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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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府。

    清風瑟瑟,萬籟俱寂,庭院中的法國梧桐長出嫩芽,伴隨著佛堂幽靜的木魚聲發出格外的聲響,雕花的木窗灑下斑駁,那一抹光線剛好打在墨姬酒紅色的衣袂上,其他各處則是格外陰暗,就仿佛一尊佛一般莊嚴肅穆,隻見她一手轉著珠串,一手敲打著木魚,平靜安詳的神色,不問世事般淡定祥和,一塵不染。念嬈開門,不動聲色的站在墨姬身後,從門縫中透過的光線映在她惶恐的臉上,諾諾的叫出了聲:“娘。”

    墨姬依舊安靜的敲打著木魚,仿佛沒聽見一般,不做理睬。

    對墨姬這樣的狀態,念嬈已經習慣了,於是每每經過她的院子,便開門問候一聲,又出去,可這一次她沒有轉身,反而繼續站著,訕訕的道:“娘,念嬈想去墨雲山。”

    刹那,木魚的聲音消失,佛堂安靜的能聽到外邊風吹樹葉的聲音,令人窒息,墨姬的臉上不再那麽安詳,眼睛卻依然緊緊閉著。

    見墨姬停下,瞧不見墨姬模樣的念嬈知道茲事體大,自己是冒了多大的風險來做這個決定的,絕不能後退,找了個理由,娓娓說道:“念嬈已將師父們一一戰敗,想去墨雲山跟姨母學藝。”

    墨姬掙開雙眼,確定了念嬈來由的她緩緩起身,回過頭來,聲音都如其人一樣祥和的跟水一般:“你爹讓你去的?”

    念嬈搖頭,依舊不動聲色的站著,卻像犯了錯誤的小孩:“不是。”

    墨姬坐下,端了一杯茶,那漂浮著碧螺春的茶盞上透露著墨姬淺淺的不安,平靜的語氣:“女兒家學點武藝防身便可,你姨母日理萬機,又豈有功夫照顧你?”

    念嬈知道墨姬的態度,顯然是不同意她去的,可如果這樣耗下去的話不僅會引起她和趙普的矛盾,自己的目的也會被泄露,轉念一想,話鋒急轉,不屑的語氣:“娘,二囡當帝,木蘭從軍,婉兒氣淩,哪一個不是巾幗不讓須眉?念嬈從小跟隨父親南征北戰,為大宋鞠躬盡瘁,又豈是等閑之輩,甘願遵守三從四德的腐製呢?”

    墨姬聽罷,起身,平靜的望向念嬈,慈祥的目光卻透露出煉獄的可怕,依舊平緩語速,卻讓人喘不過氣來:“難不成跟著你爹仗勢欺人,草菅人命就是你的從與德嗎?”

    念嬈雖然害怕,卻又豈能低頭,冷冷一笑,並不示弱:“對啊!弱肉強食不就是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嗎?不跟著爹,難道要學娘的三從四德嗎?”

    說道此處,兒時的記憶仿佛曆曆在目,更是怒氣難平,犀利的目光直刺墨姬的心房:“那娘教教我,三從四德?又如何勾搭別的男人讓爹幽禁至今呢?”啪的一聲,念嬈撫著左臉,卻依舊倔強:“我從四歲便背負你帶給我的罵名,今日的趙念嬈不是你墨姬一手所造嗎?我告訴你,墨姬,我趙念嬈就是被人唾罵死,也不願像你一樣懦弱死。”

    念嬈的話像利刃一般,讓墨姬疼痛不已,望著她關門而去的背影,無力的站立窗前,舉起打念嬈的那隻手,欲哭無淚:“是我墨姬毀了你的一生,可孩子,你才多大啊,怎能?怎可……”

    墨雲山,墨幽宮。

    墨蘭走進了大堂,拱手:“師父,派去汴梁尋找的姐妹還沒有師弟的消息,不過,弟子已將杜純魚和名喚幽鈺兒的女子帶回,想必師弟的去向與他們脫不了幹係。”

    墨娘點頭,手一揮,示意她們都退下。

    見眾女子離去,純魚向前,大大咧咧的語氣:“墨姨,你別擔心,梓兄不過出去玩玩,玩夠了就乖乖回來了。”

    墨娘狠狠地瞪了純魚一眼,純魚不敢再多言語,退到一邊。犀利的目光停留在鈺兒身上,慢慢的向她走近,純魚想上前阻止,又因畏懼墨娘不敢把事情鬧大。

    你就是幽鈺兒?”墨娘問道。

    鈺兒點頭,訕訕的隨純魚叫了聲墨姨。

    墨娘變得慈祥:“那墨梓蠡你可知道?”

    鈺兒看了看隻向她搖手的純魚,誰知墨娘墨帶一揮,純魚被摔打在地上。

    不知道謊言為何物的鈺兒自然如實說來,害怕的點點頭:“我知道梓蠡哥哥,他和純魚哥哥一樣,都救過鈺兒。”

    躺在地上的純魚喪氣的模樣,歎了口氣:這下死翹翹了。

    正在純魚沉思之際,墨娘又道:“那他現在在哪?”

    鈺兒想著純魚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姐姐的事,可她又不知道怎麽撒謊,隻好睜著眼睛無辜的看著墨娘,而墨娘卻仿佛從她的眼睛看到了墨梓蠡與幽鎖夢的一切,瞬間,怒發衝冠,急喚蘭兒。

    進門一刻,一巴掌狠狠的打向墨蘭,鈺兒驚訝的一下瞪大了眼睛。

    隻聽墨娘說道:“我將宮中之事交予你管理,竟連墨梓蠡溜出宮都不知,該當何罪?”

    墨蘭連忙下跪:“師父息怒,墨蘭願親自出宮將師弟找回,將功折罪。”

    墨娘深深的歎了口氣,獨臂撫頭,愁眉緊鎖,似乎有什麽難處困擾著她,除了接受墨蘭的建議,再想不出其他辦法:“也罷,也罷,務必將那女子帶來見我。”

    純魚鈺兒聽此大懾:“墨姨。”

    隻聽墨娘補充道:“若是帶不回,你也別回墨幽宮了。”

    墨蘭師父二字剛說出口,想要在問些什麽,墨娘手一揮,讓她不要多言,隻得無奈的轉身,欲開門時傳來墨娘的聲音:“帶上痕兒吧!”

    而純魚從未見墨娘這般沮喪過,以往的她嚴肅,強勢,什麽都是她說了算,現今自己竟能感覺到她的在乎於蒼老,一種莫名的無奈湧上心頭。而鈺兒在純魚身上早就摸清了墨幽宮的一草一木,知道痕兒是墨娘最疼愛最信任的關門弟子,如今痕兒走了,又彷佛在墨娘身上看到了曾經熟悉的影子,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墨姨,痕兒離開了,不如就讓鈺兒和純魚哥哥在這兒陪著你吧!”

    墨娘回頭看了純真的鈺兒一眼,犀利的眼神讓人毛骨悚然,純魚一把將鈺兒拖到自己身後,仇恨的目光直射看著鈺兒的墨娘。

    墨娘的聲音打破僵持的一切:“純魚,你帶她去閣樓住下。”

    我們有住的地方,不打擾墨姨了。”純魚不甘示弱。

    牽著鈺兒走時,卻怎麽也打不開門,是墨娘的聲音:“在墨梓蠡回來之前,你若敢離開閣樓半步,我讓你永遠也走不了路。”說罷,門自動打開,兩位女子進來,給純魚帶路。

    純魚縱有十萬個不服氣,也無可奈何,隻是鈺兒看著從未讓自己這麽害怕的純魚,一聲不吭的跟在他後麵。

    墨幽宮禁地,雜草叢生,覆蓋著爬山虎的石頭一聲巨響,墨娘踏進了冰天雪地,浮雕遍布,白茫茫的一片,一尊冰像麵前,墨娘盤坐在她對麵,手觸碰著那散發陣陣幽光的寶劍,擔憂的神色:“師姐,幽淚頻頻散發幽光,梓兒定是遇到危險,可當日與你盟誓不準踏入汴梁半步,是你早就料到有這麽一天嗎?十四年前的那個冬天,淳於楓鮮血淋漓的站在我麵前,我知道我本可以和他一起帶回墨姬的,就因為我守著誓言,而成了殺死師弟的幫凶,也從此失去了與妹妹的聯係,今日,我還要守著誓言承擔梓兒離我而去的痛苦嗎?而你,成為一個活死人的你還要繼續讓我們承擔著這未知的一切嗎?我已經失去冷漓子了,我不能再失去墨梓蠡了,你知道嗎?紫姮。”

    墨娘不再用功力禦寒,低溫凝結了她的蛾眉,眼睫毛也染上一層白霜,那雙明淨的眸子充滿了懊悔與絕決,卻紋絲不動的盤坐在紫姮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