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無類 (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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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亮如醉如癡的在大殿裏站著,仿佛時間就此凍結,萬物就此靜止。一切都變得渺小,天地間隻剩這樂音。直到音樂停止,僧人們魚貫而出,大殿的燭火逐一熄滅,萬籟俱寂重至,兩個黑衣人才駕著他離開了那座寺廟。
之後又是騰空而行,但回來的路,趙亮覺得比來時要快得多。在路上,趙亮努力抑製自己的眩暈感,問起兩個黑衣人到底是誰,又為什麽帶他去那座廟,這座廟又到底位於哪裏?
趙亮的所有問題黑衣人都不作答,隻是在快要到達趙亮的小院時,才告訴他,那座廟就在終南山的後山。
對於這段如夢般的經曆,趙亮倒是無比堅信,為此整整枯坐了一整天。回來之後不久,他沒有給唱片公司溝通,留下一封辭職信,就跑去了終南山。這一去才明白,到後山的那座寺院,道路遙遠不說還沒有公路,全要靠兩條腿翻山越嶺。
從清早到黃昏,趙亮一路走一路問,終於找到了那座廟宇。再一次聆聽了寺中暮鼓,廟樂誦經,同樣的威嚴壯闊,同樣的肅穆凝神,他無法抑製留下來的念頭,哪怕徹底與這個世界決裂。
趙亮回到北京就退出了秦旗樂隊,誰來勸都沒用,義無反顧的重回終南山出家皈依。而缺少了趙亮的樂隊,很快就被唱片公司解約,就此沉寂。
在梅雨君看來,死亡、出家、涉毒、隱居,這些都是搖滾圈裏的孤立事件,隻不過在那一段時間過多的出現,再加上又都是圈裏有影響力的樂隊,對搖滾樂的影響比較大,也被輿論過度的放大,當然政府對搖滾樂的態度和限製也是重要原因,總之在這之後,搖滾樂沒繁榮幾年,就衰落了下去,到如今簡直是到了分崩離析的狀態。
在梅雨君舒緩的講述中,我和小雷都是麵麵相覷,說不出的驚訝。如果是因為一係列的偶然事件,讓一個行業就此沉淪,這是如何也說不通的,但大量的意外事件集中發生,卻不能用偶然來解釋,但這背後究竟又隱藏了什麽呢?好在酒吧裏燈光黯淡,梅雨君並沒有注意到我們的神情。
不可否認,有美女作陪,我們的酒量大增,也許這就是酒吧經營的潛規則吧。到午夜我們離開之時,已經喝光了十幾瓶啤酒外加六個紮啤。饒是小雷酒量不錯,出酒吧時也開始打晃兒。
出了塔樓,到了三環路邊,夜色已深。小雷在街邊的小店買了兩瓶礦泉水,我們在路邊點上支煙,緩緩神。
“常叔,沒想到趙亮也遇到這樣的事,可因為廟裏那些五音不全的和尚,放棄在北京苦苦奮鬥而來的機遇,我總覺得不太真實。”一下從嘈雜的環境裏出來,小雷還沒意識到要把音量放低,他的說話聲之大嚇了我一跳。
“小雷,雖然趙亮和臨安老漢去廟裏的目的不同,但都是因為某種信仰,其實盧盤子、小饒、張醫生都是如此,否則也不會那麽容易被兩個陌生人說服,去那些如此虛幻的地方。”望著這個城市已變得稀疏的燈火,我心裏卻想著,如果是我碰到那兩個黑衣人,也許不用他們說服,我也一定會跟著他們走一遭。
“那麽,黑衣人就是為了成就這些人的夢想?那真是精神層麵的活**了?可黑衣人又是怎麽知道這些人的夢想?我是不能相信啊。”小雷搖了搖頭,又立刻跟了一句。
“常叔,那下一步怎麽查?我們去盧盤子和小饒那裏,估計也不會有什麽新的進展。”
“我倒是想弄清楚,盧盤子到底會不會打鼓。”我又轉頭看了看幾乎隱沒在黑暗中的酒吧招牌,深黑的夜色裏它閃爍得如此無力。
第二天,我睡了個懶覺,匆匆扒了兩口剩飯,日上三竿時去琉璃廠轉了一圈,翻了翻古籍書店的舊書,特別是一些明清時文人的遊記和地方誌,可惜並沒有多少新的發現。傍晚天擦黑時,還沒轉回小院,曹隊的電話打了過來。
電話那端是曹隊的大嗓門,聽上去心情不錯,也許真有了什麽進展。
“老常,你知道你廚房存的那些酒裏麵,哪瓶最好?其實那些存貨,你還沒我了解,可惜了。”
“曹隊,你不會閑的沒事兒,給我打個電話解悶吧?說吧,有什麽進展?繞什麽圈子?”
“老常,進展嘛是有一些,但你先說說你們這兩天的調查。”
我就把這兩天的調查和見聞大致給曹隊講了一遍。曹隊聽得很仔細,我講完後,他又沉吟了半天才緩緩說道:“老常,我覺得這次的賭局,我的贏麵要大些。”
之後,曹隊的話讓我意識到,他的判斷還是客觀公正的。
這幾天裏,曹隊和大江安排了局裏的畫像專家,分別找了盧盤子和小饒,將他們對兩個黑衣人的描述仔細畫了兩張像。對比之後,幾乎可以斷定盧盤子和小饒遇到的是相同的兩個人,而那兩個黑衣人不是雙胞胎就是親哥倆。
之後大江聯絡了河北邯鄲的公安局,在他們的幫助下,找到了二十多年前失蹤過的黃延秋,他應該今天晚些時候就能趕到北京,也會將他碰到的兩個姓高的年輕人描述出來,再由專家畫下來。
曹隊希望,通過對所有失蹤事件當事人的調查,確認出劫持者大致的體貌特征,有了畫像,一方麵可以通過各地方戶籍部門的檔案比對,另一方麵也可以通過出事地點周圍的監控攝像頭捕捉這兩個人的影像資料。一旦能確定黑衣人的身份,所有謎團將迎刃而解。
“曹隊,你的想法不錯,但即使黑衣人是一對雙胞胎,但全國恐怕符合年齡和體貌特征的,怕是也有幾十萬吧,這麽個查法,你沒個一年半載也不會有結果。”我打斷了滔滔不絕的曹隊,提出了我的疑問。
“老常,你說得沒錯,大的方向定了,剩下的就是直覺和運氣了,也許隻查幾個地方人就找到了不是?排查排查,從來沒有排到最後才出結果的,而且,我相信自己的運氣一直都還不錯。”
“怎麽樣,老常,明天先來局裏看看畫像吧?別到時候輸了抱怨資料沒共享,不夠公平。”
第二天一早,我和小雷在局裏碰了麵,曹隊來得晚,小雷忙著給我打水倒茶。我就在小雷的座位上坐下,隨手翻翻桌上的檔案卷宗。
小雷的座位在一個百餘平米的大開間辦公室的角落裏。家具都是有二三十年曆史的老式木製桌椅,稍碰一下就嘎吱作響,看著桌上堆著半米高的資料卷宗,還有一台笨重的老式台式機,我都擔心辦公桌隨時都有倒下來的可能。
不過,這樣的辦公環境也有一個好處,辦公桌之間沒有什麽遮擋,即使坐在辦公司角落,整個空間也能一覽無餘。
這會兒,來來往往的警官開始多了起來,離上班時間還有十幾分鍾。他們三五一群聚在一起,談論著各自手裏的案情,也猜測著局裏剛接的大案要案,免不了的會有幾句領導的八卦,而曹隊何時能把曾茜接回家似乎是提及度最高的八卦,似乎盧盤子那事都隻不過是曹隊娘家奪妻的背景,什麽曹隊又在丈母娘家守了一夜,曹隊送老丈人的酒被扔了出來,曹隊被曾茜單位領導約談等等,五花八門,讓人大開眼界。
這讓我不禁笑笑,繼續看小雷這幾天的工作記錄。
嚴謹細致是小雷這些年來一貫的工作特點,表現在筆記上,就是事無巨細,皆有分析。看似是對線索的逐一描述,但依舊可以感覺到小雷對事件正在形成自己的傾向性。
他堅信盧盤子、小饒事件與之前的黃延秋案件,以及在北京發生的工程師和教師失蹤事件之間是有密切關聯的。而黑衣人也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失蹤者身上一定有某種特殊的能力,黑衣人隻有借助他們的能力才能完成某件事情。
為了掩蓋這件事的真相,黑衣人使用了某種致幻劑,讓失蹤者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所作所為,甚至有了禦風而行的幻覺。
當然,黑衣人的事情十分的複雜,並不是一次可以完成,而地點卻跨了大半個中國,從蘭州到湖南又到了最東邊的舟山群島,那這件事要麽與某種天象觀測有關,要麽就是某種特殊的風水踏勘有關,不然,幾千公裏幾千公裏的奔波又為了什麽?
我正饒有興致的看著小雷的記錄,忽然聽到了遠處的交談聲中,飄過來一段模糊的對話。
(天下有至樂無有哉?有可以活身者無有哉?今奚為奚據?奚避奚處?奚就奚去?奚樂奚惡?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貴壽善也;所樂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聲也;所下者,貧賤夭惡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聲。若不得者,則大憂以懼,其為形也亦愚哉!--《道德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