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秦家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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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嚐嚐?剛過霜的,很甜。”和在樹下慌忙又是打揖又是陪著小心的解釋著的三子不同,大郎並沒有理會樹下的叫嚷,而是和小灰一人一鼠的在樹上,又挑了麵南的幾枝在上麵吃了個夠後,這才慢斯條理的爬下樹來,嘴裏一邊嚼著,一邊遞了一枝過去。小灰用了一雙後腿站在大郎肩膀上,前爪捧著一串也啃得津津有味,大郎說著,它就吱吱叫兩聲,很是讚同大郎的話。

    “真的很甜嗎?”少年被一句很甜打動了,渾然忘了他剛在指責大郎偷摘的事,接過了大郎遞過來的雞爪子,摘下果球就塞到了嘴裏一咬,緊接著一皺眉,忙不迭的將嘴裏的吐了出來,“呸,呸,這又苦又澀的,哪甜了?”

    “一看就是沒吃過山裏東西的,得吃果下麵那卍字柄,那才是果肉,你吃的是種子,能不苦澀麽?”大郎從自己手中拿著的摘下果肉,用食指和拇指掂了,“張開嘴。”

    “啊?”少年一楞,一段果肉就到了他的嘴裏,下意識的一咬,頓時一陣的甘甜彌漫在了整個口中,那味道比之於飴糖要甜上不知道多少,可惜就是沒了飴糖特有的麥香,但細細的品,卻是有種果香,有點像棗,又有些像梨。

    “吃那汁就好了,渣吐掉。”大抬手捏住了少年的下巴,製止了他將果渣咽下去的動作。

    少年乖乖聽話,“噗”一下就將嘴裏的果渣吐到了大郎的手心。等吐完後突然意識到不對勁,臉唰的一下就紅了,想把大郎手心裏的果渣拿掉又在猶豫。

    “果然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就是不一樣,養尊處優啊。”大郎並不在意,甩手將掌心裏的果渣甩掉,卻又順手在那少年的肩膀上擦了擦手,“料子還不錯。”

    “啊?”又是一聲的啊。

    少年今天穿的和那日穿的大不相同,一身素色的紅褐色及膝長袍,沒有繡任何的花紋,袖口以半臂嵌釘皮護套紮著;頭上戴的也是褐色的襆頭,但襆頭的係帶卻是藍色的;腳下一雙軟底黑布靴。沒帶弓箭。

    粗看去,這頂多也就是一個家境略好的人家的小郎子,但大郎剛那一擦手,就感覺到了其袍的絲滑,卻是緞麵的,再細看時,布麵上還是有不少的暗雲紋的,這是完全在織帛的時候一並織了出來的暗紋,比那繡上去的紋不知要精貴多少。

    “知道不錯你還擦我身上?”少年是又氣又急,可又發作不得,畢竟是他先吐在大郎的手裏在先。

    “不然擦哪?我自己身上?別逗了,是你吐的當然擦你身上,若是我也吐在你手裏,你要擦我身上,我是絕對不會有任何意見的。”大郎聳聳肩,“怎麽?今天又來巡視你的山林?”你的這兩個字咬得是很重很重。

    上次回去後大郎就已經從郭仲達的口中知道了這片山林其實是屬於朝廷的,不光這一片,這方圓百多裏都是朝廷的,劃給了兵部練兵之用,也就是說這片山林,是國家的,不是哪個人的,也不是哪家的,這個哪家當然也包括了皇家。

    聽大郎拆穿了自己的謊言,少年臉微微又有些紅了,強詞奪理的道:“朝廷的又怎麽樣?既然是朝廷的,那這山林中之物便都是朝廷的,你這是公然竊取朝廷之物,輕則打板子,重則流徙也是有可能的,就看判官如何決斷了。”

    “嘿,嘿,我倒是期待呢,奈何不讓我進城去,不若你即刻將我綁了去送官,如何?”這少年活脫脫就是一個從小在溫室裏長大的孩子,想法很單純也很天真,大郎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怎麽會?你是太子哥哥指明要見的人,誰敢不讓你進城?”少年大驚,本來他今天來就是想看看這個被傳說為小神仙餓家夥,不料到營門後,哨衛卻告訴他小郎上山了,所以他這又追上了山。

    “咦,看來你家地位不低呀,叫太子做哥哥?”大郎突然的就有些不爽了,哦,合著將來我還有可能叫你做阿叔?憑啥呀?你不過就大我一兩歲而已!但願這家夥不是皇家的人才好。

    叫哥哥未必是兄弟,那些個國公,尤其是開國公家的子弟,哪個不是和皇家子弟玩得火熱的?但也隻是未必,真有可能這家夥還是皇族旁親呢。

    見自己又上了這個家夥的當,把一些重要信息給提前吐露了出來,少年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應對了,隻站在那囁嚅著,好半天才冒出一句:“人都道是小神仙為善,為了百姓,不遠百裏回身奔襲,楞是將鐵衛給滅了,還了百姓一個朗郎乾坤,卻不料是聞名不如見麵,其實是個狡詐如鬼的。”

    “錯。首先糾正你一個問題,鐵衛不是我滅的,是錦腹蛇滅的,可別把這事推到我頭上,要說為百姓,那也該誇的是錦腹蛇,不是我。再次,說我狡詐,那我來問你,你前幾日為了要小灰,硬說小灰是你的,山林是你的,這是不是狡詐?得虧我知道不是你的,要換了尋常百姓,不得被你給唬得七葷八素的?所以咱們也別老二說老大,你老實說,你今天來,怕不是心血來潮,隻是來這山上玩的吧?”

    少年臉漲得通紅,跺了跺腳:“算了,不和你爭了,總歸是爭不過你。你說不讓你進城是吧?我這就回去幫你問個明白,定是有奸人搞鬼。”

    “你確信你掰得過人家?”大郎笑了,賊賊的。

    “便是太子哥哥不讓你進城,也必有他的理由,要是你真想進城去,我自是有辦法。”見大郎似乎不信,少年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打擊,發狠道。

    “是皇帝不讓我進城,否則我早就進城去了,還用你來?你以為就長安城那點守兵,能攔得住我麽?”大郎抬起食指放在眼前搖了搖,伴隨著手指搖的,還有頭也在搖,還有小灰也在一搖一搖的。

    進城真有那麽難麽?事實上大郎在第一天就有辦法進城去,誰能認得他?既然沒人認得他,隻需要讓原鐵衛的人帶了他,扮成兄弟,進城也不要太簡單了。路引難,那是對尋常人來說難,對渭南縣丞來說,不就是一張空白的路引上填上姓名,長相,籍貫等等麽?要多少有多少,隻要大郎開口,沒有不給的,保不齊還會遞過一遝來:“小郎君盡管取用,別說黃某人小器就成。”

    但聽在了那少年的耳中,卻是變成了那守兵對他大郎來說,就等同於虛設,他想來就來,想去就去,怎麽來,怎麽去?神仙自有神仙的路子,你凡人是不懂滴。

    即便是錦腹蛇想進城也有的是辦法。隻是有些事得看做得值得不值得。

    “怎麽皇帝會不讓你進城?”少年咬了咬嘴唇,露出兩顆兔牙,亮晶晶的,和玉一般。想了不一會,少年抱拳一抬:“我這便回去幫你打聽去。”說完匆匆離去。

    “喂!”大郎喊了一聲。

    “什麽?”少年並不回頭。

    “我還沒問你貴姓呢。”

    “姓秦。”一應一答間,少年幾個起落,便已沒了蹤影。

    “哎喲,額滴個乖乖嚨!”三子一拍額頭,“難怪,難怪,必定是胡國公家子弟,否則沒別家子弟敢叫太子為哥哥,也沒別家子弟有這麽自信。”

    胡國公,大唐開國公秦瓊,救過太宗幾次,也是太宗上位的最得力助手之一,和盧國公等幾個開國公一樣,他們的爵位都是屬於世襲的,並不會每傳一代就降了一個等級去,按製,一般的公,傳上個四五代也就隻剩了個遍地都是的縣男或縣子爵。要是族中再無出色子弟,便會就此沒落。

    完了後,低頭哈腰的對大郎諂媚道:“小神仙就是小神仙,俺都不敢說話,小神仙卻是一直的牽著秦家小郎的鼻子走,嘿嘿。”

    “奴奴不喜歡他。”一直在旁沒說話,直盯著少年看的小丫頭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了這麽一句,大郎聽了哈哈大笑:“囡囡,不喜歡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也是喜歡呢。嗯,就不知道他注意到我們水靈靈的囡囡沒有啊。”

    “哼,奴奴不理哥哥了。”小丫頭聽了臉一板,扭過頭去扯著憨貨的衣裳,“大個子阿叔,我們回家,不理他們。”

    在憨貨心裏,有時候小丫頭的話比郭仲達的話都管用,這時候就是如此,聽了後憨憨一笑,一把抱起小丫頭,將她放在自己的左肩上坐著,右肩上扛起一簍的雞爪子,也不管大郎和三子了,甩開雙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