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風雨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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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高子木愁容滿麵的獨坐在茶肆裏。

    茶肆很簡陋,隻在路旁用茅草搭了一個小窩棚。草棚外的風裹挾著雨水濺落在他的衣衫上,夥計過來用布抹了抹桌上的水漬,放上一壺茶。

    自打從商離的手下死裏逃生撿回一條命,他的好運氣仿佛一下子就到頭了。

    街麵上的扒手專挑他下手,走到大街上,不知哪裏就會伸出一根扁擔很不小心的朝他橫掃過來,跟著就會有人大呼小叫著撞到他懷裏。街邊的小樓上常常會不經意的倒下一盆髒水來,濺他一身。旁邊恰好有一個好心人,手裏恰好有一塊抹布,麵帶著微笑走上前來噓寒問暖,熱心的幫他摘掉肩膀上的半片菜葉子,再拿著抹布把他渾身上下摸了個遍。

    一走到僻靜地就有人敲悶棍,雖然每次不過三五個小毛賊,但這次數未免也太多了點啊。

    高子木感受到來自世界的深深惡意,幾乎快要崩潰了,就連上茅房如個廁都要四處觀望,恨不能背後也長上一對眼睛。

    到了荒郊野外就更不要說了,秦國的治安好像一夜之間就崩壞了,遍地盜匪,不管走哪條道都會碰到剪徑的賊人。好在他手底下也不含糊,拿商離是沒辦法,對付幾個小賊綽綽有餘。

    高子木不是蠢人,隱隱覺得這是有人在搞他。

    那些小賊不過是投石問路,想要掂掂他的分量,正主怕是正躲在一個黑暗的地方,冷冷地微笑。

    高子木拎起茶壺倒了碗水,端在手裏有一股子異味,高子木微微皺了皺眉,這茶可真夠劣的。

    窮鄉僻壤卻也顧不了講究,口裏覺著幹燥,就要往嘴邊送。忽然瞥見夥計正瞧著這邊,心裏一動,再分辨這氣味,猛地一驚:“不對,是蒙汗藥!”

    高子木不動聲色地放下碗:“夥計,過來。”

    “哎,客人有什麽吩咐?”

    等夥計湊到近前,高子木伸出手一把揪住夥計的衣領子,拽過來就按到了桌子上,抄起邊上的茶碗“啪”的一聲直接拍在他腦門子上。

    那碗四分五裂碎片散了一地,夥計“嗷”的一聲捂住額頭,血順著手指就流了下來。

    蒙汗藥的氣味很淡,這茶拿在手裏就聞著味兒了,裏麵不知道下了多少蒙汗藥,都快稠成糊了。

    高子木氣不打一處來,真當我是傻子啊,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下次記著招子放亮一點。”高子木惡狠狠的道。

    茶肆裏原本三三兩兩的散坐著幾個客人,都是身高體壯的大漢,這時候一齊站起身向高子木圍了過來,原來全是一夥的。

    茶肆掌櫃手裏提了刀從屋裏衝了出來,陰沉著臉向眾人發了一聲喊:“動手!”當頭一刀砍將過來。

    高子木抄起還在大聲慘叫的夥計,朝著人多的地方就輪了出去,跟著腳下運勁,一腳把桌子踹的飛起來,桌子狠狠地撞在掌櫃的身上。

    掌櫃一個滾地葫蘆跌出店外,刀早不知掉去了哪裏。

    再看高子木,如同猛虎下山,撲上前去對著一眾賊人一通拳打腳踢,連日來的陰鬱在這一刻全部宣泄了出來。

    這些人不過是普通的悍匪,哪裏經得起高子木這麽放開了打,沒一會兒就東倒西歪躺倒了一地,哭喪著臉各自捂著骨折部位,哼哼唧唧的爬不起來。

    高子木在桌上取了寶劍,踩著水窪一步一步向掌櫃的逼去。

    前幾次賊人逃的快沒抓到活口,這回既然拿到了人,非要好好拷問一番。卻見不遠處皂色衣角一閃,沒入了小樹林。

    正主既然出現,高子木再顧不得這些小腳色,當下棄了掌櫃提氣追去。

    《玄天圖錄》分為九重天,對應九層境界。從一重天到九重天,越到後來越難突破,初期卻是不難上手。

    高子木很早以前就是小有名氣的劍客,五歲開始修煉,九歲築基,十幾年勤練不輟可謂根基牢固,隻可惜一直缺少機緣久久未能突破。風雲際會之下得到《玄天圖錄》,也算是苦盡甘來水到渠成,很輕易就修成了第一重玄天。

    他背負國仇家恨,自知前途荊棘坎坷,得到《玄天圖錄》後無一日停止苦修,皇天終不負苦心人,此時的他已隱隱觸碰到了第二重天境界。

    他施展身法在樹林中飛快的穿行,前麵那人身手竟也不弱,晃動著身形如同猿猴,在樹影間飛速穿插。

    高子木的身子憑空掠起,就像是被一陣風吹起,足尖在樹幹上輕輕一點又向前彈射出去。

    兩人的距離迅速拉近,高子木在空中長劍出鞘,一點寒光向那人肩頭刺去。

    刀芒一閃,一柄長刀斜砍在劍鋒上,把他的劍蕩了開去。那人舞了個刀花護住身前,橫跨數步轉身麵向高子木,持刀而立。

    “你是什麽人?”高子木喝問道。

    眼前的人相貌平平無奇,渾身上下沒有流露出一絲殺氣。手握凶器,卻給人一種人畜無害的錯覺,相信隻要混入人群,就會像一滴水珠落入大海,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是……”

    那人的說話聲很含糊,高子木沒有聽清,又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我說你……”

    高子木還是沒聽清楚,忍不住的向前跨了一步。當左腳抬起在空中,身子微微前傾的時候,忽然心中警兆大起,一柄飛刀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麵門。

    來不及改變左腳向前的趨勢,索性身子順勢向左邊傾倒,閃過飛刀,雙眼目送著它貼著鼻尖劃過,釘在他身後的樹上。

    一柄長刀突兀的出現在他左側,就好像那刀早就在那裏,是他自己拿身體往刀鋒上湊,便要將他攔腰斬作兩段。

    要是放在兩個月前,這次他恐怕就要交代了。

    這時的高子木《玄天圖錄》已有小成,反應比之前快了幾乎一倍。雖然危險卻並不慌亂,右手劍橫翻,間不容發之際架在刀刃上,發出“錚”的一聲脆響。

    那人忽然手指離開刀柄,長刀以刀劍相交處為支點,詭異的轉過一個弧度,斜斜的砍在高子木的左腿上,帶出一團血霧。

    高子木疼的一齜牙,好懸沒一頭栽倒。手中劍急揮,在身前舞出一團劍芒。

    那人找不到機會,果斷抽身後退,在一丈外站定,好整以暇的望著他。

    高子木踉蹌了兩步,終於站穩了身形,心中大恨。這顯然是個非常高明的刺客,千萬不能再掉以輕心了。

    見那人空著雙手,心道:“連刀都棄了,你當是吃定我了?信不信一會小爺弄死你。”又見那人慢騰騰的從背後摸出一把短刀,不由臉上一黑。

    刺客滿意的看了一眼他腿上的傷:“識相的把身上的寶物交出來,我可以不殺你。”聲音清越,哪裏還有剛才的含混不清。

    果然是那話兒,高子木心裏一緊。

    《玄天圖錄》的事情果真已經傳了出去,難道就要一直這麽逃亡了嗎?轉念又一想,不對,商離不可能如此托大。《玄天圖錄》如此重寶,會惹來無數覬覦,即便是商離也應付不了,勢必不會張揚出去。應該隻是商離追殺自己的事情傳了出來,有心人便動了心思,懷疑自己身上有什麽要緊物事。又因為商離死在追殺途中,他們害怕自己有什麽底牌或者跟什麽厲害人物在一起,所以先派了一幫小嘍囉來送死。

    高子木也是心思縝密之人,隻憑那刺客一句話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想了個通透。

    先詐他一詐:“什麽寶物,我身上有好幾樣寶物,不知尊駕說的是哪一件?”

    刺客目光閃動,答道:“我也是拿人錢財受人所托,痛快一點,把身上的東西都交出來。”

    這裏沒有旁人,無需避諱,可刺客仍然不說出到底是什麽東西。

    想到這裏高子木亦喜亦憂,喜的是這刺客果然不知情,憂的是此人仍非正主,這幕後之人到底知道多少。不管怎樣,先把眼前這人拿下再做打算。

    雨又漸漸大了起來,衣服濕答答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高子木把寬大的袖子卷了卷纏在手上,雨水順著長劍向下垂落成一條水線。長笑一聲:“打贏我,全部都是你的。”

    長劍一抖潑出一片水珠,蹂身而上。

    這次高子木不再留手,《玄天圖錄》全力流轉,靈力充溢劍光盛開,劍意綿綿不絕。

    刺客一路尾隨高子木,對他觀察了很久,高子木雖然不弱,但是憑自己拿下他至少有七分把握。這時候高子木所爆發出的戰力卻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一時間手忙腳亂。

    忽然見高子木長劍離手,向著他身後飛出,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瞥見刺客目光中閃過的疑惑,高子木嘴角上翹露出寒冷的笑意。

    那劍在刺客身後蕩了個圈又飛了回來,快如閃電從他的右肩穿過,把他整條持刀的右臂削了下來。

    刺客扶著斷臂處踉蹌著倒退兩步,喉嚨咯咯作響:“禦劍術……”自己這是招惹了怎樣一個怪物。喉頭聳動,嘴角沁出一絲黑血,仰天倒下。

    高子木上前兩步扶住他的身體,用手探了探鼻息。刺客服下的毒藥很猛烈,不過一息便毒發身亡了。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把屍身平放到地上,上下翻了一遍,除了找到一些錢幣外一無所獲。

    他用手拈了錢幣在刺客衣服上擦幹淨血跡,一枚一枚裝回口袋。逃亡了好幾個月,身上的錢快花完了,搜出來的錢雖然不多,多少也是個貼補。

    又將那兩把兵刃仔細看了一遍,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也在意料之中。

    回到茶肆,果然早已人去樓空。

    高子木進屋翻了翻,找到一些錢,毫不客氣的都收進懷裏。就著柴火烘幹了衣服,又草草的包紮了一下傷口。

    灶台上還有些煮好的食物,不知道有沒有被下過藥,周圍又沒個狗啊貓啊什麽的可以試毒,想了想還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