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善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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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發現他們?”大郎眯了眯眼,繼續摸著他的下巴,這摸著摸著,就來了感覺,好像,以前自己就喜歡摸下巴?可怎麽總感覺下巴少了點什麽?

    嚇了一跳,趕緊不去想它。

    “不能。”郭仲達回答得很迅速,也很幹脆,道理擺在那,一是他真不會,又已經把大郎當成了神通的人了,所以不敢隱瞞。二是大郎剛剛摸下巴的樣子,讓他恍惚間有個錯覺,坐在這根本不能遮風擋雨的沒棚的簡易馬車上的,不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而是一個年齡比他大不少,或者說,至少是閱曆和見識都要強過他很多的人。

    沒準,真是神仙下凡也不定,或者,幹脆就是袁天師在上麵學到了本事,又回來了?這小小的軀體裏住著的,其實是袁天師的神魂?這才過去多久?先前他摸下巴的時候感覺是小孩子要學大人的樣,現在呢,則是這副模樣,這是逐漸覺醒了嗎?

    於是又有了希望,滿眼的希翼,小心的看著大郎,呼吸也不由自主的憋了些,生怕呼吸聲都會影響到大郎。

    “哦,既然不能,那幹嘛要發現他們?”大郎抬起手,摸了摸身上穿著的皮甲,這皮甲應該是三子的吧?啥時候穿到自己身上了?最底層的兵往往都不會有皮甲的,多是以幾層厚葛布用糨糊粘了,再綴一些銅釘保護在緊要的部位,比如雙肩,脖子,胸口和襠間,條件再好些的,會用十幾年幾十年的老藤劈細了編成硬甲,條件次些的,用紙糊甲也不少見,最差的,就隻能著衣裳,啥防護都沒的。

    皮甲顯得大了,自己穿著活脫脫就像那龜丞相(mh裏的龜丞相形象,大家自己找去)。等等,龜丞相?沒人說過呀,自己也沒見過呀,怎麽突然就知道了?又迷糊了,趕緊晃晃腦袋,把腦子裏這些讓他感覺既熟悉又陌生還有點讓人害怕的想法甩到一邊去:“三子你的皮甲太大了,穿著硌得慌。”

    “那好辦呀,等到了前頭大點的鎮子上,找那革匠改改就是,前麵村裏可沒革匠,所以隻好將就著給您穿上了。”三子見大郎沒有把皮甲脫還給他的意思,不由喜出望外,得嘞,小神仙不記恨某家了。

    “把斥侯都收回來,別撒出去了,你們隻有不到百人了,撒出去沒效果,還白讓人送死。”這是客場作戰,敵在暗我在明,又是以少對多,種種的不利,大郎不懂兵,但對付狼群的基本規則是知道的,不管狼群多厲害,隻要自己這邊不慌了陣腳,人不分散了,都背靠背的抱成團,那麽最後比拚的就是耐力和武力了。

    醒轉來的時候,就注意瞄了瞄隊伍裏,沒見到先前被派出去探路的候大的人,想來已經是凶多吉少。

    “別,還是你拿回去穿。”大郎心眼不大,本來都忘了三子曾經得罪過他的,三子不回答還好,這一回答他又記起來了,這家夥得罪過他,於是臉一板,這便要將皮甲脫了下來。

    “哎喲,小祖宗,您就穿著行不行?您要是有個閃失,隊長可不得把某這張老皮給剝了曬幹了示眾?”三子苦著個臉,趕緊的搬出郭仲達來,在山林裏,郭仲達讓他保護大郎的命令可還沒撤呢。

    “我穿著行,但這皮甲不行,不夠檔次。得鮮亮點的,嗯,最好是有道家範的。”大郎眯了眯眼,又摸了摸下巴,“老郭,交給你了,到鎮上,找那好的裁縫,並著革匠一起,改了讓我穿。對了,再找個拂塵,就不知道能不能買到好草紙。”

    “草紙就行?不是黃紙?”草紙比較好找,黃紙雖然也常見,但平日裏若是沒什麽法事的話,黃紙卻是難找的,草紙則是很多食店都會備著給歇腳的趕路人帶幹糧時包裝用。

    這年頭,紙貴指的是那可以寫字的紙,最貴的就是皇家及官方用的好紙;其次是宣紙,文人必備也是唯一可用的紙;而平常百姓呢,用來寫字的則是細纖的牛皮質地的紙,這兩種都是經過很多道的工序才得的,可以用來寫字。而草紙呢,製做非常的簡單,纖維粗,工序也不多,成本自然就低,卻不能寫字,隻能做日常包些吃食或是糊糊窗戶之類所用。

    黃紙則有著厚土的意思在裏麵,用稍微好些的草紙以染料染成,又要比草紙貴些,也是可以勉強寫字的,專做祭祀用,沒人敢用作它途,此時的黃色還未成為皇家專用(似乎黃色為皇家專用是明朝開始的)

    郭仲達一喜,著了,大約是大郎想起一些厲害的法術了,得用到紙來畫符,可怎麽不是黃紙呢?黃紙的效果才好呀,要不那些道觀和寺廟裏作法事怎麽都隻用黃紙呢?

    想到前麵大郎不用任何的法器,甚至連咒都不念的,直接一句風來,風就來了,一句電起,雷電就起了,若說招風還有可以觀風的經驗解釋的話,這雷電可就不是誰也能看得出來會有的,尤其是秋天,雷電可不如春夏那麽的頻繁。

    心頭馬上火熱了起來,之前因為侯大一夥人沒任何的消息而有些沮喪沉重的心情一下就好轉不少。

    “你有那麽奢侈嗎?用黃紙淨手?就是用得起我才不用呢,一擦,屁眼都變黃了。”大郎沒個好氣,這家夥怎麽這麽死腦筋呢?

    “啊?~”郭仲達,三子及邊上的幾個偷聽的士兵全都被狠狠的雷了一下,好麽,要草紙原來是用來擦屁股,這,這也忒奢侈了吧?而且,這邊還在聊著怎麽對付前麵未知的敵人呢,你倒好,想著享受了。

    巨大的心理落差一時間誰也接受不了。

    唯獨憨貨二妹眼睛一亮:“那肯定舒服,嘖,嘖~”話剛出口就招來一片白眼及三子和郭仲達的一頓痛打。

    “既然要作派,就得全須全尾的做到底。你想啊,那些兵回去不得說你們這裏有個會法術的,而且很厲害,是不是?”郭仲達和三子都小雞啄米一樣的點著頭。

    “既然是會法術的,不是佛就是道吧?要不然就是妖魔鬼怪,是不是?”又多了幾隻啄米的小雞。

    “咱可是正派人士,尤其你們還代表朝廷,是不是?”一片的小雞啄米。

    “那這個會法術的在你們當中的地位必定是很高的,是不是?”一大片的小雞出現。廢話,您老人家可不是地位高麽?我們都用兩條腿走路,您老人家可是坐在馬車上悠閑得很呢。

    “既然地位高,那穿著必定得好,用的也必定得好,是不是?”啄米的變少了,有不少尋摸出味道來了,哦,敢情您老人家這是要咱們供著您呐。願意供是一回事,可若是被人指著說要供,那又是一回事了,肯定是會供的,但就沒那麽的樂意了,有出血的感覺。

    “不可,萬萬不可。”郭仲達想得卻是深。

    “不然你有好辦法?”大郎繼續摸下巴,“總得讓他們有個目標吧?他們約摸也估計到了,要找的就是我,就是我這個會法術的沒長大的小兵蛋子,與其藏著掖著,不如亮出來,我們抓狼都知道要用餌,沒餌狼是不上鉤的。”

    頓時一片崇拜的目光要將大郎淹沒,額滴個娘咧,原來小神仙不是真心想要我們供著,而是要以身作餌來引誘敵人呀,這份大義凜然,這份舍生忘死的氣節,都是我們錯怪了小神仙了。

    郭仲達默不作聲,半晌這才歎了一口氣,摸營他們錦腹蛇說第二,整個大唐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的;可是對於探路之類的活,就不是他們拿手的了,而對方明顯有不管你怎麽玩,我就隻以剛直對付你的紅鮫,而現在又明白了,其實最是狡猾的還是紅鮫,所謂剛直,不外是世人看到的假象而已,這家夥,藏得可夠深。

    潛伏的老手白黿大約是不會再來了,但也不能排除他上頭非要他來,那他還得來,對上白黿,還真是沒點辦法。如果人家真心要藏,怎麽搜也是搜不出來的。還有赤虎,也不是省油的燈。

    大郎此舉很是危險,但卻是合了用兵之道,讓敵人將其擅長的部分拋棄或者全部拋棄,改用自己所熟悉的戰法。

    我們找敵人不容易,那就不找,讓敵人自己找上門來。而自己摸營搞偷襲又是擅長的,自然知道偷襲的法子比敵人還多些,就算是知道的一樣多,但卻更熟悉,更懂得漏洞會在哪,知道怎麽做到更好的防備。如此則己方的勝算又多了一分。

    若是從現在開始,都是明目張膽的走官道,歇腳也都歇息在鎮上,不在小村中,則對方可埋伏可偷襲的地方也就相應的要少了許多。

    “草紙要多,最好是人手一刀,還有,如果可能的話,找到一隊商隊,結伴而行,再抓幾隻鳥來。”大郎可沒那麽不怕死,看得開是看得開,但小命還是要珍惜的,還沒解開廿八阿大和自己的身世呢,咋能這麽早就走了?

    從趙大趙二他們轉述的口技者說書裏講的各種辦法,絞盡腦汁的,大郎也就想到這麽多。

    “不錯,不錯,小家夥越來越聰明了。”突然一個聲音在大郎耳邊響起,有些蒼老,但卻是中氣十足。

    “誰?”大郎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