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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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軍不安的鼓噪著,一名什長大聲地對身前的袍澤說著些什麽,不經意抬頭間瞥見了葉風,厲聲喝問:“兀那漢子,你在做什麽!”

    “我嗎,我在看熱鬧。啊,不,我在憂心我王的安危。”

    “手裏攥著什麽?”

    “這個啊?”

    葉風揚了揚手裏的眼鏡:“這可是好東西,你等等,我拿給你看。”

    起身時立足不穩,“哎喲”一聲從屋頂上翻了下來,又十分奇葩的沿著屋簷一路七高八低的滾向一邊,“啊”地一聲跌進了院牆。

    那什長招呼了四名手下,分開人群,一腳踹開大門湧了進去。

    隻見葉風從地上哼哼唧唧的爬起來,一邊唉聲歎氣,一邊用手拍著衣服上的土,那慫樣把他給逗樂了:“身子骨挺結實的,怎麽沒把你小子摔死。給我拿下!”

    楚兵迅速包抄,占領四角將葉風圍在中間。

    什長上前一步,輪起劍鞘衝著他的後背惡狠狠地拍了下去。

    彭城屬於故楚舊地,項羽是打算當成大本營來經營的,楚軍進城後對百姓一直比較友善,然而非常時期卻顧不得了。

    這一下勢大力沉沒有半分留手,挨在普通人身上估計半條命都沒了。

    葉風眸中閃出精光,錯身避過,拔出手槍對準什長的頭。

    什長雖然不明白那是什麽,卻本能的察覺出不妥,下意識的將腦袋往右一偏。

    他的反應早在葉風的預料中,扣動扳機時預留了提前量,槍火一閃,“噗”地一聲,子彈射入眉心。

    這是一把加裝了消音器的glock 18c手槍,射速極快,當選擇自動射擊時,射速高達每分鍾1200發,最適合用來施展槍鬥術。

    真實的槍鬥術原本並不存在,這純粹是基地的槍械教官在看完某部電影後付諸實踐的一個腦洞。結果歪打正著,槍鬥術配合強化人的高速反應能力,在實戰中效果極佳,很快俘獲了大量擁躉,葉風正是其中之一。

    殺戮不可避免,葉風不再猶豫。

    他一個前衝,槍柄磕在一名楚兵的太陽穴上,楚兵悶哼一聲像米袋子一樣栽倒。

    側移一步,在第二名楚兵的胸口推了一掌,將他推得飛跌出去,不待他落地,槍聲尾隨而至在他胸前射出一排血洞,槍口順勢下滑,在倒地不醒的楚兵臉上補了一槍。

    腳步前移,一槍打碎了第三名楚兵的膝蓋,斜跨兩步,右肘重重地頂在最後一名楚兵的腹部,順著反推力,手臂前揚打爆了前者的頭。

    後者弓著身子痛苦的往前撲倒,葉風朝他的背後連開數槍,幹淨利落的結束了戰鬥。

    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這幾個都隻是會武功的普通人,不值得在他們身上浪費靈力。

    外麵街上全是楚軍,他看了一眼單兵裝備上的隊友坐標,楚勝男已經偏離了原來的位置,距離他大約300米。

    從脖子上取下掛著的通訊器,掰下耳麥戴上,按下了呼叫請求,過了十秒鍾左右,楚勝男確認了通話。

    對麵的背景非常嘈雜,她的聲音有些急促:“葉子,我被圍住了,在想辦法脫身,你不要過來。”

    “你等我......”

    沒等他說完,對方已經掐斷了通話。

    他縱身躍上屋頂,踩著屋簷飛步疾奔。

    突然斜刺裏一支羽箭飛來,他一個側翻如猿猴般靈巧閃過,隻聽背後一聲怒喝:“項莊在此,賊子可敢與我一戰!”

    緊接著寶劍鏗鏘出鞘,瓦片輕響,已然上房追了過來。

    葉風不願與他糾纏,腳底運勁踏碎頂瓦,無數碎塊飛濺起來,他一個鞭腿掃出,帶上了靈力,將碎瓦不管不顧的朝著聲音方向糊了過去。

    隻聽“哎喲”一聲慘叫,瓦片亂響,項莊中招跌了下去。

    飛簷走壁,坐標近在咫尺。

    忽聽得耳中傳來呼喝聲,夾雜著“噗、噗、噗”地沉悶聲音,偶爾幾聲金屬脆響,前者似乎是手槍子彈射中了盾牌,後者則是擊中了兵刃。

    一陣弓弦餘音,葉風暗道不好,幾下兔起鶻落,快速無倫。終究是晚來一步,足有上百名楚軍弓箭手圍成一個扇形,將楚勝男逼在牆角。

    她眼看不行了,渾身插滿了羽箭,如同盛開的蒲公英,綠光一閃,風吹散了蒲公英,白色的羽毛在空中飛揚。

    人沒事就好,葉風鬆了一口氣。

    “什麽玩意?”一名年輕的弓箭手茫然道。

    “土包子,那是秦狗的遁符!”另一名弓箭手不屑道。

    “叫她給跑了?”年輕的弓箭手有些不甘心。

    “都插成豪豬了,死定了。”

    “豪豬是什麽?”年輕的弓箭手顯然沒有見識過這種生物。

    一名眼尖的弓箭手發現了屋頂上的葉風,高聲喊道:“兄弟們,這裏還有一條秦狗,殺了他!”

    箭出如蝗,烏泱泱飛了過來,嚇得葉風一縮脖子。一大群的弓箭手跳上屋頂,看的他一陣無語,輕功的門檻好低啊,都哪個師傅教的。

    殺光這些士兵毫無意義,白白耽誤事兒。

    然而實在是太討厭了,他在前麵逃,後麵一邊攆一邊還要呼朋喚友。更多的士兵加入了追捕行列,上不了房的就在底下包抄。

    葉風追憶起了崢嶸歲月,那時候也是這樣,他一個人在前麵沒命的逃,無數喪屍在後麵要命的追。

    魔神向前跨出一步,那些誓言仿佛再度響起,遮住了眼角,模糊了視線。

    赫赫九黎,不遑啟處。

    求民之瘼,逐離四空。

    今吾往矣,托體山阿。

    豈曰懷歸,同化蒼梧。

    他憤怒的咆哮著,那飄然若仙的人影和宿命中的死敵不斷重疊,赤色的眼眸中燃燒著不屈的意誌和沸騰的戰意。

    赤色漫延,由雙目至麵頰,漫過赤裸的胸膛,漫過虯張的手臂,漫過五指,漫過足踝,將全身染成一片暗紅。手掌瘋狂生長,遮天蔽日,怒吼一聲,泰山壓頂般向夜遙砸了過去。

    夜遙微微動容:“魔神瞿的英靈!”

    天地之初先有神,後有魔,所謂魔神,亦是神!上古魔神,蚩尤居首,座下八十一席,以魔神翟最為聲名顯赫。

    魔神身隕心不死,化作英靈,徘徊人世間。

    巨掌如蒼黃化隕,亭台樓閣盡為齏粉。

    夜遙依然俏立當空,仿佛連姿勢都不曾改變。

    魔神手掌中心出現一個觸目驚心的破洞,傷口四周冒著徹骨的冰寒,寒氣旋轉翻湧,所過之處血肉剝離,散作飛雪隨風飄揚。

    “終究不過是英靈。”

    魔神英靈麵容扭曲,痛苦的嘶吼著,聲音中充滿了不甘,山嶽般的身軀支離破碎,終於歸為虛無。

    龍且噴出一口鮮血,挺直了身子不讓自己倒下。

    “倒也難為你了。”

    若柳扶風向前虛指,一支三尺長的冰箭具現,帶著五彩流光激射而出。龍且拚命抬起玄武盾,擋在項羽身前。

    冰箭插在玄武盾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玄武盾劇烈顫動,“哢嚓”一聲,鬥宿破碎。

    龍且後退一步,汗出如漿。破碎聲越來越快,牛、女、虛、危、室、壁依次崩潰,玄武盾滅!

    龍且鮮血狂噴,倒飛出去。

    龜甲碎片四處飛濺,衝擊波帶著恐怖的破壞力將縣衙夷為平川,禁衛軍哀鴻遍地。

    項羽眼睜睜的望著冰箭迎麵飛來,不可抗拒,無力閃躲。

    他忽然笑了,笑容中滿含著無奈和苦澀。皇圖霸業轉頭成空,他無懼於死亡,卻從未想過會死得如此憋屈,如此卑微,就像被碾死的螻蟻。

    一個紅色人影飛身而出,擋在他與冰箭之間。

    虞姬堅定的舉起手中的盾牌,完美無瑕的臉龐上全是決然之意。

    她的離去,並非逃走,而是為了取回須彌盾。

    龍且對於能夠阻擋魔神一劍的須彌盾非常感興趣,擊敗天機殿後把它作為重要的戰利品獻給項羽。項羽隨手一丟,虞姬卻珍而重之的收藏起來,隻為了或許會有用到的這一天。

    須彌盾很是奇妙,輕易擊碎玄武盾的冰箭竟然無法突破它的防禦,可惜它同樣無法消除冰箭巨大的慣性。

    虞姬持盾時留了個心思,將盾麵向外傾斜,卸去了大部分衝擊力,然而剩餘的力量仍舊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這一箭極為古怪,完全違背了衝撞原理,須彌盾倒卷回來的方向絲毫未曾改變,狠狠地拍在她胸口上,拍碎了她的肋骨,帶著她直直的撞進項羽的懷裏。

    兩人翻滾進墟的邊界,又從另一頭跌了出來。

    “妙歌......”項羽掙紮著向她伸出手,這段距離卻遙遠如生與死之間。

    虞姬尋著聲音努力的想要轉過頭去,終究還是無法辦到,遺憾的閉上了雙眼。

    項羽筋骨盡折,心脈寸斷,手臂無力的垂落,淚水滑過他的臉頰。

    他張大了口,像一匹受傷的孤狼,在深夜的曠野中淒厲的嗥叫,帶著無盡的憤怒與悲傷,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伊人香消玉殞,龍且、五百禁衛重傷倒地不起,隻有項梁失魂落魄地兀自站立。

    不是他的實力最強,而是夜遙刻意為之。這方天地如在囊中,眾人皆為螻蟻,生死隻在她一念之間。

    西楚根基尚淺,項羽一死,失去靈魂的楚軍,覆滅不過是時間問題。倘若無人主持大局,楚軍勢必分崩離析,變成無數股流寇四處逃竄為禍地方,不利於圍剿聚殲。

    項梁無疑是擔當領頭羊的最佳人選,由他帶領楚人這群綿羊送入秦軍的屠宰場,再合適不過了。

    “今日吾軀歸故土,他朝君體也相同。”痛苦猙獰中,項羽耗盡了最後的生機,伏倒在地。

    夜遙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到此為止吧。”

    輕輕將扇一搖,冰雪消融,光暈潰散,蓮花微步伴輕風而去。