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九命 (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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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我也說不清,我是沒有道緣的人,不然進山和大當家修煉成仙多好?我覺得,續命就是給那些要死沒死的人做的,換命應該就是給已經死了的人做的,但大當家恐怕並不是這麽分的。我們上戰場前,掌櫃用的是續命術,即使命中注定該死的,也能逃得掉,活得過來,我中槍之後用的應該是換命術,用一明命換了一命回來。”掌櫃的此時已經是醉眼迷離,看上去隨時都會趴在桌上睡著了。

    掌櫃所說鬼仙上人的法術手段,在先祖看來就是一些江湖術士騙錢的手段,皆是些難以求證的臆想。如果真有這等仙術,豈不是人都可以長生不死了?既然如此,索性再試探試探他。

    想到這裏,先祖站起身向掌櫃一揖到地,把掌櫃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扶他,卻不曾想酒勁上湧,還沒扶住先祖,卻把酒碗打翻,潑了一地的酒湯。先祖一邊伸手托住掌櫃的,一邊說道:“掌櫃的,你也知道我家世代都在尋仙問道,今日有此機緣,能否請掌櫃的幫忙引薦引薦,能一睹鬼仙上人的真顏?家父今年身體有恙,我這趟北來也是為家父尋找幾味靈藥,仙師如有續命的良方,我家還有些薄財,願獻給仙師道觀,還望掌櫃的幫忙引薦。”說完從袖子裏掏出一大錠白銀放到掌櫃的手中。

    掌櫃很自然的接過銀兩,點點頭,“先生不用說一心向道了,就是您這份孝心我也自當成全,隻是,這鬼仙上人的修真方法很不一般,也有自己不能破的規矩,這規矩就不知道先生能不能遵守了。”

    看掌櫃的接了銀子,先祖已經斷定這所謂的續命之法,就是一個假術士斂財的局,而山澗中的那些屍骨也一定與其有關,雖然其間掌櫃的演得情真意切,讓先祖都不由得信了幾分。可有一點,先祖沒有想通,如果說所謂續命隻是個騙人的幌子,那鬼仙上人何必下那麽大的本兒,害死那麽多人,招惹官府上門,即是行騙,找些豬羊來做做樣子不就成了?難道說這裏麵還有什麽文章?

    但先祖來不及多想,趕忙對掌櫃的拱拱手,“掌櫃的,在下心意至誠,有什麽規矩您隻管提,我定當遵守。”說完不待掌櫃的開口,便對兩個夥計說道:“譚三,你明天一早先走,到了京師找到韓老板,把貨辦了,再趕回來與我匯合,對了,回來時,韓老板一定讓你帶著商隊南下,大隊人馬不太方便,你們就到萊陽縣城等我吧。趙五,你就在店裏等我,看著貨物,天不早了,你們倆先回房睡吧。”說完向倆夥計擠了擠眼。

    那扮成夥計的侍衛跟了韓知府多年,已經聽出了先祖讓他回去搬救兵的意思,向先祖和掌櫃的拱了拱手,便一起出去了。

    見兩個夥計離開了,先祖又端起酒碗敬了掌櫃一碗,接著說道:“掌櫃的現在沒什麽外人了,您剛剛說的規矩,可是銀錢不夠?我這裏還有二百兩銀子,一會兒給掌櫃的拿過來。”

    掌櫃的點點頭,“銀錢是一方麵,最主要的是這續命之法,你需要把令尊接過來,同時要找一個魂引。”

    “這魂引是什麽?”一聽魂引兩個字,先祖渾身一個激靈。

    “這魂引怎麽說呢?一時很難說得明白,就是你要帶一個活人過來,用他的命來續令尊的命。”掌櫃的用手指不停地敲著酒碗。

    “這個,這個確實有點兒難辦,我到哪裏去找個人,還要他心甘情願把命給獻了?而且,又如何瞞過官府的追查?”先祖擺出了一副為難的樣子。

    “說難倒也不難,先生無非怕的是事情敗露,擔上人命案子是不是?這件事你盡可以多出些銀兩,人我們來找,到時候你隻管帶令尊過來,不會有人知道,隻是這買人性命的價錢,五百兩銀子,少不了了。”這個時候的掌櫃,似乎酒也醒了大半,說起話來又換成了一副奸商的嘴臉。

    “掌櫃的,這錢好說,我會讓夥計從萊陽的銀號幫我取過來,隻是不知道像我這樣沒什麽性命之憂的可不可以續命,這續了命又有什麽作用?”先祖好奇地又問了一句。

    掌櫃哈哈的笑了兩聲,“當然是可以,鬼仙上人之術,可以瞞過地府的黑白無常,魂引附在你身上,自然可以替你擋一次命中的死劫。”

    “那豈不是用這個辦法,人可以永遠不死了?”

    “那倒也不是,鬼仙上人說過,人的命數難以改變,陽壽到了誰也沒辦法,但運數是可以改的,續命術並不是增加人的壽命,而是幫人擋住無妄之災。隻是鬼仙上人的道行太深,他所說的我也是一知半解,有什麽疑問,如果有機緣見到,先生再問也不遲。”

    第二天一早,先祖取了銀子交到掌櫃的手上,約定好,由趙五回萊陽銀號去銀子,掌櫃去磨盤山的道觀找鬼仙上人,另外準備魂引,待趙五會來,魂引找到,便先給先祖續命。

    先祖在客棧等了一天,第二日卻是趙五先回來了。趙五告訴先祖,情況都跟韓知府講了,韓知府已安排了萊州衛數百兵士趕來,原先的侍衛們都在鎮外待命,一旦搞清楚那道觀的位置,就有衛所的兵士即刻剿滅。趙五特別還帶來了韓知府的囑托,十年前磨盤上招安的盜匪已經查了出來,領頭的叫向瑁,的確原來是個道士,總共百十來個人,參加了登州之戰,卻臨戰潰逃,還殺害了衛所一個千戶,雖一直在追查這幫人的下落,但他們隱匿得很深,沒什麽線索,後來便不知所終了。

    如果那個鬼仙上人真的是當年的向瑁,那此人是極其危險的,提醒先祖切莫以身犯險。先祖雖很好奇那向瑁的法術,很想去會會這個鬼仙上人,但怎奈何趙五時刻跟在身邊。那掌櫃回來之後,說一切準備妥當,可以上山了,趙五把裝了銀子的包裹給了掌櫃,三人便一路向磨盤山走去。

    走了大約半天的功夫,隱約群山中露出了一座小廟的屋頂,這時走在後麵的趙五突然出手,準備把掌櫃的製住,之後等萊州衛的兵士到了再圍攻那道觀。不想趙五即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對手,那掌櫃的實戰經驗豐富,不但躲開了趙五的突襲,搏鬥中依然不落下風,情急中先祖隻好加入戰團,合二人之力才把掌櫃製服。

    可搏鬥中,掌櫃的呼喊聲響徹山穀,那道觀中的人如何聽不見,很快十幾個彪悍的漢子從道觀方向狂奔而來,手裏還操著刀槍,趙五見勢不妙,敲昏了那掌櫃,拉著先祖往回就跑。好在沒跑出多遠,就碰上了後麵趕來的韓府的十幾個侍衛,還帶了五十多個兵士,而萊州衛的大部隊也離此不遠了。

    眾人人多勢眾,返身準備擒了那十幾個漢子,沒想到那些人根本不往回逃,迎上來混戰在一起。這一交手,先祖才發現,這幫人訓練有素,而且不懼生死,上來就是搏命的架勢,而衛所的兵士承平日久,平時懈於操練,關鍵是貪生怕死,若不是有十幾個武藝高強的韓府侍衛和他們纏鬥,估計一下子就衝散了。

    饒是這樣,鬥了沒多久,還是有幾個衛所兵士被砍翻在地,侍衛中也有幾個掛了彩。這時戰團之外的先祖卻驚訝的發現,那幫匪眾中有幾個,明顯的腿腳不太利落,行動略顯遲緩,看上去應該是較好對付的,但沒想到與這幾個交手的兵士都吃了虧。這幾人和兵士交手,躲都不躲,身上挨幾刀,跟沒事人一樣,血液更不會噴射出來,不管傷口多大,血都是慢慢滲出來,看上去發烏發黑,顯得十分粘稠,這顯然也出乎兵士的預料,一愣神的功夫便被砍翻在地。

    難道是苗裔的蠱術?或者是驅魃附屍的路數,先祖顧不得多想,從身上掏出幾張符咒和幹艾草,用火引燃,將燒剩的灰燼放在包袱皮兒上,又打開隨身帶的瓷瓶,將裏麵的朱砂在地麵上畫出三根細細的紅線。再掏出鎮魂鈴來,使勁兒的搖動。

    鎮魂鈴的攝人心魄的鈴聲劃過山林,對鬥在酣處的兵士們當然沒什麽用,但那幾個行動遲緩的山匪顯然被鈴聲所吸引,轉過臉來,望向先祖,表情變得更加猙獰恐怖,他們紛紛甩開纏鬥的兵士,向先祖走了過來。趙五和譚三都發現了先祖麵臨的險境,想趕過來救,卻被悍勇的山匪所阻。

    形式萬般危機時卻沒想到,那幾個山匪走到離先祖不到五步的地方,踩上了地上的朱砂紅線,不知為何,像是絆倒了什麽繩索,搖晃兩下,紛紛的摔倒,好像是雙腿失去了知覺,但上身仍使力地向前爬著。

    (惡忌陰,善忌陽,故惡之顯者禍淺,而隱者禍深。善之顯者功小,而隱者功大。--《菜根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