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地火 (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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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這倒是,可這麽深的地方,高溫高壓,又沒氧氣,生命是怎樣生存下來的呢?”孫平的麵罩裏起了一層的霧氣,讓我無法分辨他的神情,這讓我有些擔心大家的體力究竟還能支撐多久。

    “從前,我們認為生命沒有陽光就沒法生存,後來在深海,在洞穴我們發現了完全不通過光合作用維係的生物圈。從前我們認為生命離開了氧氣,一定無法生存,但前幾年美國人在深海鑽井中發現了呼吸氨氣的微生物。還有我們一直認為生物都要通過進食有機物維持代謝,後來一樣在深海的火山口發現了靠分解金屬產生能量,維持生理機能的微生物,所以,在這個洞底下發現什麽,我都不會覺得意外。”

    孫平和小段正聽得入神,忽然懸崖下隱約傳來了曹隊的呼喊聲。

    “太邪門兒了,這下麵怎麽會有棵樹?”

    我們幾個都直起身,仔細傾聽著,又彼此疑惑地互相望了望。

    “老常,報應來得快啊,沒有陽光的礦坑裏會有樹,不通過光合作用生存的樹?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孫平拉著繩子幾乎笑出了聲兒。

    我沒有理會孫平,趴到懸崖邊上,探出身子,向下麵喊道:“曹隊,什麽情況?”

    離我幾十米的地方,黑暗中,一個手電光柱正來回照著。

    “沒事,下麵的崖壁那有個東西,好像一棵樹一樣,而且還像是活的,先不理它。我看見劉小伍了,在下頭吊著,肯定是踩空了,繩子卡在石縫裏了,我下去把他弄上來,你們準備拉繩子。”

    曹隊的話讓我一頭的霧水,我實在想象不出他看到的樹是個什麽樣子,在這樣的地穴裏,即使有棵古樹,也應該是棵石化了的化石,曹隊又憑什麽判斷它是活的?

    幾分鍾後,我覺得手上的繩子一沉,接著,曹隊的聲音又傳了上來,“小伍摔昏了,他那根繩弄不出來,我把他捆在我這根上了,老常,你們用點力往上拉。”

    “小心點,踩穩了,你動作小點兒,由我們來拉。”我朝下麵吼了一聲,站起身,拉著繩子,朝孫平和小段那邊走去,心裏一陣的欣喜,能把劉小伍找到帶回去,這趟冒險看來還算值得。

    也就在這時,我聽到黑暗的深淵裏,傳來了一聲悶雷般的巨響,短暫而震人心魄,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地麵已經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手上的繩子瞬間繃緊,我一個踉蹌,被繩子上巨大的力量向前拽去。

    是地震!我的心不禁往下一沉,雖然仰麵倒在地上,但繩子依舊拽著我,慢慢向懸崖邊滑去。

    剛剛地震時,曹隊在下麵一定也一腳踩空,兩個人的重量加上慣性,我很擔心那個鋼釺能否禁得住。

    好在滑行的過程中,我的右腳蹬上了一塊凸起的石頭,下墜的勢頭有所減緩,再加上後麵孫平和小段死力的拽住,將將止住了下滑。

    “小段,你堅持一下,我先把老常拽上來。”我聽到後麵孫平聲音。但這時我感覺到了右腿鑽心的疼痛,巨大的拉力,讓我蹬在石頭上的腿完全變形,石頭上的棱角劃破了腳踝的皮膚,我似乎能聽到骨節咯吱作響,不知道是不是正和石頭摩擦著。

    小段應該使出了吃奶的勁,把繩索向後麵拉了拉,可我的右腿還未感受到片刻的輕鬆,地麵開始再次震動起來,這一次的比剛剛晃得還要厲害些,大量的灰土碎石從洞頂灑落下來。

    “老孫,回來,鋼釺不行了,幫我拽住。”小段的驚呼聲剛剛傳來,繩索向下的重力再次將我向前拽去。在這短暫的一瞬間,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挪動了一下麻木的右腿,在那塊石頭上騰出了一小塊空間,毫不猶豫的把左腳也蹬了上去,雙手緊緊扣住繩索。

    我聽到鋼釺崩開石壁的聲音,聽到了孫平和小段的驚呼聲,我覺得整個身體都蹦成了反弓形,劇痛沿著右腿迅速向上,到達了腰間,脊椎的每段骨節都像被鐵錘敲過,不再咬合在一起,散落到了四周。痛楚隻是片刻,之後就是徹底的麻木了。

    也許是十幾秒,也許是半分鍾,地麵恢複了平靜,孫平和小段也一定找到了固定身體的合適位置,拖拽我身體的力量逐步變小,我終於可以平躺在地麵上。

    透過有些模糊的麵罩,這才發現,我正仰望著洞頂。洞頂並不黑暗,星星點點的光斑密布,並不是靜止的,倒像是波光粼粼的江河倒掛,而我卻覺得自己是沉入了水底。這個念想一出現,身體裏的氣力就像被抽走了一樣,我知道,之後繼續流逝的應該就是意識了。

    此刻,我的內心反而無比的平靜,不知道人將死之時是不是也是同樣的感受。但頭頂那些星星點點的光亮卻似乎離我越來越近,本以為是幻覺,直到它“啪”的一聲,落在我的麵罩之上,我才猛然從虛無中清醒了一些。

    我可以分辨出那光點應該非常非常的微小,米粒在它麵前也稱得上是龐然大物,隻是它發出的亮光極其的強烈,再加上光點外包裹的粘稠液體的反光,才讓它顯得如水珠一般大小。

    一滴兩滴,水珠掉落的的速度不斷加快,如同小雨一般落在麵罩和防化服上,但奇怪的是,即使是掉落在衣服上水滴,也不會滑落向地麵,而是違背物理學定律的向上流動,向我的麵罩方向匯聚。

    很快,這些水滴匯成了厚厚的一層,把我的麵罩遮得嚴嚴實實。離我不遠的孫平和小段似乎也發現了這種反常,不斷的向我大聲叫喊著什麽,可聲波通過那層液體,進入麵罩時,好像遇到的巨大的阻力,變得緩慢而低沉,我實在分辨不出他們到底在叫喊著什麽。

    我試圖抬起一隻手,去撥開麵罩上的液體,但我很快就發現這是徒勞的,全身都沒有任何的知覺,好像現在唯一在工作的隻剩下了大腦。更讓我驚訝的是,我內心沒有絲毫的恐懼,淡然平靜,甚至還有那麽一點點的享受。這種感覺如同是勞碌一天窩在了沙發裏,手上恰好有一杯陳年的好酒等著品嚐,又好像曆盡千難萬險,終於登上山脈的頂峰,敞開衣襟任山風吹拂,看夕陽為天際抹下紅霞般的愜意。

    液體在麵罩上已經匯聚了厚厚的一層,我想在孫平他們看來,這些液體應該已經把我的頭盔完全包裹起來,外界的聲音已經完全消失不見。我曾經還感覺到手裏的繩索緩慢的向後拽了兩下,應該是孫平他們在做著最後的努力,但很快,這微弱的觸覺也如那些聲音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麵罩上的光點開始緩慢的旋轉,我想中心就應該是我的雙眼,奇怪的是,流轉的光點並沒有形成漩渦,而是好像組合成了具有某種含義的圖像。

    我盡量調整著如此之近的畫麵焦距,雙眼也似乎開始慢慢適應強光的照射,我漸漸明白了曹隊剛剛在懸崖下那番話的意思,的確是一棵樹,一棵蒼勁有力的樹,它有著幾人都無法合抱的樹幹,有著遮天蔽日卻層次分明的樹冠。還有異常發達,不斷向下延伸的樹根,隻是這畫麵是運動的,光點從樹根向樹幹匯集,又從樹幹發散開來,到樹冠的邊緣慢慢熄滅,周而複始,不曾中斷。

    是不是在懸崖邊半空中的曹隊,剛剛也看到了這樣的景象,才發出同樣的感歎?

    這是要向我展示什麽嗎?還是某種特殊的溝通方式?

    我的心念一動,開始在大腦中默念一個問題,這深不見底的洞穴下麵,到底有些什麽?盡量不再去想眼前光點所組成的圖案,隻是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同樣的問題。

    很快,我似乎得到了回應,眼前的光點重新變成漩渦,圍繞中心緩緩旋轉,大樹的影像消失,但這一次,我注意到光點不再是同樣的大小,同樣的亮度,甚至我開始慢慢分辨出光點之間的前後空間關係和距離。幾秒鍾後,我終於開始慢慢辨認出這些光點所組成的竟然是一幅三維立體的畫麵。

    龐大複雜的坑道密布,巍峨的石柱撐起一片寬廣的空間,奔騰不息的河流,但水麵之上泛起的並不是浪花,而是高高低低跳動的火焰。

    火焰的波濤之中,有一座龐大的石塔般的建築。石塔似乎是中空中,它有一個圓形基座深埋在火焰之河的底部,一條狹長的甬道向下直直的延伸而去。

    (有解脫門,名嚴淨一切佛國土調伏眾生令究竟出離;有解脫門,名普詣一切如來所修具足功德境界;有解脫門,名安立一切菩薩地諸大願海;有解脫門,名普現法界微塵數無量身;有解脫門,名演說遍一切國土不可思議數差別名;有解脫門,名一切微塵中悉現無邊諸菩薩神通境界;有解脫門,名一念中現三世劫成壞事;有解脫門,名示現一切菩薩諸根海各入自境界;有解脫門,名能以神通力化現種種身遍無邊法界;有解脫門,名顯示一切菩薩修行法次第門入一切智廣大方便。--《華嚴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