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善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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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呀。”大郎白了郭仲達一眼,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家夥現在就指望著自己呢,這麽簡單的問題還要問?隨便找個獵戶,給出的必定是這個答案,火原村裏連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
“陷阱?”郭仲達這會真的是失望了,他不是沒想到過陷阱呀,實際上,當意識到前麵還可能有埋伏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陷阱,可問題在於,如今是人家在暗處,他們在明處,而且,陷阱通常都是按兵不動的一方設好了讓進攻方來踩的。
可他們能按兵不動嗎?這得趕路呀,越早一天到達京畿道,就越是安全,在路上越拖一天,就越是危險。陷阱是死的,人是要活動的,除非你能有辦法帶著陷阱走,讓陷阱一直跟在你身邊!
“陷阱是死的,用陷阱的人是活的。”大郎真的急了,這家夥明明很聰明的一個人麽,怎地這會這麽笨了呢?
“沒錯呀,陷阱是死的呀,可我們怎麽帶得走陷阱?難道說還要一路走一路的布陷阱?那可怎麽行軍,怕是到了長安,年也早就過了。”憨貨二妹沒那麽多顧慮,直接就幫郭仲達把心中的疑問給問了出來,在憨貨看來,這陷阱無非就是挖坑,設圈套之類的死的東西,難道這世界上還有活的陷阱?
“第一個問題,如果他們追來,或者說前頭有什麽伏兵,他們會在哪裏?”無奈,著實無奈,大郎回想了一下口技者說書時裏麵的軍師說話的口氣,摸了摸下巴,老氣橫秋的,嗯,怎麽就學不像呢?
其實像不像他並不知道,隻是這個感覺很是別扭,怪怪的。
“這沒有名目的見不得光的行動,他們隻能選在沒人的地方。”郭仲達不明白大郎想知道什麽,也不知道他真有沒有辦法,瞧這模樣,似乎還沒有在狀態中?還是個小孩子,還要學大人一樣裝模作樣的。真要大郎在狀態中,那氣勢,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能有的,朝中相公郭仲達也幾乎都見過,嗯,都有氣勢,但就比不上大郎當初的意氣風發。
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死馬且當活馬醫罷。
若是沒有正當理由,比如說地盤啦,行商隊的稅啦,糧草啦,又或者是抓罪犯了等等,節度使之間哪怕是積怨再深,誰也是不敢輕起戰端的,對方的人馬要是想從他們地盤過,還得客客氣氣的,這是要做給朝廷看,做給那些世家看,做給天下人看的。
要挑事的,就必須先占據了大義,哪怕這大義明眼人一看就是假的,就是別有用心,但寫春秋的那幫子文人看中的就是這個大義,而且底下百姓又差不多都是道聽途說的,隻要有大義,百姓即便不支持,那也沒了反對的理由。
而郭仲達他們卻是朝廷派來的,在名義上,就是占據了大義的先機,從某種情況來說,郭仲達反而可以在這些節度使的地盤上飛揚跋扈而節度使們呢,哪怕是再怒,表麵上還是得恭恭敬敬的禮送郭仲達他們離開,這是表麵上要做給百姓看的。
暗中呢,該玩陰的還是得玩陰的,就是不能讓百姓,讓世人看見。當然漏風是一定會有的,這世界上就從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可那又如何?隻要你拿不出證據,你就是捕風捉影,能奈我何?
“第二個問題,他們都是誰派來的?”大郎又問。
“赤虎是幽州節度使劉濟的人;紅鮫是成德節度使王士真的人;白黿是鄜坊節度使裴玢的人,而鐵衛則是河東節度使嚴綬的人。”見大郎一臉的迷惑,知道大約是不懂這些州都在哪,就又解釋:“幽州在定州東北,和定州相鄰;成德在定州之南;鄜坊離定州遠著呢,在長安正北,和定州間隔了好幾個州;河東也在定州之西,我們要去長安,要麽要經過河東取道河中到東都再西去長安,要麽要往南經過成德沿大河而上到東都。”
“合著北麵,南麵,西麵全是敵人?”大郎這下可真是嚇倒了,原本他以為,這三隊人馬應該是一個節度使派來的才正常,不是都說節度使之間常打來又打去的麽?怎麽為了他一個小屁孩,竟然四個州都出動了人馬。
“若是別州也就罷了,最難的是河東,那可是當年高祖的龍興之地,某就想不通,河東怎麽會派人來?”郭仲達歎了口氣,按理,河東應該是最為希望朝廷能收攏了各節度使的世襲權,出現大唐中興才是,因為不管各節度使怎麽樣,河東的地位也必定是高人一等,和東都及京畿是平起平坐的,現在的情形,別人地位見漲,河東地位沒變,那不就是變相的降級了麽?
腦子一團糨糊,大郎皺眉想了半天也還是沒想明白各州之間的地理位置關係,甚至連長安在哪個具體位置他都不知道,隻知道長安在定州以西很遠很遠的地方,小小的腦袋瓜裏,根本沒概念麽。
但形勢卻是大體知道了,那就是往長安沒別路可走,要麽走成德,要麽走河東,往東走是不可能的,除非這地是圓的,否則是越走越遠。
“那就走河東。”大郎回答得斬釘截鐵。
“河東?河東地域最廣,光在河東境內我們就得走近一個月,你確定走河東?”郭仲達有些驚疑,如果是一般人,一聽南麵,西麵和北麵全是敵人,必定第一個想的就是往東走,繞個遠路,避開這些敵人才是,最不濟的話,也會選擇實力最弱地盤最小的成德走才是。
或許真有辦法?
大郎哪有什麽辦法,他隻是下意識的想要避開紅鮫和赤虎這兩個家夥,這兩個家夥聽郭仲達說起來是被他整得最慘的,尤其是赤虎,那簡直就是羞辱。好在赤虎是幽州的,往長安去,自是不用往幽州走,但紅鮫被他整得也不輕,眼見得是不能活了,被雷劈了還能活,他才不信,但最要命的就是這個,紅鮫應該說是成德節度使王士真的愛將,愛將被殺,人家能不報仇麽?得,還是避開的好。
所以選來選去,就隻有走河東。
還有個好處就是,自己好像沒整鐵衛,鐵衛追自己大多也是奉命行事,自然就不會拚了老命的來追,又有自己“施法”在先的威力,想來那家夥也會有所忌憚吧。
最後一條,鐵衛是沒旗的,聽起來似乎比有旗的錦腹蛇要差點,又隻擅長防禦,不擅長主動出擊,這不就是和老龜一樣麽,啃你是啃他不動的,但他也跑不快,跑不快自然就好辦了。
“那陷阱?”潛意識中已經對大郎惟命是從的郭仲達也沒別的辦法,走哪都是走,但真真就是麵對河東他反而感覺會輕鬆些,固然跑路起來要累個半死,但總歸是能跑得了,總比被紅鮫這不要命的纏上好得多。他可不似大郎及二妹他們,真以為紅鮫就死了,那家夥命硬著呢,保不齊歇息個十天半個月,又是活蹦亂跳的,要不他被雷劈了後,他的手下也不會顧著救人了,顯然是還有一口氣在的。
“還有火油嗎?”大郎就對火油感興趣,而且頭腦中似乎那個常常出現的聲音也在支使著他,要好好的利用好火油,至於怎麽用,他卻不知道。管他呢,先看看火油再說。
“大家都還有半葫蘆。”三子在旁回答,整個隊裏就他的夥有火油,這精貴的東西他也在意,早在脫離了山林後他就讓底下的兵士把剩多少火油統計了一遍,還好大家都知道火油的精貴,哪怕是再不惜,用起來的時候還是會省著點,也就都剩了半葫蘆。
葫蘆不大,拳頭大的葫蘆能裝多少火油?二十多人的火油不一刻就都集中起來,盛在一個瓦罐裏送到了大郎麵前,也就兩斤多點。
“就這麽點?”大郎咂吧咂吧嘴,有點失望,不過很快就又笑了,“到前麵村裏,看誰有胡麻油,買些來,摻進去。”看著眼前這一罐黑乎乎的粘稠的,散發出一股子難聞味道的火油(火油即從地底冒出來的天然石油,但又比開采出來的油要稀不少),突然有了主意。
“這能行?”三子可是知道,胡麻油那是非常難點燃的,要是胡麻油能用來點火,他們何苦用這難聞的火油?別摻了胡麻油後反而把這僅剩的一罐火油糟蹋了。
“應該行,先試試。對了,咱們有幾把弓?有多少箭?”沒管三子聽了他說先試試後的心疼模樣,大郎又問,既然這幫家夥現在變得這麽笨,說不得隻好自己想辦法了。
“我們擅長摸營,使弓的人卻是沒有,但人手有一把短駑,可也隻能射中五十步外的人,還得多人齊射方能要取其性命。”郭仲達卻是心頭隱隱的有了感覺,似乎摸到了大郎想要做什麽。“可怎麽發現他們?”這點郭仲達卻是不知道的,作為一隊之長,他有必要問個清楚,否則到時候連他這個隊長都不知道該怎麽做,更別談底下的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