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絲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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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從高子木的背後轉了出來,來到近前,一臉關切的問道:“這位朋友,你的氣色很差,可是哪裏不舒服?”
高子木斜著眼睛上下打量,隻見這來人儀表堂堂,相貌頗為英俊,身著錦衣華服,顯然不是尋常百姓人家,深夜出現在這裏,即便不是那個算計他的人,恐怕也不是什麽好路數。
這個時候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隻有見招拆招了。
他沒有掩飾聲音裏的虛弱,有氣無力的說道:“練劍閃了腰,麻煩你扶我一下。”
錦衣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並不上前:“我這裏有一瓶跌打藥,你拿去試試。”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瓶子,向他拋了過去。
瓶子去勢極快,錦衣男子裝作失手的樣子,驚呼一聲:“哎喲,朋友你小心。”
高子木眼巴巴的瞅著那瓶子迎麵飛來躲閃不得,正中鼻梁,把他打得眼冒金星,連鼻血都流了出來。
見到他的慘相,錦衣男子鬆了口氣,笑道:“原來是走火入魔了啊,倒害我小心了半天。”
肉都到了砧板上,也無須再掩飾,望向他手裏的劍,麵上流露出貪婪的神色:“端的是柄好劍,難怪連商離都動了心思。”
這人不知道有《玄天圖錄》,隻以為商離追的是這把劍。
這對高子木來說算是個好消息,隻不過到了這時已經沒有多少分別。不論是《玄天圖錄》還是韶華劍,都足夠讓對方下決心殺人奪寶。即便他能夠順利的交出韶華劍,也免不了一個被滅口的下場。
“那些人都是你派來送死的吧。”
錦衣男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腳色,殺了就殺了吧。倒是我那黑子兄弟......”
高子木估計他口中所說的黑子,就是那日樹林中的刺客。
又聽那男子續道:“我那可憐的黑子兄弟......還欠著我兩百金沒還呢。
”邊說邊從身後摸出一截鐵棍,拿在手裏掂了掂,又交到左手:“連黑子都不是你對手,也算值得我親自動手了。”
錦衣男子的速度極快,一晃就到了高子木的近前,左手短棍自下而上反手向他襲來。
高子木奮力抬起手中長劍,無奈力不從心,隻遞出數寸就再也送不出去了。
這一劍要走空了,這一棍打在身上估計不好受,下意識的微微眯了眯眼睛,卻發現手底下一震,“錚”的一聲,短棍正磕在劍刃上,把劍向外架了開去,原來這一招隻是虛招。
高子木的心頭閃過一絲悔意,早知道剛才就應該順勢鬆手。隻要韶華劍離手,讓自己聚起三份靈力,未必沒有一搏的機會。
錦衣男子卻沒有再給他機會,右手化掌,一掌印在他的額頭上,把他推的向後一仰,勁力一吐就要將他斃於掌下。
得來全不費工夫,錦衣男子的嘴角揚起,露出滿意的微笑,忽然笑容凝固,轉而變為驚異,又化作驚懼:“你,你,你......”
掌心送出的靈力如泥牛入海,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想要收手已經來不及了。
手掌牢牢的吸附在高子木的額頭上,全身的靈力抑製不住地瘋狂外泄,湧入高子木的體內。
“魔,魔功......”錦衣男子顫抖著道出“魔功”二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了,眼神中充滿驚恐,近乎哀求的望著高子木。
高子木被擋了視線,自然看不見他麵上的神情。
一炷香之前,這人還是他的心腹大患,處心積慮的想要謀奪他的寶物,一炷香之後,恐怕就要陪著他一同去死。
黃泉路上有人作伴,倒也不愁寂寞。
萬籟俱寂,在月光下,兩人就這樣僵持著,以一種尷尬的姿勢相互支撐著。
時間靜靜地流淌著,像是一種煎熬。
錦衣男子靈力充沛,卻也終於快要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終於還是走到這一刻,高子木的內心無悲無喜。恍惚間,靈力流逝的速度仿佛慢了下來。
高子木的心裏一動,微微收攏五指,握緊劍柄,那種阻塞的感覺消失了。
韶華劍上溢出一絲靈力,迅速的被他捕捉到了。
高子木福至心靈,急忙運轉玄天神功,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這一絲靈力慢慢收入掌心。靈力不斷從韶華劍中吐出,像一道小溪,緩緩流入他的身體,再聚入丹田。再次感應著和韶華劍之間的微弱聯係,他覺察出了不同,韶華劍似乎更強大了,或者說更完整了。
這種失而複得的喜悅讓他回味無窮,隻可惜大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劍上的靈氣便黯淡了下來,收攏的靈力還不到失去的十分之一。
雖然心裏多少有些失望,但是也不敢再強行汲取,要像先前那樣再來一遍,真要欲哭無淚了。
再次回歸體內的靈力純淨無比,像是經過了萃取,這樣精純的靈力對於提升境界的幫助是難以想象的。他還從未聽說過有哪一件神兵有這樣的神奇,這簡直就是神器。
感受著身體再次充滿力量,高子木毫不客氣的一把推開錦衣男子,拍拍身上的衣服站了起來。
錦衣男子有點不知所措的望著高子木,感覺這從頭到尾就像是一場陰謀,事情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這讓他很有些無所適從,身體搖晃著找不回平衡,終於失了重心緩緩坐倒在地上。
高子木一臉玩味的俯視著他,這人看上去似乎沒有剛才那麽討厭了,但是這並不會影響他的決心。他從來就不是什麽善男信女,既然你選擇和我作對,就不能怨我手黑。韶華劍遲早會被人發現,但是在擁有自保能力之前,他還是不想過早的被太多人知道。
感受到高子木目光中如有實質的殺意,錦衣男子急聲道:“別殺我!”
高子木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
“你殺了我,我姐姐不會放過你的。”
高子木微微有些失望,本還以為這是個人物,既然事有不諧自當慨然赴死,想不到死到臨頭如此不濟。
“留下姓名,等你姐姐來報仇時也好教我知道。”
“我叫虞子期,我姐姐是虞姬。”
“虞姬......”他當然知道虞姬,越女劍傳人,一杆青竹杖在兵器譜排名第十九,還在他義兄項羽之上。
高子木搖了搖頭:“事情不好辦了,還是先殺了吧。”
放了他?笑話,難道留著他去找姐姐告狀?
就要動手,忽然虞子期麵露喜色,朝著他背後大叫:“姐姐救我!”
“唬我呢!”高子木大怒,手腕一翻就要當胸刺下。
隻聽得身後風聲大作,一聲嬌斥:“狗賊,休要傷我弟弟!”
他慌忙回頭,一片青綠色竹影布滿他整個視野。
“好強的劍氣!”高子木隻覺得四方雲湧,根本無從防禦,向後急退兩步,足尖一挑,一腳把虞子期踢飛了過去。
青竹杖在虞子期腰間一帶,卸了去勢,虞子期順著竹杖旋轉滾落在地。虞姬腳下不停,帶出一道紅色殘影。
眼前一團紅影迅速放大,一點綠色從中穿出。“叮,叮,叮......”高子木疾速斬出十餘劍,每一劍都落在青竹杖上,卻如蜉蝣撼樹,青竹杖不容置疑的向他心口刺落。
一股淩厲的殺意鎖定,讓他無從閃避,隻來得及翻手橫劍擋於胸前。
青竹杖點在劍脊上,去勢不絕,推著韶華劍向前,狠狠的拍在他胸口上,把他拍的倒飛出去。高子木在空中鮮血狂噴,不等落地,抽出隨身配劍朝著虞子期的方向擲去,同時瘋狂催動靈力注入韶華劍。
韶華劍閃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帶著他急速攀升,往夜空中遁去。
虞姬斜退數步,一杖擊落寶劍,又向前追了幾步。眼看著一點遁光急速遠去,再回頭望了望躺在地上的虞子期,跺了跺腳。
高子木緊緊抓住韶華劍,一口氣飛出十幾裏地,看後麵沒有追上來,驚魂稍定,在空中變換了身形將韶華劍移到腳下,踏著寶劍禦空飛行。
“還真是強大啊。”雖然交手的時候自己實力未複,隻是這差距也未免太大了吧。
好在自己有大機緣,憑著《玄天圖錄》和韶華劍,相信隻要假以時日,定可以將這些昔日高山仰止的高手統統踩在腳下。
煩惱既去,隻覺得渾身暢快。逆風飛行,遠山如黛,見腳下波光粼粼,當即按下飛劍在湖畔落下。
半跪著鞠起一捧水,忽然瞥見湖裏的倒影有些陌生,疑惑是哪裏出了問題,又湊過去細看。隻見水裏的人影已是滿頭華發,霜白如雪,想不到竟是一夜白頭。
他對容貌並不甚在意,隻自嘲道:“倒不使伍子胥專美於前。”
伍子胥後來報得大仇,將楚平王掘墓鞭屍,這是個好兆頭啊。始皇帝嬴政閉關這麽多年沒消息,說不定早就死在驪山了,到時候也把他刨出來,鞭上那麽一鞭。想到這裏,大笑三聲,僅有的些許沮喪也一掃而空了。
廢宅後院裏,虞姬給弟弟檢查了傷勢,發現傷的著實不輕,全身靈力消耗一空,修為也跌落了一個境界。好在經脈未曾受損,隻要修煉的根基沒壞,稍假時日應該不難恢複舊觀。
見她陰沉著臉,虞子期惴惴道:“姐,你是怎麽來的。”
虞姬怒道:“你還說,要不是半道上遇到你鬼鬼祟祟,一路跟了過來,明年的今天就要來給你上墳了。”
“就知道姐姐你最疼我。”虞子期訕訕地笑。
虞姬沒好氣的揪過他的耳朵,狠狠的擰了一把:“說說吧,都怎麽回事。”
虞子期平日裏最怕的就是這個姐姐,知道她會問,早就打了腹稿。
隻說是數月前和高子木起了爭執,對方人多,結果吃了眼前虧。前幾日,剛好在路上又撞見了,就一路尾隨過來,打算尋個機會,趁著高子木落單把場子找回來。沒想到幾月未見,那高子木竟然修為大漲,這不又吃虧了嘛。
“為了什麽事起的爭執?”虞姬問得很仔細。
虞子期心思縝密,編起瞎話來也是滴水不漏:“我在酒肆裏喝酒,正好聽見他在隔壁桌跟人吹噓,說他義兄項羽如何如何英雄了得,就在旁邊嘀咕了一句:‘不過是二十七,不知道的還當是天下第一呢。'他一聽就不樂意了,於是吵了起來。說起來姐姐你可能不信,是他先動的手。”
“這個高子木是項羽的義弟?我這弟弟出息了,連兵器譜二十七都入不得你小子的法眼了。”
虞子期見她信了這番說辭,鬆了口氣:“嘿嘿,姐姐你這麽厲害,我這當弟弟的眼光自然就高一點。”
隻撒了一個慌,倒連著之前的漏都堵了,心裏不免有點小小的得意。
虞姬從小看著他長大,知道這個弟弟平日裏的行事,先信了七成,再回憶起前陣子虞子期確實叫人給打了,當時因為有事沒顧上問。兩下裏一對照,頓時信了個十成十。又哪裏會想到,前一次是虞子期在青樓與人爭風,遇上了硬茬被人打了出來。
想來那個叫高子木的多半也是仗著義兄撐腰在外麵胡作非為,肆無忌憚慣了,自己這個弟弟不就是這德性嗎。
看著虞子期的樣子又有些心疼,弟弟被人打成這副模樣,總不能白打了。想到這裏,冷哼一聲:“項羽,我倒要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