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蜃海 (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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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曹隊的介紹,我方才明白這一次對東星號的搜索,規模之大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和我們的科考船一起出發的,還有一艘三千多噸級的遠洋補給船,有了它,我們在海上堅持兩三個月也毫無問題。另外,在我們附近,有南海艦隊的兩艘護衛艦和一艘救援艦配合,隨時保證兩小時內到達支援。

    我們的科考船上不但有一架小型的直升機,還拖拽著一艘小型深海潛水艇,可以下潛到兩千米的海洋深處。至於衛星定位係統,高空探測氣球以及各種科學觀測儀器堆滿了科考船和補給船。

    兩艘船上的專家大致可以分成三撥,一撥是海事局下屬的海上搜救專家,一撥是各大學和研究所的海洋學專家,這兩撥專家都以補給船為基地,也是這次任務的總指揮部。

    第三撥就是陸柄林教授帶隊的追蜃人隊伍,大約有十五人,再加上參與過第一次搜救的外灘號,以及與東星號意外相遇的漁船成員也都上了科考船。粗粗一算,參加這次任務的不算南海艦隊已經多達兩百人。

    聽到這裏我不禁問了一句,“曹隊,這東星號上到底運了什麽東西,要擺出這麽大陣仗來搜救?”

    曹隊搖了搖頭,“老常,老實說我不知道,這次的行動保密級別很高,我們隻是搜救隊伍的配合力量,要聽指揮部的統一領導,一但找到東星號,馬上移交,估計船都不一定登得上去,你可以盡情想象船上到底裝了什麽。”

    “我估摸著要不是因為陸柄林教授那幫人太不合群,不好管理,我也不會來科考船,說白了,我們部門就是負責監視陸柄林的。”

    “為什麽上麵這麽重視陸教授?煥生說他的數學模型並沒有得到理論界的認同,上麵憑什麽認為他可以找到失蹤的東星號?”曹隊說的越玄乎,我越覺得裏麵的問題很多,不禁打斷他問了一句。

    “因為之前測試過。其實最開始,指揮中心的人隻是去拜訪了一下陸教授,希望能聽一下他的建議,畢竟他是這個領域知名度很高的專家。在沒有告訴他漁船曾遭遇過東星號的情況下,僅僅憑海市蜃樓的照片以及當時觀測點的氣象數據,還有東星號最後的航線圖和失蹤地點坐標,陸教授做了兩天的計算,圈出了十一個東星號可能出現的位置。”

    “本來拜訪陸教授的專家對那些地點頗不以為然,因為那些地方不光是南海海域,甚至包括西太平洋、馬六甲,甚至還有一個地點在新西蘭南島南麵幾百海裏的地方。一艘船在失去動力的情況下,怎麽可能借助洋流在兩個月時間飄那麽遠,完全是天方夜譚。可偏偏在這些地點的數據裏,有漁船偶遇東星號的坐標,這才讓指揮中心震驚無比。”

    “但詳細詢問陸教授數學模型和計算方法,陸教授那脾氣你已經見識過,根本就不可能。指揮中心既不能無視陸教授的計算結果,又不能把寶全押在一個未經證實的理論上,所以出現了現在這種可笑的情況,由我帶領陸教授的團隊,目標就是把南海和西太平洋上的坐標點都驗證一遍,而指揮中心則帶領另一批海洋洋流學的專家,通過洋流的追蹤來搜尋東星號。”

    “也就是說,現在看似壯觀的搜索隊,在勘察完南海的幾個坐標點後,就會分道揚鑣,各自為戰,大約兩周後,海上的一切就隻有靠我們自己了。”

    曹隊的講述多少帶了點兒不滿的情緒,但似乎也不完全是分工的問題,想到這裏,就隨口問了一句,“曹隊,你對陸教授的理論怎麽看?對海上搜救,我實在想不出能幫上什麽忙,為什麽你一再堅持讓我來?”

    曹隊轉過身,靠在欄杆上,神情變得輕鬆起來,似乎在享受著明媚陽光和徐徐的海風。“老常,我們的定位就是一支偏師,多我們不多,少我們不少,白跑一趟情理之中,有點兒發現就是意外之喜,想通了這一點,就沒什麽壓力了,找你來就當是度假吧,看看南海的風光,嚐嚐原生態海鮮,時間大把的,足夠喝酒聊天,這不也是一件樂事?”

    我哼了一聲,轉過臉,和他一起靠在欄杆上。“曹隊,你如果要躲,可以找出一百個理由,一定是你相信陸教授會有發現才攬的這差事,但估計是陸教授的一些理論遠遠超出了你理解的範疇,這才想方設法把我弄到船上。”

    曹隊驚訝的直起身,“老常,看來煥生那小子對陸柄林很了解啊,他還告訴你什麽?”

    我把煥生的話給曹隊重複了一遍,特別是對陸柄林當年放棄沙漠試驗的事,著重地做了強調。聽了我的話,曹隊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計時器?難道說陸教授己經認為海市蜃樓不是簡單的光學折射現象?老常,那你覺得為什麽人類為什麽總找不到海市蜃樓裏的真實投影?”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按煥生的認識,主要原因是折射成像扭曲,造成景物的變形。但現在學術界還有一種非主流的觀點,認為海市蜃樓中的景象並不是我們這個時空中的,而是幾十甚至幾百年前的景象。在我們的大氣中有一種特殊的粒子,在地磁作用下可以記錄下當時的場景,就像錄像帶一樣。多少年後,在偶然的磁場狀況下,這些被錄下來的景象再次投射到雲層的水汽中,人類自然不能找到當年的實景。”聽了我的話,曹隊向我搖了搖頭。

    “這種說法老常你肯定是不相信的,我記得你以前給我講過故宮裏鬼影牆和那口海眼井的故事,似乎和地磁錄像帶的說法很相似。但這回,我覺得不太一樣,如果這些影像對現實中的事物產生影響,那就絕不是錄像播放那麽簡單,對不對?”

    我點了點頭,笑著對曹隊說:“其實老曹,你聽到陸教授在沙漠裏按計時器,其實就已經有了一種假設,我隻是覺得我們現在的推測都是沙中的樓閣,我倒是好奇你這兩天和陸教授的交流,他告訴了你些什麽?好像你們相處的還算愉快?”

    “嗨,我你還不了解,放低身段,虛心求教,多拍馬屁唄,你們文化人不就喜歡這一套?另外就是把咱之前的故事掰開揉碎,再摻點作料給他講,讓他始終覺得我是打心底裏認同他的研究方法的。不過,我們在三亞等科考船回港呆了整整四天,他基本上把自己關在酒店房間,但我看他一直研究的並不是卷宗檔案,而是南海的氣候資料以及過往失蹤船隻的報告。”

    “陸教授研究氣象資料這很正常,但為什麽研究船隻失事的報告?原來有傳說,說南海存在著一個類似於百慕大三角的魔鬼海域,造成過往船隻的失蹤。但後來有科學家專門研究過,那是因為南海水下地質結構複雜,有很多凸起的暗礁,風浪很大時,船隻往往無法確定暗礁位置,造成觸礁沉沒,而且曆史上的失蹤船隻很多都在海底找到了。並不是什麽神秘事件,隻是失事的概率大些而已。”

    “這我就不清楚了,陸教授從沒講過其中的原因,但這些天他和那些追蜃人一直忙著標注一張新的海圖,應該是有自己的計劃。”

    “曹隊,在你們的計劃裏,如果陸教授標出來的東星號可能出現的地點,沒有發現失蹤的船,下一步會怎麽做?”我深深吸了一口潮濕的海風,追問了曹隊一句。

    曹隊歎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地說到,“老實說,我們根本沒有方案,我估計陸教授他們一定會要求勘察所有的坐標點,但南太平洋那個太遠了,補給船不和我們一起行動,哪裏到得了?還有馬六甲,加裏曼丹島附近的坐標,是在別國的領海,我們也進不去啊。到那個時候隻有等領導的命令了。”

    曹隊正說著,我忽然看到從船艙裏走上來一個年輕人,大約二十四五歲的年紀,身形削瘦,個子卻很高,最有識別性的是留了一根馬尾辮子,再配上牛仔褲,軍靴很有些藝術家的氣質。他腋下夾著一個軍綠色的畫夾,走的很是匆忙。

    看他第一眼,我大概就猜到了這人的身份,扭頭問了曹隊一句:“老曹,漁船上那個畫家你也給弄上船了?”

    “本來沒想帶來,我和小雷隻是去他那了解一些情況,就他和兩個漁民上過重新出現的東星號,漁民們沒啥文化,說不出多少有價值的東西,隻有這畫家觀察得仔細,能把當時船上的場景描述出來,還是那些照片的拍攝者。最主要還是這畫家自己,好奇心無比強,非要跟來,領導不反對,我當然何樂而不為了。”

    (離朱之明,察秋毫之末於百步之外,下於水尺,而不能見淺深。非目不明也,其勢難睹也。--《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