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地火 (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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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陳醫生並不知道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裏,戴礦長究竟去了哪裏。但直覺反複告訴他,戴礦長恐怕和那些礦工在一起,在石壁另一麵的妖嬈的火焰裏。

    陳醫生腦子空白一片,就回到了試驗井旁被封死的隧洞前,他並沒有嚐試清理隧洞裏的堵塞物,而是在即將熄滅的火堆旁,添了點柴,坐了下來,之前的經曆已經將他折磨得精疲力竭,他需要繼續休息。

    直到小雷、劉小伍他們三個開始清理隧道的堵塞物,陳醫生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又重新返回了五方聚火陣中。

    當小雷失足跌落通往陣中的斜井,陳醫生當時就掩藏在離他不到二十米的巷道陰影裏,他看到了老秦被采掘煤精玉所挖礦洞上的石壁幻影所迷,一步步逼近癱在地上的小雷。陳醫生幾乎用盡最後的氣力,撞開老秦僵硬的身體,又把小雷從礦洞裏拽了出來。

    之後,小雷並沒有等到劉小伍,隻好用盡氣力扶著陳醫生往外走,沒走出多遠,遇到了一路追下來的曹隊和小段三人,曹隊聽小雷簡單說了情況,擔心劉小伍一個人在五方聚火陣中找不到出路,就帶著小段繼續向前搜索,讓大許幫著小雷把陳醫生先背出來。

    分開前,陳醫生把他手裏的陣圖交給了曹隊,一再囑咐他們隻能在巷道裏搜索,五方聚火陣中心部分,戴礦長他們挖了大約二十多個兩三米深的礦洞,全都挖到了煤精玉石壁,最是危險,隻要不進礦洞,不盯著看那石壁,還是可以走回來的。

    小雷和曹隊分手後,大許背著陳醫生走了不到兩三百米遠,就昏倒在了巷道裏,這時的巷道已經熱得像蒸籠一樣,至少有四十多度,而且似乎溫度還在持續的上升。無奈之下,小雷把大許放到巷道邊上,先背著已經失去知覺的陳醫生往外走,這樣才碰到我、孫平、小田這第三波進洞的隊伍。

    聽了小雷的講述,我心裏稍微踏實了一些,至少曹隊他們手上有陳醫生的陣圖,不至於迷路,陳醫生和小雷又把礦洞裏煤精玉石壁的危險告訴了他們,隻要不進礦洞,曹隊他們應該是安全的,可劉小伍非常的危險,過了這麽久,不知道轉到哪裏去了。

    我和孫平、小田簡單商量了一下,我們背進來的防化服,估計在裏麵的礦道裏能派上大用處,我手裏又有五方聚火陣的陣圖,事不宜遲應該盡快找到曹隊,匯合一處,再找劉小伍最為穩妥,而小田則留下來,幫小雷先把陳醫生和大許先弄出去。

    計劃定下來,我和孫平背起幾個背包,我比對著陣圖,開始在巷道中行進。

    走出去不遠,身後的孫平低聲的問我:“老常,你覺得陳醫生告訴小雷的這些東西可信嗎?”

    剛剛心裏一直掛念這曹隊他們幾個,我對小雷的講述倒是沒有仔細去想,聽孫平這麽一問,也覺得其中似乎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老孫,你是老刑偵,見得多,有經驗,說說看。”

    “老常,我是覺得,第一,偽造自燃現場,是為了金蟬脫殼,把礦工們轉移到明代的礦井中,礦工們進來以後,應該是知道五方聚火陣中心部分礦洞的危險,他們進來的目的是挖通明代封死的礦井入口,完全沒有必要進到五方聚火陣中,等到戴礦長陳醫生他們進來,他們怎會都跑到陣中的礦洞裏了呢?這不是去送死嗎?”

    “第二,按陳醫生的說法,礦工們甚至是戴礦長都進到了陣中的煤精玉石壁裏,也就是說都被石壁裏的火焰燒得什麽都不剩了,又是人間蒸發的路數,我怎麽覺得這是他們偽造的自燃事件的翻版呢?”

    “第三,按陳醫生的說法,他和戴礦長應該是昨天夜裏就進入了明代的礦道,到現在發生這些事,中間的時間太長了,要麽是陳醫生昏迷了很久,要麽是他一直在陣外篝火那守著,似乎是在等我們。但問題來了,如果陳醫生自己無法清理出隧道,那麽我們進來時,他為什麽要跑回隧洞躲起來?”

    “老孫,你的意思是陳醫生是在主動吸引我們進入五方聚火陣?”

    “是的,如果他真的是這個目的,那麽戴礦長那些人並不是他說的那樣,消失在了礦坑的石壁裏,很可能明代封死的礦井口,他們已經挖開了,而我們都進了五方聚火陣,沒有去查礦井口,給戴礦長他們充分的逃離時間。”

    不得不說,老孫的說法還是非常有道理的,但問題是,真如他的假設,那麽陳醫生又有什麽必要救下小雷,僅僅是因為贏得我們的信任,把我們拖在陣中?他又為什麽把陣圖給了曹隊,讓曹隊幾個人迷失在陣中不是更符合他的需要?關鍵是,如果讓我們相信他的話,就一定不會編一個戴礦長他們進到了煤精玉石壁中,這樣一個不能令人信服的謊言。

    也許陳醫生講述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認知的範疇,但之前發生的自燃事件,曆史上莫名其妙的封礦傳聞,以及這井下費盡心力開挖的五方聚火陣,又有哪一件不是匪夷所思呢?如果把這些事情聯係起來,陳醫生的講述似乎就不那麽離奇,而且非常的合情合理。

    甚至對於戴礦長最後的選擇,我也並非不能理解,我接觸過太多這樣執拗的人,花了十年的時間,全部心思都在一件事上,當他認為已經破解了其中全部的秘密,卻突然發現,自己所有的努力都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而真相此時就在麵前,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朝聞夕死反而並不是那些做學問的人能幹出來的事兒。

    好在孫平不是一個執拗的人,他很清楚我們現在的處境,找到曹隊和劉小伍他們,安全撤出,等待後援是我們的首要任務,最主要的是,隨著我們的不斷深入,呼吸和行動都變得越發困難。

    當我明白整個礦坑的結構是個巨大的漏鬥形時,巷道中不停出現的岔道口已經不再困擾我,而我也相信,有了陣圖的曹隊他們,也應該明白了五方聚火陣的奧秘,隻是不知道走在最前麵的劉小伍會跑到了哪裏?

    十幾分鍾後,我們快要接近五方聚火陣的中心部分時,聽到了前麵隱約傳來了說話聲。孫平呼喊了兩句,我們拐過巷道拐角,就看到曹隊和小段坐在巷道裏,麵前鋪著一張紙,兩人正焦躁的商量著什麽。

    見到我和孫平,曹隊臉上沒有一絲喜悅的神色。他隻穿著個跨欄背心,渾身的汗水給皮膚鍍上了一層古銅色,但麵容非常的疲憊,強睜的雙眼在我們手電的光柱下,不停的顫抖,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睡過去。小段比曹隊好不了多少,半倚在礦道壁上,似乎連直起身子的氣力都沒有。

    “我說老常,你們真是不聽勸,還是下來了。本以為已經無比接近真相,現在才發現,這隻是個開始。你說我和小段都熱趴下了,一會兒怎麽把你抬出去?”

    我沒有理會曹隊有氣無力的感慨,在他身邊坐下,把裝著定心丹的瓷瓶甩給他,又拿起地上的那張紙,仔細看了起來。

    這張紙應該就是陳醫生交給曹隊的陣圖,我很快就發現與我手上的那張有很大的不同。我手裏這張是齊館長複製的石碑拓本,一張展開後八開左右的加厚宣紙。但陳醫生這張明顯要大的多,並非隻是被等比例放大,而是螺旋形的五方聚火陣隻占整個圖的三分之二,還有一大片地方標注著我從未見過的線條和符號。

    我的頭不禁嗡的一聲,難道這五方聚火陣並不是整個明代礦井的盡頭?我連忙翻出自己的陣圖,兩下開始做了些比較。

    一看之下,不禁怔住了。齊館長給我的那一張陣圖上,標注了兩個生門,一個生門在通往明代礦井出口的位置上,還有一個則在陣圖中心右上方的位置。其它兩張陣圖都一致,唯一的區別就在於陳醫生那張圖,第二個生門之後,還標注了一條通路,有兩三個岔道,也有法器的圖標,按圖的比例推測,至少還延伸出去百十來米遠,之後就嗄然而止了。

    再仔細分辨,這個生門之後的標記是後來手寫上去的,有的符號寫得還很潦草,看來戴礦長他們曾經進入過那個生門,做了一些勘測,並記錄了下來。孫平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也許戴礦長他們確實沒有進入石壁裏。

    看到這裏,我抬頭問了曹隊一句,“老曹,劉小伍找到沒有?”

    曹隊向我搖搖頭,“五方聚火陣周圍巷道的溫度已經超過五十度,我和小段還沒接近中心的巷道,已經脫力了,如果劉小伍在裏麵,估計是出不來了。”

    “不,老曹,劉小伍沒有進到裏麵,他是洞穴專家,有專業技術,判斷和應變比我們都強,連小雷摔得渾身是傷,還能背著陳醫生退出來,我不信劉小伍會困在裏麵。他手上沒有陣圖,如果從小雷失足跌落的斜井往前,他一直選擇岔道的左手邊,那麽他很有可能走到了另一個生門。”

    (龍可豢非真龍,虎可搏非真虎,故爵祿可餌榮進之輩,必不可籠淡然無欲之人;鼎鑊可及寵利之流,必不可加飄然遠引之士。--《菜根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