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地火 (續三)
字數:4014 加入書籤
我把小雷扶到孫平和小田那裏,孫平正忙著給陳醫生灌水。陳醫生雙目緊閉,麵色灰暗,眼鏡也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但嘴唇微微的開合,應該還有救。我坐到他的旁邊,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脈搏,脈象有點微弱,但奇怪的是,隱隱約約還有一個更加微弱的脈搏,跳的比常人慢的多。這種情況一般隻在懷有身孕的女子身上才會出現,但對於陳醫生是完全不可能的啊?
我又凝神仔細辨別了一下,除了跳動的較慢以外,它與正常人的脈搏還是有很大的不同,與其說是跳動,還不如說是像海浪輕輕的拍打著沙灘,一進一退非常的有規律,如果說是海浪,那也一定是在漲潮,明顯拍上岸的力度要大一些。
我來不及細想其中的緣由,從身上掏出一粒定心丹,又把錦盒隔層裏的一顆紅色藥丸倒了出來,交到孫平手裏,示意孫平給陳醫生服下去。這是一顆朱砂百祛丹,我記得陳醫生對小雷說過,自燃的礦工脈象裏有肝脾中毒的征兆,也許就是眼前我遇到的情況。朱砂百祛丹是十幾味祛邪辟毒的藥引所煉,可以有效阻滯毒素侵蝕內髒和血液。我並不知道會不會起作用,但這時我實在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小雷,你身體怎麽樣?有什麽反常的情況?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把陳醫生安頓好,雖然心裏也急著想進到隧洞深處,找到深處香精的曹隊他們,但理智告訴我,還是要聽小雷介紹完下麵發生的事,特別是他們怎麽和陳醫生遇上的,再進去救人才能多一點把握。
小雷坐到我身邊,倚靠這洞壁坐了下來,麵色蒼白,冷汗直淌,但還是強打著精神講了起來。
小雷和劉小伍、老秦三人沿著隧洞一直爬了進去,拐過那個直角彎以後,就發現步話機被幹擾,當他們到達那個被戴礦長一幫人阻塞的洞穴時,幾乎已經接受不到外界的信號。他們本打算折回來,先與外麵取得聯係,但劉小伍卻發現堵塞洞穴的填充物隻有外側用了些較大的石塊堵塞,而裏麵都是些稀鬆的礦渣泥土。就開始用工兵鏟清理,大家商量著挖通隧洞後再喊曹隊他們下來。
沒想到堵塞物清理的非常順利,再加上劉小伍和老秦都是這方麵的行家,不到十分鍾,他們已經清出了能容下一個人進出的洞穴。
劉小伍第一個鑽了進去,安排小雷和老秦把洞穴在清理得大一些,自己先進去探查一下。這時候他們猛然發現洞穴向前延伸幾十米後,出現了一個兩岔的路口,而其中一個岔路口透出了微弱的光亮。
劉小伍他們猜測這一定是戴礦長那些人,來不及折回去喊曹隊他們,三人就沿著有光亮的巷道追了下去。
小雷講到這裏,我問了他一句,那個岔道口,他們走的是左側還是右側?
小雷想了想,說是右側。這時我心裏明白,在這裏我們兩撥人已經走上了兩條不同的路。
小雷他們三個沿著右側的岔道一路走了下去,沒走多遠就在巷道中間發現了一堆還沒有燃盡的篝火,看上去被踩滅的時間還不長,這裏一定是戴礦長他們的落腳點,估計是發現小雷他們在挖掘堵塞物,這才匆匆滅火撤離。
果然,往前走了沒幾步,就在一側的洞壁上發現了一個一人高,兩米多深的洞子,裏麵食物、水、工具一應俱全,關鍵是一半的空間都用來堆大大小小的黑色石塊,這些石塊比煤重得多,但顯得晶瑩剔透。小雷雖沒見過煤精玉,但聽我們之前說起過,大概已經猜出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
幾個人無比振奮,顧不得潛在的危險,加快腳步一路的追了下去。
又走出沒多遠,麵前卻出現了一個三岔的路口,這一次,小雷才真正的犯了難,趴在地上搜索,希望戴礦長那批人能在路上留下些蛛絲馬跡,好讓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隻可惜,地麵都是些雜亂無章的亂石,小雷沒有任何有用的發現。
倒是劉小伍,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碗狀的金屬漏鬥,放在石壁上仔細的聽了聽,又趴在地上聽了聽巷道,這樣把三個岔道挨個聽了一遍,根據所聽到的腳步聲的大小,最後確認是最左邊的一條。小雷一下明白,這是聽聲問途的古法,隻是奇怪,劉小伍怎麽會準備的如此充分。
路上,劉小伍告訴小雷,這是他洞穴探險必帶的工具,主要可以辨別地下水流的位置,熔岩地形裏的山體空洞,也可以通過地下動物行進的聲音,找到些隱秘的通路。
但這個辦法畢竟每到一個路口,都要停下來聽一遍,速度大大的降低,即使他們三人不斷的加快腳步,但還是在走出十幾分鍾後,失去了一直幫他們辨別巷道的腳步聲。
這下小雷有點後悔,走的匆忙,沒有在來路上留下一些記號。但劉小伍告訴小雷,剛才一路上,從那個金屬漏鬥裏聽到的聲音,除了隱約的腳步聲,還有一種類似波浪翻湧的聲音,但又與他以前遇到的地下河不同,他實在搞不清那到底是什麽,但明顯之前的腳步聲是朝向那怪聲的,說明那是戴礦長他們目標的方向。現在雖然腳步聲不見了,怪聲還在,隻要怪聲越來越大,就證明大方向是對的。隻是在判斷岔道口是,不會那麽準確,可能會走些冤枉路。
三個人就這麽摸索著繼續朝前走,小雷這時已經不敢大意,開始在經過的隧道岩壁上留下一些記號。
他們又走了十幾分鍾,小雷發現巷道裏的溫度越來越高,而氧氣含量卻越來越低,大家不得不放慢了前進的速度,劉小伍的眉頭也擰在了一起。他拿出了一台儀器看了看,告訴小雷現在的深度已經快一百米。老秦主張我們趕快退回去,因為這個深度遠遠超過了試驗礦井的深度,沒有見到中轉平台,沒有見到豎井,我們又不辯方向,那一定是走錯了路,保不齊已經進到了明代的礦井中。
明代的老礦井據說下麵的巷道四通八達,根本沒人搞得清路徑,沒有地圖難免迷失在裏麵,很難再走出來。劉小伍也很猶豫,畢竟腳步聲已經消失不見,單純依靠那怪聲的方位,誰也不知道這會把我們帶到哪裏。特別是井下越來越高的溫度和濕度,氧氣含量的迅速降低,這些都隱含著巨大的風險。
小雷他們正商量著下一步的進退,忽然他們頭頂的礦燈,手裏的電筒猛地發出白色的耀眼強光,而後隨著一聲聲的爆裂,巷道裏一片黑暗。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以至於大家都楞在了原地,劉小伍和老秦忙著從背包裏找備用手電,小雷卻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感。他剛剛把背包放在了離自己幾米遠的巷道地麵,此時就摸著黑暗中的岩壁,往前走了幾步。沒曾想腳下突然一空,他再想調整姿勢,已經是來不及了,伸手可及的又全是光滑的岩壁,他一個跟頭就滾進了無盡的黑暗裏。
小雷在黑暗中翻滾而下。這個洞口在隧洞的底部,直徑不大又很隱蔽,所以一直匆匆前行的眾人並沒有注意。好在這個洞並不是直上直下,小雷知道無法阻止自己的滑落,索性蜷起身子,雙臂護頭,任由重力墜著他翻滾,盡量將傷害降低。饒是如此,在堅硬的石頭地麵上滾落,還是讓他覺得渾身上下都散了架。
這個向斜下方延伸的洞穴有近百米長,很是陡峭,小雷被洞穴盡頭的牆壁所阻停下來的時候,周身都是淤青,肋骨一陣陣鑽心的疼痛,估計是斷了一兩根。在他倚靠在洞壁喘著粗氣的時候,上麵的劉小伍擰亮了手電,照到了小雷所處的位置。見小雷還能挪動身體,劉小伍他倆才放了心。
但坡度太陡,很難爬下來,劉小伍要小雷在下麵等一下,自己把隨身攜帶的繩索鏈接起來,找個地方固定,再下來救他。
這個石洞的洞底與兩條巷道相連,小雷手上沒有任何的照明工具,再加上一身的傷,隻好在原地坐下,等劉小伍他們下來。洞底的氧氣含量比上麵又低了很多,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硫磺的氣味,小雷的呼吸越來越沉重,大腦也開始迷糊起來。
(夫物,量無窮,時無止,分無常,終始無故。是故大知觀於遠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無窮。證向今故,故遙而不悶,掇而不跂:知時無止。察乎盈虛,故得而不喜,失而不憂:知分之無常也。明乎坦塗,故生而不說,死而不禍:知終始之不可故也。計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時,不若未生之時;以其至小,求窮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亂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觀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細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窮至大之域!--《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