠裝,紅裝替換,揚長而去。剩下嫩寒在這清香雅意的竹居,望著瑤琴,爇雪二字從口中喚出,苦笑一下,對這名字很是理解。
轉身,眺望竹窗外大片綠意森森的竹林,堅定的決心:“姐姐、爹、娘,嫩寒會為你們報仇雪恨的。”那一班搖曳的竹子,慢慢的垂下頭來,與其說是它們不想看見嫩寒瘮人的目光,不如說是害怕看到她憐人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