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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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錦腹蛇的兵士們早就嘴饞山上的野果了,但他們卻隻是敢偶爾上山獵些山雞野兔或者是鹿麂之類的打打牙祭,摘野果反而是不敢,都恁大個人了,還和小孩子一般的貪嘴,羞也不羞?又不是饑荒年間沒得吃了。再說了,這有野果才能吸引得了小獸前來,於是在貪嘴和不貪嘴之間,在打牙祭和吃野果之間,都選擇了不摘野果。
可終究還是嘴饞的,各兵士是從各地甄選上來,這一見到雞爪子就個個雙眼放光,各自喊著各自地方的叫法,什麽“雞爪蓮”“雞爪梨”“萬壽果”“金鉤梨”“拐角”“拐梨”了都有,足有十幾個叫法,足見其在中原分布之廣,又深受百姓的喜歡,沒辦法,這年頭,糖賊貴賊貴的,而這個又要比糖還甜,誰不喜歡?
兩簍的雞爪子一忽兒工夫就被哄搶光了,但分得倒也是比較平均,人人都有,被關押在柴房裏的鐵衛也分得了兩串,是黃祝送過去的。
“某要見小神仙。”鐵衛嘴裏慢慢的嚼著雞爪子,聽著黃祝又在他耳邊磨老繭,突然的就說了這麽一句。
“你說什麽?你,你要見小郎君?”黃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來盤坐在地上的他突然就跳了起來。
“速去,若是遲了,某說不定改變了主意。”鐵衛的雙眼傷口已經結痂,但空洞洞的臉上黑漆漆的三個孔洞也太過嚇人,黃祝就央著高家娘子給縫了個麵罩,罩在鐵衛的頭上,隻露出雙耳和一個嘴巴,這樣瞧著就不會那麽滲人了。
大郎匆匆趕來,和在路上不同,在越接近自己身世的迷底後,他就越發的自信,這種自信又被郭仲達等以為猜出大郎身世錦腹蛇們刻意的奉承著,培養著,膨脹得就越快。如果在路上他隻敢偶爾偷偷想一下將鐵衛收到自己手下的話,現在他的這個想法更是強烈。
自己有幾把刷子自己知道,皇宮深似海,要在那裏麵好好的生存下去,就得有實力,有自己的班底,對他這麽一個空降來的人,在皇宮找人充當自己的班底不大現實,誰知道都是被誰收買了的呢?安祿山都能在皇帝身邊安插眼線,那麽現在朝廷比以前更加羸弱就更有可能有別的存了異心的節度使安插了人手。
錦腹蛇肯定是要在外的,白黿要收到麾下也不難,也是要放在外麵,那麽身邊就得有個保護自己的人,把和自己的仇這點摘了,鐵衛實在是不二人選,眼瞎的人,通常不會再有什麽可以收買得了他,尤其鐵衛本來就沒家,父母早亡,還沒娶親,這樣的人若是心誌一堅,那是絕對的忠誠。
“聽說你要見我?”大郎就站在鐵衛的身邊,旁邊的三子雙腿緊繃,就提防著萬一,可以馬上發力將小神仙給搶出柴房去。人的關節是不可能長期脫臼的,回到營地後,因著營地守衛完善,加上鐵衛雙眼已瞎,一路上又沒有什麽不安分的舉動,所以郭仲達就讓駐營的郎中幫鐵衛把四肢關節都接上了,又給他上了藥,否則鐵衛也沒那麽快的就好了。
“是,小神仙若信得過某,就讓他們都退了出去罷。”鐵衛的臉罩在麵罩下,看不出表情,隻說了這麽
一句,就不再說話。
“都出去吧。”大郎想了想,回過頭對三子他們說道。
“喏!”憨貨二妹和幾個陪同來的兵士都退了出去,三子依舊站在那沒動,鐵衛也沒再說話,隻是抬起手,指了指三子。
“出去吧,沒事,真要傷人,你十個也未必能攔得了他。”大郎完全可以想得出鐵衛的力氣究竟有多大,趙大是隻身都敢和大蟲鬥的人,郭仲達一刀就可以將趙大的胸腹剖開一個大口子,而郭仲達隻接了一下鐵衛的砸,就已經沒了力氣。這樣的猛人,隻區區一個木囚籠,能困得了麽?
“喏!”對大郎這句話,三子是沒有任何的反駁理由,看了一眼鐵衛,終於是離開了。
“某已死。”等三子離開了,鐵衛就說了這三個字。
“是,鐵衛已死。”大郎想都沒想,馬上回答。
“小神仙知道某的意思?”
“知道,我會盡力。”
“如此,甚好。”
出得柴房,大郎把在遠處忐忑不安的侯著的三子叫了過來:“給他安排一個空房,不用太舒適,囚籠無用,撤了吧,從此後,在營地裏,由著他。”
三子大喜:“恭喜小神仙收得一員猛將。”顛兒顛兒的跑去安排了。
黃祝更是如同大冬天裏突然跳進溫湯裏泡著一般的全身舒坦,嘴巴從聽到大郎說營地裏由著鐵衛來去的話後就沒合攏過,潑天大功!潑天大功!阿爹呀,您看我說對了吧,人要出息,讀書未必真有用,關鍵是要跟對人,跟對人呀!
郭仲達悶在屋裏也有好幾天了,這幾天除了吃飯如廁外,他就沒出來過,如那剛過門的小新婦一般,這時候也得知消息,急急趕了過來:“某為小郎君賀。”說完伸手。
“幹嘛?要彩頭?我現在一窮二白,記帳!”大郎雙手一背,左腳往斜一跨,一拖身子,右腳跟著往右斜跨一步,手在背後劃起了圈圈,抬頭就來:“咿~呀~~!
歲月催人老名利都忘掉
一壺濁酒把夢醉倒
生死也寂寥貪一個擁抱
管他遲與早放愛去逍遙
天那麽高兩岸青山圍繞
嚐遍人間多少味道
愛恨滔滔全都一筆勾銷
隻想好好把握今朝
你那麽好我用一生祈禱
帶著你江湖裏逍遙”
郭仲達眼睛一亮,連忙用了手指在自己的手心裏筆劃著,心道,這可是仙樂,得記下來,得記下來。他終究還是不信小郎君隻是一個皇親的身份,終究是不信隻是為了小郎君,仁厚的太子會如此的大費周章,這其中,必定還是有著小郎君之能的原因在內的。
這便是明證,這便是明證呀,這曲子和樂府或是那些填詞的曲牌都不同,走遍大唐各處的他,甚至從來就沒有聽過這樣的曲調。
說不上是好聽還是不好聽,總之是怪怪的曲調,詞也是有些地方語句頗說不通的,可又怎樣?不都說神仙都是桀傲不倨的麽?說不準這便是上麵比之與《霓裳》或是《破陣》更為流行,廣為傳唱的呢。
“這小子又在窮吼了。”廚裏坐在灶前盯著灶膛裏的火的廿八聽了後,嘴一瞥:“翻來覆去的,他就會這個,今天算是多吼了幾句。”
“這可比那些鄉間俚調好聽多了,聽著文縐縐的,還有些佛道的看脫,難怪大家都叫小郎君為小神仙,果然是從小就聰慧的。”在案上忙著切菜的高掌櫃笑道,“這以後呀,老太爺您就等著享福罷。小郎君心孝,為人又善,郭軍頭似乎也是聽他的,有郭軍頭幫襯著,小郎君他日封侯拜相也是容易多了。”大郎的身世之事,高掌櫃的是一概不知,隻知道是有貴人請了小朗君進京來。
有貴人請,又有一個錦腹蛇在旁幫忙,這起步呀,就比那些絕大部分人高了多了去了,是以高掌櫃真的很看好大郎。
“就他?封候拜相?切,他能封候拜相,我看尋常的魚都可以化龍了。”廿八不屑一顧。是呀,大郎怎麽可能封侯拜相呢?人家的長輩,甚至可能是親阿爹,乃是當朝太子喲。心中得意,卻是不露半點聲色。
“臭小子今天很得意是吧?呼,累死老頭子我了。”夜裏,那老頭總算來了,一出聲就是好一通抱怨。
“你還好意思說,這說去打聽吧,一去就是幾天,我看你是連老龜都不如,要是老龜,爬也早就爬幾個來回了。”大郎將郭仲達特地讓原鐵衛的兵士去長安的時候給他買的裘被一拉,將頭臉蒙住。
“你就別裝了,你明明知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這是一路沒敢停,害的地藏菩薩送的寶貝都快使壞了,這才趕來,你明日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定可見到皇帝。”老頭怒極,幾乎是咆哮著說的,他又不怕,反正這聲音就大郎一人聽得到,震聾了這小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