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歸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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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雲山,古洞。

    鎖夢坐在爬滿綠藤的長竹椅上,思緒萬千,回古洞那個晚上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

    狂風呼嘯,大樹在風雪中搖晃,一條條樹枝就像一條條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著,打亂了凜冽的寒風,也打碎了幽鎖夢的心。鬆樹蒼翠地屹立於白皚皚的雪地裏,隨著凜冽的西北風搖晃著身子,發出尖厲刺耳的呼嘯,似是有意在為寒風中這對孤寂無助的姐妹賦予同情,亦是在告訴幽鎖夢今後的路有多難。滿地蒼茫,古洞寒澗中的曼陀羅花卻依舊妖嬈,仿佛咧著嘴在笑,像是在欣喜鎖夢被它們控製的時間不遠了,除此外,一切那般低沉,她甚至連怎麽逃避都不知道,無助的她更不知道有誰能幫她,也不敢讓誰去幫她,隨手抱來鈺兒養的一隻大野狗,撫摸著它柔順的毛。

    突然,襲來刺骨的寒冷,卻是鎖夢最溫暖的感覺,兒時的回憶湧上心頭,起身向寒澗中走去,搖晃的秋千旁白色的身影,憐惜的雙眼望著嬌弱無力的鎖夢,那是一個老者的疼愛。鎖夢停住了腳步,小心翼翼的轉過身來,熟悉的麵孔,熟悉的身段,熟悉的情愫。

    還記得我麽?夢兒。”冷漓子關心的話語。

    鎖夢朝冷漓子走去,佇立良久,雙膝落地,師伯從口中叫出,可那聲音低的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

    冷漓子扶起她,望著眼前這個身心備受傷害的女子,心疼不已,向父親一般用他的大手如在冷幽宮時候一樣摸了摸她的頭:“夢兒,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麵若白紙的鎖夢露出笑臉,這熟悉的感覺真的溫暖,一下子就把她冰山般的心融化了,欣喜:“冷凝師叔也沒事吧?”

    冷漓子變了臉色,手放了下來:“凝妹為了救我,被幽冥斧嗜血而亡。”

    鎖夢無力後退幾步,曾經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淚水滑落眼角,傷心內疚的隻說對不起。

    孩子,這不怪你,幽冥斧嗜血成性,本是不可逃脫的宿命,隻是我考慮不周,以致陷你於此,讓你鋌而走險,身中劇毒,我難辭其咎。”

    鎖夢搖頭:“是夢兒無用,難成氣候,才變成今天這般。”

    隻見寒霧四起,冥悲微動,曼陀羅花全變得晶瑩剔透,刹那,冥悲已飛到了鎖夢麵前。

    冷漓子拔起劍:“夢兒,回音棋被毀,我擔心冥悲會被惡人奪取,可老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尋得冥悲,完璧歸趙。”

    鎖夢搖頭,知道自己鋌而走險想要練就噬仙陣已經走火入魔,不敢接過冷漓子手中的冥悲,害怕發生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師伯,鎖夢心脈已經混亂,差點控製不住自己,若再用冥悲,鎖夢擔心……”

    你是不相信冥悲,還是不相信你自己?”冷漓子問道。

    鎖夢不語,亦不敢看因鎖夢一句話而凍結古洞中所有曼陀羅的冥悲。

    冷漓子安慰她:“夢兒,我找了你和冥悲那麽多年,卻在同一天找到了你和冥悲,顯然是冥悲感覺到了你的危險,你還覺得冥悲會成為你成魔的催化劑,而不是驅魔的良藥嗎?”

    冥悲散發出陣陣寒氣,似在讓鎖夢放心,看著冷漓子堅定地目光,雙手顫抖的接過了冥悲,右手握套,左手拔劍,刺骨的寒光打破了鎖夢的猶豫,手一揮,冥悲回到了寒澗中。

    看著鎖夢恢複往日的信念,冷漓子很是高興,卻不得不憂慮,語重心長的告訴鎖夢:“夢兒,冥悲雖會幫你,但是一旦幽冥斧出現,它會激活你體內的魔性,那時……”

    鎖夢震懾,無可奈何的叫了聲師伯,是的,她想要冷漓子幫她,卻又害怕冷漓子的結局跟冷凝一樣。

    冷漓子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微微一笑:“放心,師伯不會讓你有事的,天山有種聖物名叫織素,它乃世間至純至淨之花,能抑克眾花之毒,隻是我走之後,別忘了你的身份,死對任何人來說或許都是解脫,尤其是你,可你要答應我就算抑製不了自己的魔性也不可舍棄生命。”

    鎖夢搖頭,不字叫出了口。

    誰又知冷漓子的良苦用心,哪怕是建立在那些無辜的生命上。

    轉身,似有哽咽:“紫幽宮的滅亡是你親眼目睹的,為什麽紫妍要灰飛煙滅來保全你的安全呢?因為你肩負的不隻是紫幽宮的仇恨,而是你自己的宿命。”

    經此一言,昔日情形彷佛昨天發生一般清楚地浮現在鎖夢的麵前,鎖夢一怔呆坐地上。

    冷漓子蹲下來:“孩子,你天資聰慧,隻看你母親寫下的真傳就有非凡的醫術,更懂得葬身花海,欲先滅人先毀己的大道理,可曼陀羅花甚毒,五色各有其毒性,以致你身染劇毒,兩次動用噬仙陣,導致催發你體內的魔性,若不是你懂得花咒,早就七竅流血而亡了,但是你以為能早日練成複仇間恨,便早日報仇,然後自盡,這樣就不會再有荼毒生靈的悲劇了?可事不為你所願,你得活下去,哪怕代價就是生靈塗炭。”

    鎖夢啞然,從未有過的無奈與迷茫,更不知該回答些什麽。隻聽得冷漓子繼續說道:“孩子,冥悲交予你,我也該動身了,臨走前,還望你聽師伯一勸,入墨幽宮麾下,準今,除了我,就隻有墨娘能幫助你了。”

    鎖夢抬頭,仿佛溺水的她抓住了一根稻草,看到了希望:“墨娘?”又立馬失落了下來:“可我害她心愛的徒弟險些斷臂,她定是恨極了我。”

    冷漓子搖頭,眼神的肯定示意她放心:“當日你救完梓兒後,險些病發,是我和墨娘合力方才免了這一場悲劇的。”

    鎖夢暗自內疚,想不到是墨娘幫助自己,回過神來想要再問時隻聽得好自為之四字留下已不見冷漓子身影。

    秋千晃蕩,鎖夢走到了寒澗旁,那片深藍的水域,好似澗中的冥悲膠著的經脈自四周散開,侵襲而來,帶著無數隻微小的吸盤,如饑似渴的攫取著熱流,又想到墨嬈來古洞時替墨梓蠡轉達的話,內疚不已,對著冥悲喃喃自語:“他為了讓墨娘收我為徒,不惜終身被囚禁,我該為了我的仇恨像師伯說的那樣讓他成為我的第一個犧牲品麽?”起身,離了寒澗,而古洞中那隻毛很柔順的大野狗安靜的躺在了秋千下麵。

    墨幽宮,清天苑。

    墨娘平靜的坐著,隻是品茗,並不言語。鎖夢站在一旁,望著獨臂的墨娘,也不說話。兩人僵持了良久,墨娘道:“你來墨幽宮,就是跟我打啞語的?”

    鎖夢本來堅定的做好了選擇,隻想換回墨梓蠡的自由,哪怕自己付出慘痛的代價,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見到墨娘後竟會有股邪惡的力量讓她否定自己的決定,不覺又想到冷漓子的話,隻是惶恐不安,對現在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自己感到害怕,怔怔難言,現聽墨娘發問,已不能再有糾結,可是還是不知如何作答。

    又聽墨娘道:“我茶也喝了,你還不拜師嗎?”

    鎖夢震驚,依舊像根木頭杵在那裏一動不動。

    殊不知墨娘已經做好了決定,無論鎖夢要求哪樣她都會滿足於她,且會收她為徒,隻是鎖夢的呆怔讓墨娘很是無奈,那日她不惜自己的性命救了墨梓蠡,又怎會不知道她的難處?可她是幽鎖夢啊!隻聽得一陣笑聲傳來:“既不拜師,又不開口言語,我可沒那麽多閑功夫陪你耗著。”

    說罷墨娘起身欲離,被鎖夢叫住:“我不拜師,您自然也不會囚禁他的,是嗎?”

    墨娘回頭,走到鎖夢麵前,笑道:“他?哈哈…你寧願自己成魔也不願他失了自由?”

    鎖夢嚇得後退幾步,故作淡定:“我隻是不想欠他人情罷了!”

    墨娘冷笑:“嗬嗬,人情?真的隻有一個人情如此簡單麽?可對你如此冷漠之人來說,那是他自作自受,怎見得欠他人情?”

    鎖夢額頭滲出了汗水,似乎在墨娘麵前,她沒有半點力氣用來反抗,心急的她不知所措,劍走偏鋒:“我如何與你何幹?你隻須告訴我放與不放?”

    你倒是不會拐彎抹角,可是你當真願意用你成魔的代價來換取他的自由麽?”墨娘問後又告訴鎖夢成魔的後果:“哈哈…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那時候墨梓蠡也不得不奉命殺你。”

    墨娘一則告訴鎖夢現實,二則試探他們之間的感情,以為她會猶豫一番,誰知她反而大笑:“哈哈…我幽鎖夢何許人也?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為自己愛的人多殺幾個無辜的人又有何幹係?再說我相信,無論是我死在墨梓蠡手上還是墨梓蠡死在我手上,我們都是幸福的。”說罷向外走去。

    墨娘震驚他們的感情,半分欣喜半分憂。

    忽然疾風巨浪,洶湧而來,墨娘單手抓住鎖夢的手臂,鎖夢掙紮退後幾步:“我因你救我一命,不想與之大動幹戈,望宮主莫挑起事端才好。”

    墨娘佇立不語,直至她消失了自己的視線,眉頭緊皺:你們是用情至深,可惜愛錯了時間。

    原來墨娘動武隻為探鎖夢脈搏,這一探知更證實她的猜想,想著點了點頭,蛾眉緊蹙:“隻有如此了。”

    師父,鎖夢姐姐她走了?”痕兒走了進來。

    墨娘點了點頭:“對了,你二師姐呢?”

    痕兒微笑:“師父忘了嗎?二師姐因讓師哥逃出宮被罰打掃落葉了。”

    哦,是嗎?痕兒,你把你師姐的刑罰免了吧,讓她打理宮中事物,為師有事要離宮一陣。”墨娘好似累了,語氣很是平淡。

    師父你要去哪啊?”痕兒擔憂的語氣。

    墨娘走向椅子,坐在獸皮上:“痕兒,為師有些累了,你先出去吧!”痕兒答應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