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匆匆收場(上)

字數:5711   加入書籤

A+A-




    傍晚時分,大部分人都圍在飯桌前,縣衙後院安靜了許多,這裏環境優美,頗有詩意:花枝伸出於牆外,牆內有古鬆,鬆間石板鋪路,前麵一個小亭,亭後有綠枝,亭邊青石小橋,獨具一景。

    因為多年的風吹雨淋,青石上長出一些苔蘚,似乎在昭示著自己有些年頭的“資曆”。

    剛剛用過飯的樊文予從丫鬟手中接過水壺,親自給仲逸茶杯裏添水:“賢弟啊,你說說,鄒家這個案子你怎麽看?”,”

    仲逸急忙起身道謝,此處就他們二人,便可以兄弟相稱:“樊兄,雖說這個叫香雪的知道不少隱情,其他三人也經常一起聚賭,但就目前看來:他們四人既無殺人動機,亦也無殺人能力。

    鄒小五身上中毒與重傷皆可致命,又是作何解?既能毒發身亡,何須外力致命?既能外力致命,又何必要下那毒藥呢?從死者現場來看,打鬥正是發生在屋內,別人又是如何進得去呢?據沈捕頭派出去盯哨的差役來報:鄒小五同院而居的那二人也並無異常”。

    “賢弟言之有理,此案疑點頗多,現在手頭的線索有限,為兄對此卻一籌莫展”,看來,樊文予絲毫沒有鬆懈。

    仲逸想著:樊文予雖無事事親力親為,但畢竟這是在他治下的縣城,能否破案直接關係著他這個新任知縣在本地的名望。

    看似沒有關聯或不起眼的線索往往能有意外收獲,而那些明顯的嫌疑或破綻往往是靠不住的,反而會擾亂視線,尤其遇到狡猾的凶手,此種現象更是明顯。

    仲逸決定還是推心置腹:“樊兄,有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或許與本案沒有直接關聯……”,

    當講不當講?但凡說出這句話,得到的往往是肯定的回答。

    於是仲逸便將自己與沈捕頭那日在運來客棧與鄒公子一起吃飯的情景講了一遍。

    樊文予聽的一陣沉思,他背著手低頭來回踱步,在仲逸看來這樣的反應似乎比涉及到具體案情還要為難,看來自己的顧慮是有道理的。

    “這個或許是鄒家內部之事,且不管他”,良久之後,樊文予突然駐足道:“那麽,你覺得沈捕頭這個人怎麽樣?”。

    這倒是大大出乎仲逸的意料,原本以為是說案情、說鄒大公子的,沒想到樊文予突然問起了他。

    才來縣衙幾日光景,談不上什麽了解,仲逸隻是憑著感覺道:“我覺得沈捕頭這個人不錯,是個直腸子,辦差能力也不差”。

    樊文予哈哈大笑道:“好好好,為兄還擔心你們合不來呢,他一個粗人,你飽讀詩書,現在看來我這個擔心是多餘的,此案你們務必要全力配合”。

    這時突然有人來報:“門外鄒公子求見”。

    樊文予抬頭看看:“這麽晚了,不見,何事明日再說”。

    那人卻道:“與他一起還有幾人,生麵孔,好像不是本地的,看樣子是有什麽要事”。

    仲逸見狀急忙說道:“鄒公子既然登門求見,你何不借此機會了解一下案情,順便看看他到底是何意思?”。

    樊文予沉思片刻:讓他們在客廳等著,那人便立刻領命而去。

    “賢弟啊,還有一個地方你們沒有去查,我覺得此刻去最合適”,樊文予笑著說道:“你和沈捕頭一起去,他絕對十分樂意辦這個差事”,說完他便揚長而去。

    ……

    “沈捕頭,你這裏好悠閑啊”,剛進門,仲逸便輕鬆與沈塵開起玩笑來,幾日來他們熟悉了許多。

    “仲先生啊,你來的正是時候啊,樊知縣有何差遣?”,沈塵果然厲害,竟能猜到樊文予會在晚上派他們出去。

    “還能有什麽差遣?”,仲逸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兩眼發光道:“去翠香樓”。

    沈捕頭聽罷立刻向外喊了一聲,門外立刻進來兩個年輕人,似乎早有準備似的。

    仲逸認得他們,此二人也是縣衙的差役,屬於快班,跟沈捕頭的。

    “來來來,見過仲先生”,沈捕頭言畢,二人便立刻上前。

    “羅英、羅勇見過仲先生”,此二人是同姓同村好友,由於經常一起辦差,被大家稱為羅氏兄弟。

    “這倆小子跟著我有些年頭了,心眼不壞,身手也不錯,今晚這個美差,就一起去吧”,說完,沈塵一行四人便出了門。

    “沈捕頭,那地方究竟有多神秘,看你這樣我都不知該不該去了”,仲逸邊走邊問道。

    沈塵頭也不回道:到時你就知道了……

    暮色中,家家戶戶亮起了油燈,三菜五湯、一壺熱酒、幾杯青茶,家中老幼,鄰裏好友,大家說說笑笑,一副懶洋洋的感覺。

    街上行人比白天少了許多,不過大部分鋪子還在未關門,酒肆與客棧卻是另外一番景象,沈塵一行四人走街串巷,仲逸隻覺得七拐八拐的,最後好不容易才收住了腳步。

    門前數盞粉紅大燈籠,燈光下幾個妖豔的女人在說說笑笑,她們手裏的絲巾揮來揮去,進進出出的人不管認識不認識,皆上前嗲聲嗲氣打聲招呼,如同熟人一般自然、親密。

    改頭換麵,全部換了裝束,沈塵帶著仲逸與羅氏兄弟便像模像樣走進了---------翠香樓。

    進門一個大廳,一排扶梯直上二樓,一樓靠窗便有桌椅,可以要盤瓜子或一壺酒坐下慢慢欣賞。

    仲逸看的此處雕花鏤空窗後條條粉紅輕紗籠罩,隨著人來人往而輕輕搖曳,一股濃濃的胭脂水粉味飄過,令人眼花繚亂。

    一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扭動著她那肥碩的身子走了過來,如同店小二在介紹自家招牌酒菜一般,隻是沒說幾句她便認出了沈塵。

    沈塵不是這裏的常客,但經常在縣城大街小巷的轉悠,中年女人自然是認識他,縣衙捕頭,且又恰逢鄒家人命案這個檔口,中年女人竟不知如何招待他。

    “你們這裏是不是有個叫香雪的姑娘?”,沈塵明知故問。

    “吆,沈捕頭這是哪裏話?我們這裏每天人來人往的,姑娘們也是每年有進有出,要說這個香雪嘛,兩三年前就被人贖出去了”,末尾了,她又補充一句:“離開這種地方的人,還有幾個走回頭路的?”。

    ……

    “一壺好酒,幾個小菜,一樓安排個說話的地方”,沈捕頭說著拿出一塊銀子道:“銀子不會少你的”。

    中年女人不敢主動招呼他,也不敢怠慢,隻得極不情願的接過銀子,嘴角擠出一個字---------“嗯”。

    沈塵望著仲逸與羅氏兄弟道:“兄弟們,對不住了,樊大人讓咱們來這裏辦差”,他將臉湊過去低聲道:“辦完差事,你們想幹什麽我就管不著了……”。

    仲逸不自在的點點頭,羅氏兄弟則隻顧四處張望,連他說什麽都未聽清。

    不大一會的功夫,那個女人便帶著他們到了客廳中,她忙著招呼客人,沈塵也不願在此多呆,於是大家便開門見山。

    沈塵道:“你也知道,這城中鄒家發生命案,死者鄒小五生前有個相好叫陳雪,就是你們這兒原先叫那個香雪的女人,如你所說,當初她是被鄒小五贖走,那麽當時他花了多少銀子?”。

    那個女人想了想,便拿出一張契約:“呶,你看,這上麵寫著呢,三百兩”。

    沈塵接過契約細看一番,並無什麽異常。隻是像這種地方好進難出,一般有人要離開時,尤其是遇到舍得花錢的主兒,她們往往會狠狠的敲一筆,三百兩雖說不是個小數,但以香雪的姿色完全可以再加價。

    莫非是那鄒小五手頭緊?

    沈塵立刻搖頭暗道:“若給的少,她們豈會願意?這種地方的人最是無情”。

    他放下契約,淡淡的說道:“莫非,你與那鄒小五有甚交情不成?”。

    仲年女人看了他一眼,也不掩飾:“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沈捕頭您啊,我這兒正忙著呢,實話給你說吧,我有個堂兄是個廚子,還帶著幾個徒弟,想進著鄒家酒樓做掌勺師傅,是鄒小五幫的忙,所以香雪的事就便宜他了”。

    原來如此,沈塵譏笑道:“掌勺師傅?這勺子抖一抖,幾斤麵來幾斤油?況且酒樓買那家的菜?那家的肉?若掌勺師傅挑剔起來,那還了得?看來你這個堂兄沒少在鄒家酒樓撈好處吧?鄒小五作為介紹人,豈能少的了?”。

    中年女人畢竟不是出來混的:“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這與鄒家之案無關吧?”。

    這時仲逸接過話茬:“那鄒小五贖香雪這事,鄒家鄒老頭或鄒蔭知道嗎?”。

    中年女人白了他一眼:“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沒有說,你要去問鄒家人了”。

    多餘一問。

    ……

    出了翠香樓,反倒感覺街上安靜許多,看來這鄒小五背著鄒老頭做了不少事,不過正如那個女人所言:這些是否與命案有關呢?

    看著一身輕鬆的沈塵,仲逸輕聲說道:“沈捕頭,你說這鄒小五又是背著鄒家安排人進酒樓,又是私下贖人、置辦宅子,看來他習慣順手撈銀子,或許正如香雪所說,他真的發現鄒家秘密藏銀之地,然後去竊銀?”。

    想起那晚在運來客棧鄒公子一味熱情卻隻字不提案情線索,莫非?是鄒小五竊銀被鄒家發現,然後……

    仲逸不解道:“若果真是如此,那凶手不是成了鄒家自己人了嗎?”

    沈塵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剛才在衙門裏看到鄒公子帶著幾個陌生人來拜訪樊知縣,你可以問問他”。

    對啊,仲逸想著: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

    次日清晨,仲逸還在睡夢中,卻被破門而入的沈塵喚醒。

    “我說,你還睡?出事了,樊知縣讓咱馬上過去呢”,大清早的,沈塵臉色卻極為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