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死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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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修一笑,不慌不忙的作了個揖:“如此,小子便告辭。”緩緩的退到門邊,然後轉身就走,一點也不留戀。
人人都有秘密,若是因為不告訴你秘密你就各種刁難,我寧願睡大街。告訴你是我願意,不告訴你是我的權力!
“阿爺!你這也太過了,太過了。唉~!”程奇一跺腳,趕緊的跑出去拉廿修,“大郎,兄弟,都是俺不好,俺就不該帶你來見阿爺,平日裏阿爺總說俺不學好,成天跟著一幫不成器的家夥混,今日俺帶你來見他,就是為了讓他明白,俺其實也是很上進的,奈何以前周圍的那些子弟,都是同樣的德性,尋常布衣家的,不是阿諛奉承就是清高傲慢,俺也懶得理他們,不管阿爺了,你就在我那院裏住著便是,阿爺不會趕你的。”
廿修腳下沒停:“這不是趕與不趕的問題,布衣也有布衣的底線,他年長,我敬他,這是份內。按說,如何得知皇帝有恙也不是什麽大秘密,可若是在此等情況下要我說出來,這就存了要挾的意思了。其實,你阿爺也沒錯,換我站在他的角度,一個外人,隨隨便的就住進家來,總是要盤查一二的。你也別為難了,這長安之大,總是會有去處的,別忘了,我可是小神仙。”
“小兔崽仔,給老夫回來。”老爺子耳沒聾,廿修說話又沒有故意的壓低聲音,故在書樓內也是聽了個大概,也是有些惱怒,就叫住了程奇。
程奇不敢忤逆了老爺子的意思,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廿修走出程府,待要讓門房跟上廿修,看他在何處落腳,好抽個時間去看看,送點錢銀什麽的,也有個照應,但老爺子卻是又開口了:“哪個若是敢離了府半步,老夫便打折了他的狗腿,送到城外亂葬崗裏生喂了野犬去!”便再無人敢挪動半步。
這喊得大聲,廿修才踏出程府,也是聽得清清楚楚的,嘴角一挑,哂然一笑,輕輕一甩胳膊,腳步不停,飄飄然的遠離了程府。
時間還早,剛過正午,在程府是沒什麽感覺,但等走出了居德坊後,肚子便咕咕的叫了起來,今天為了進城,可是早早的就出發了,隻在路上啃了兩個饃,在宮裏又要提起精神應付那幫老頭子和太子等等人物,十三歲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消耗大也快,這會兒突然的就餓了起來。
摸了摸身上,卻突然發現此刻的自己竟然是身無分文,就連那三文錢也因為早上要進宮換了雙靴子而留在了自己那雙舊鞋底裏,廿修苦笑,早知道,自己就該把皇帝賞的那些糕點留下一份來,也不至於現在餓了肚子,還沒錢沒地方吃去。
“老頭,老頭!”廿修無奈,長安他又是人生地不熟的,隻好叫起了老頭來,結果心中默念了無數遍,老頭卻是不應。
“得,這下可真是連想入地都無門了。”便隻好折回到皇城含光門那,想著找秦家兄弟借點錢,住客棧去,結果一瞧,傻眼了,不光秦家兄弟不在,就連皇城門的那幫兵士都換了一撥,隻是一抬腿有往皇城門走的意思,遠遠的兵士就將長槍斜斜的指了過來,警告不許靠近一步。
就不信一文錢真能難倒英雄漢了!廿修一發狠,連打聽秦府在哪的心思立時都沒了,人家邀請你,你去,和人家沒邀請你,你找上門去,這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概念,如果是以前的大郎,那倒沒什麽,臉皮放厚點便是了,可現在已經是廿修,前世的所有記憶全都恢複了過來,包括了以前的要強也跟了過來。
考慮著怎麽解決肚子問題和住的問題,不知不覺就來到了路口,周圍的聲音卻是嘈雜了起來,一座高大的坊門矗立在麵前,抬頭在日頭下眯著眼一看,原來是西市。
都說大唐與番邦的貿易發達,卻是沒親眼見過的,僅在渭南有過驚鴻一瞥,也是不知全貌,左右還有半天時間,餓一餐也沒什麽大不了,說不定在西市還能找到賺錢的機會呢,便抬腿往西市走去。
西市是井字九宮格(布局詳見作品相關),廿修是從西市的西北角進的,首先就是路過馬行,碳行等等這些目前他不感興趣的商坊,也幸好市坊門口都有牌樓注明是什麽市,廿修隻顧東張西望的往南走去,他的目的的是正西的食坊。
和想象中不同,食坊內全然沒有前世記憶中的大市場那樣的嘈雜,沒有叫賣聲,也沒有哪個商家將東西都堆放在店門口將個過道塞得滿滿的,一切都是那麽的井然有序,若不是一個個的店門口站著迎客的肩上搭著褳褡的小二和店門上一張張類似什麽太白樓,迎客齋之類的牌匾以及某些個熟食店將個櫃台敞開向外,擺著一盒盒的糕點或是醬肉之類的,廿修幾乎要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坊內也是按井字分成了九宮格,按各自的經營範圍分列著,讓廿修倍感詫異的是,生肉鋪子和米行也是開在食坊內的,從這點上來看,除去酒肆食樓外,整個的食坊和一千多年後的菜市場根本就沒有區別。
各種食物的香味從四麵八方的向廿修飄過來,廿修這才發現自己真的來錯地方了,不來這裏還好,不去想著吃的,還沒什麽太餓的感覺,但這各式的香味就這麽狂轟亂炸的湧了過來後,這五髒官可就真的開始抗議了,一直咕咕叫個不停,惹得偶爾有那麽一兩個從廿修身邊走過的,都用了怪異的眼神看著廿修。
幸好廿修身上穿得倒也不像個乞兒,還不至於被在坊街上巡邏的坊丁給趕了出去。想到自己在白水鎮隻是一個炒鮮蘆芽的法子就讓高掌櫃下定了決心要來投靠自己,廿修突然有了辦法,哪怕自己烹食的技藝是時好時壞,但是靠露一手換頓吃的,應該也不難。
打定了主意,不理會身邊的人對自己咕咕叫的肚子的異樣目光,廿修抬腿就往離自己最近的食肆走去,這間名為觀風的食肆名字很是對自己的路子,也算他們運氣吧,碰到自己,廿修心想。
不經易中,被一個從裏麵走出來的人撞了一下身子,廿修趕緊的退過一邊,準備等這人走開後再進,孰料突然領口一緊,就聽的一個聲音惡狠狠的道:“好你個殺才,某還道你逃到了天邊去了,卻是敢還在長安招搖過市,且看我回去如何收拾你。”
“你認錯人了罷?”廿修看著眼前的人,肥頭大耳,兩腮的贅肉下垂著,活似一條正努力的張嘴呼吸的金魚一樣,一雙小眼幾乎都眯成了一條縫,兩道稀稀落落的眉毛就跟沒有一樣。
“如何會認錯人?便是你化成了灰某也認得你,莫要以為你將自己的死契偷了出來,某就奈何你不得了。”這人力氣不小,一把揪著廿修的領口,將廿修舉得雙腳根本無法在地上著力。
“何人在此喧嘩?”爭吵聲引來了坊兵的注意,廿修鬆了一口氣,還好,謝天謝地,誠管總算來了,你們再不來,我可就要被人當成什麽賊啊什麽的看了,這會餓得是一點力氣也沒有,所以廿修幹脆也不掙紮,省著點力氣。
“正好,各位軍頭來了,也作個見證。”這人依舊揪著廿修的領口不放,對著前來的三個坊兵道,“這小子是某的下人,因其父欠了某一百貫卻尋了短見,所謂父債子還,這小子當初也硬朗,便簽下了死契,沒曾想,這才過去不到三天,竟然被其探得了某存放契紙之處,偷了契跑了,某這幾天遍尋他不著,本想著今日到別處瞧瞧,不料天可憐見,竟讓某在這裏碰到了他。”
“你胡說。”廿修再餓,再沒力氣,一聽也急了,“我身上有路引,我一路從安陸到長安,前幾日還在渭南過來,怎麽會是你家的下人?”路引是常山縣裏就開好的,廿修渾然不懼,心想這家夥該是瘋了,你見過有誰家的下人穿了我這樣的麽?瞧瞧你自己身上,穿的還隻是混紡了葛紗的錦帛,我身上的這一件足可以抵你身上的十件!
“是不是胡說,搜過便知。某觀這小郎子,身著緞麵袍,卻是富貴子弟,比之於此人卻又體麵多了,不似逃奴。”漸漸的聚攏起了不少的人,其中一個青袍中年漢子便道,“某等都在旁看著,若是搜出路引,則可告此人反坐,小郎子也莫要怕了。”
“小子謝過,如此,便由這位軍頭來搜罷,路引便在小子的胸前內襟,小子卻是信不過此人。”廿修抬起手來,雙手用力,總算是掰開了那胖金魚的手,雙腳落地,也安實多了。喘了幾口氣,調整回了因被那旁金魚揪得緊而差點沒了的呼吸,張開雙臂,等著那坊兵來搜。
“搜便搜了,某還怕你跑到天上去不成?”金魚眼獰笑著。
廿修心裏突然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
“卻是死契,沒有路引。”兵士伸手在廿修的懷裏隻是一掏摸,就摸出了一張還是嶄新的麻麵紙來,看了看,皺起了眉頭。
刪刪減減,幹脆直接切到坑內吧,這坑挖得比較辛苦,從下午一直碼到現在,晚飯都還沒吃,就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